第一乐章 唤醒之诗(37):关于旅行(二合一)
“这个好办。”
范宁打了个响指。
一只只散发着异质光芒的小瓶从礼台上悬浮而起。
“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耀质灵液,全部百分纯,入梦时灵性滋养速度本就很快,保证你在起床时精神依旧饱满。”
他终于感觉自己从聊天中找到了一点底气,豪迈挥手道:“你近来研习文献过于投入的话,构造防护秘仪的消耗不小,多出的当是你这十多天的加班工资……”
无形之力的本质就是知识,而看书学习都是要钱的。
隐知文献稀缺、秘仪成本高昂、指导点拨难求、就连古语言的学习资料就是一道大门槛,不同势力编写的教材质量都是天差地远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的人终身无知,有的有知者想突破低位阶的圈层也战战兢兢,但特巡厅、学阀和教会的核心人物却可以始终高效学习,一路升得更高。
就算最常规也最核心的耀质灵液,百分纯品质随便用多一点点,也是上千镑的成本,即使大财阀也做不到用“挥金如土”的方式对待,而且“金镑置换法”用多了也没有存货能供应得上。
“我有个发现。”罗尹眨眨眼睛。
“什么发现?”范宁下意识问道。
她轻摇手中折扇,语气似笑非笑:
“奸商总觉得自己出手再阔绰一点就不算奸商了。”
“这话为什么我不太认同?”范宁认真表达疑惑及指正,“奸商之所以被叫奸商,要么是因为货物名不副实,要么是钱款总是不给够,我可不是,我的态度向来都很真诚的。”
“波格来里奇目前主要在南大陆活动。”罗尹并没有接他的话。
这句提醒让范宁心底一惊。
她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范宁不动声色地作出一副听见后等待下文的正常表情。
除了事实本身带来的极度惊讶外,他不禁怀疑罗尹是不是已经推测出了什么。
“从情报上看是因为‘红池’。”罗尹微微低下头,双手在后颈处解着自己的项链。
她的语气仍然澹静如常:
“由于‘红池’真知活化的原因,愉悦倾听会的密教活动在这个世纪变广,各个大陆的非凡组织都留有卷宗,波格来里奇将其他器源神残骸搜集任务交予手下,他自己则亲自追踪这个最危险的目标……”
“说到底,琼这次能在威胁下稍有喘息之机,除了你收容了‘画中之泉’残骸外,恐怕也是因为身为教主的‘绯红儿小姐’自己遇到了更大的威胁……”
范宁还在消化信息,罗尹已经站起,她将胸前的挂坠摘下,然后开始在“终末之皮”上书写占卜语句。
一米高的礼台被用作桌面,5镑金币和“污迹之瓶”放置两旁,中间是凭空竖立的“变容之镜”。
“金币携带者与‘污迹之瓶’存在相同神秘特性。”她将纸条凑到镜前,心中默念占卜语句。
由于不同地域不同时期的密教组织,有可能会在名称上换皮,这个表达方式没有局限于“愉悦倾听会”,当然也避开了‘红池’的邪神神名,以免受到过高位格的干扰。
没有什么力量是全知全能的,任何一种占卜方式与语句都存在局限性,在两件描述对象都近在眼前,执行者具备“衍”的亲和灵性,又是入梦操作的条件下,应该可以最大程度地排除误读了。
灵感被无形之力极速抽离蒸发,而镜子内的景象一切如常,甚至于罗尹将其重新提起后,仍然短暂地固定了十多秒,完全违反了光学的折射规律。
没有变化,就说明得到的启示是真命题。
范宁之前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果然,当时我就觉得那些花香里有似曾相识的特性,让我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略过蓝星梦境中的片段,这个‘花触之人’有问题,芳卉圣殿中恐怕有部分神职人员受到了‘红池’污染,这跟我其实还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如果连波格来里奇都在南大陆活动的话,局势真就更加复杂了,在通过教会调查维埃恩线索的过程中,恐怕得多留些心眼……”
深思之际,他将悬浮小瓶中的耀质灵液牵引而出,在罗尹身上披成了一层条纹相间的光影薄毯。
“罗尹小姐,谢谢。不过,我发现有事情想瞒过你实在太难了。”
“你站在指挥台上时,我们也都是这么觉得的。”罗尹扶着额头白了他一眼,重新坐回红木长条椅。
对于她的不置可否,范宁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很早以前他就感觉到了这点,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她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
毕竟又不是敌人,在交流过程中不可能完全隔绝所有信息,像这一次,她调查过瓦修斯父母的前置线索,知道有个“信物”存在,只是之前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今晚自己解释了折返位置改变是因为“凝胶胎膜”的作用,又拿出了曾缴获的礼器“污迹之瓶”……
如此种种,考虑到维埃恩在南大陆求医的经历,即使不清楚“路径重现法”的具体原理,但以她那丰富的联想能力……
“你好像有换曲目的样子。”罗尹侧过身子,手臂伏在椅背上,懒懒地在休息。
换曲目?范宁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刚才弹吉他的事情。
“这是研习‘衍’所带来的,对所有身边事物的细微举止和细微变化的感知?”他问道。
“所有身边事物?”罗尹似笑非笑,“哪有,我还没那么强,最多是针对针对你。”
“针对我干什么。”范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脸。
“排练习惯。你不是要我做好表率吗?不时时刻刻盯着你的动作,怎么做表率?”
“哦。”
“没有表扬?”少女低头重新系着项链。
“厉害。”范宁憋出一个单词。
“让我想想,欢快炫技风格的反面是什么。”她低头转动眼珠作狡黠思考状,“严密的理性?孤独的思辨?自然的赞歌?炽热的情感?忧郁的牵念?……嗯,这也和选择什么体裁有关系,更和所处的人文环境有关系,如果是在风光秀丽、物产丰饶、女孩们青春活泼又热情似火的地方……”
范宁听着听着从红木长条椅的中间,挪坐到了另一端的远侧。
虽然对方心思聪明,但他听得出后面是在调侃,所以自己也带着一些开玩笑的肢体意味。
但她的神情似乎逐渐有些郁郁起来:
“其实我很早前就有想过能不能来一次出国度假,你知道很多人羡慕提欧来恩的工业与科技,但那些钢铁与煤烟久而久之十分令人不快,哪怕暂避到乡间原野的庄园猎场,也总是带着一丝‘夹缝中求喘息’的意味,另一个国度的盛夏海风与草木清香真的很浪漫,光是组出这些词组就能想象得到的浪漫。”
范宁闻言笑了笑,再次坐回长椅中间:
“限制你此项计划的应该不是钞票,所以会是什么?”
“在忙碌中难以找到适合的闲暇?”
罗尹轻轻摇了摇头:“要论适合的话,真正适合旅行的心境只有两种”
“最常规的是当阶段性的目标已经实现、念想已经得到、诸事尽皆安定,那么为了放松心神,为了奖赏自己,自然会去到一个曾经想去的地方看看,比如之前说的关于盛夏的旅行……”
“那另一种呢?”范宁下意识问道。
“另一种?那是彻底的反面了,你发现想要的东西,永远也无法再得到,诸事与万念俱灰,那么,可能还是会去曾经想去的地方看看吧,自己去静悄悄地看看,算是扛着轻重难辨的今生,去读一读自己的过往或来世了。”
“你都不是?”
“自然都不是啊。”
“怎么说?”范宁追问道。
罗尹玩转着手中银闪闪的镜盖,语气又徐又轻:
“之前觉得不久后会是第一种,后来发现意外地不是,然后又觉得怕是要成第二种了,最后,发现又不是……”
“哈哈哈。”解释到最后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解读出其中的真实情绪,难度可能有点超纲,范宁只是浅显地觉得那有可能是失落,有可能是轻松,还有可能是失落和轻松并存。
他想了想,认真提了一个问题:
“万一是被动计划的旅行怎么说?”
“那也同样是很令人气恼了,是我的话,很多事情会容易被反着解读以作为情绪的出口。”
“比如?”
“说孤独有趣,说昔日拥有,说盛夏冰冷。”
范宁陷入一阵沉默。
两人在一米之隔的长条椅上,凝望教堂礼台许久。
就像台上有一场音乐会似的。
许久后他问道:
“罗尹小姐休息好了吗?”
“早休息好了。”少女的嗓音懒懒散散。
“还有件更大的事情需要征求你的意见。”范宁认真地坐直身子。
“什么问题还必须休息好了才能问我?”
“因为你得慎重考虑,总不能趁着迷迷湖湖让你做决定。”
“……那你还真体贴啊,说吧,什么事情?”罗尹端量着他。
范宁斟酌片刻后开口:
“其实就是之前希兰问我的那个问题。”
“卡普仑的艺术基金一事,今晚与你们取得联系我才知晓,说实话心情有点复杂,也很意外,没想到过他会在遗嘱中交代这样的事情,但更料想不到的是,捐赠仪式会取得这么大的反响,有了这么一笔巨量的资金作为起点,还有了后续‘复活交响曲’源源不断的收益造血,我原本准备等到三五年后再寻时机的计划,现在就具备实施的条件了。”
“但意外和意外总是成群结队,我自己却来了个比他还突然的不辞而别……”
“我答应。”罗尹突然笑得很开心,“你告诉我想做什么吧,我帮你。”
“我还没说呢……”范宁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错愕。
“我先答应啊。”她用力点头,“然后你再告诉我不迟。”
“音乐救助和艺术普及计划的升级版,‘连锁院线’和‘旧日音乐学院’。”范宁说完后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点晕晕乎乎?”
“如果你答应的话,你以后会是负责扩展特纳艺术厅连锁院线版图的负责人,还是旧日音乐学院的院长,这些名字看着风光,但实际上从零开始的话,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
“刚刚希兰问我后我没表态,就是因为这个计划过于繁杂庞大,她的精力无暇再顾及,也不具备你这样的筹划能力与背景资源,而对于你来说,我也需要尊重你的想法,得到肯定答复,再在下次会议上将事情敲定下来,方案布置下去。”
“所以你要不要再休息休息,多考虑考虑?”
连锁院线版图?旧日音乐学院?罗尹的眼神越来越亮起,甚至脸蛋有些红扑扑了起来:
“哎呀,你不早告诉我,害我之前白白羡慕别人去了,原来你在这里留了个更有意思的东西,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奸商了……”
范宁着实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商谈的过于顺利反而让他心底生出了一丝微妙歉意来。
“旧日音乐学院完全意料之内啊!我们目前的音乐救助实践效果非常好,你留下的‘卡洛恩教学法’进入了全世界的音乐教育界视野,我们学派的公学更是已经开始在大一课程中试点了,现在有这么硬气的资金,背靠这么强的乐团,还有你这个幕后天才,来个正规音院化的升级是必由之路,迟早要踏出这一步……你要我去当院长,我也就不客气啦,毕竟建院需要雄厚的师资,光有头部音乐家还不行,中间级别的质与量也相当关键,学院派或教会的人脉总得占据其一……”
罗尹开始带着满满期待,自行展望分析起来。
“连锁院线,这个名字也好理解,不过我之前真没想到!这下可有意思了,我在想,一个特纳艺术厅的定性和相处问题,特巡厅已经够头疼了,咱们现在给他来十个二十个特纳艺术厅,不仅在提欧来恩各郡遍地开花,甚至还开到了西大陆南大陆……”
“范宁先生,你说以后那帮人,会不会天天为了特纳艺术厅‘们’的问题开会开到吐啊?我突然好想笑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