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你也是来找师尊的？”
明光站在卫兰的洞府门口看向暮沉。
暮沉点了点头，往门上看了一眼问：“你进去了吗？”
明光摇了摇头：“没有。”
他问：“你呢？”
暮沉摇了摇头：“没有。”
明光问：“你多久没有见到师尊了？”
暮沉回答道：“有一段时间了。”
他问：“你呢？”
明光说：“我也是。”
二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明光将暮沉看了看问：“不如去我那里坐一坐？”
暮沉笑道：“好啊。”
明光多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暮沉跟在明光身后。
明光问：“你住得习惯吗？”
暮沉笑道：“还好。”
明光又问：“你过得还好？”
暮沉笑道：“还好。”
明光问：“师尊对你也很好？”
暮沉点了点头回答道：“是这样。”
明光问：“桂宗主似乎不像你这样喜欢笑？”
暮沉笑道：“确实。”
明光顿了顿，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又问：“你为什么喜欢笑？”
暮沉回答道：“方便请人办事，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明光又问：“你在魔修之中都是这样？”
暮沉笑道：“魔修不都是我这样，但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
他说：“如果你不喜欢，还是不要勉强，你我只当陌生人相处也并无不可。”
我不会介意的。
明光拒绝了说：“不，我有些事情想问。”
暮沉点了点头：“那就问好了。”
他笑道：“我尽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你想问机密，有些事情不能说还是不能说。
明光请他进了厅室坐下，倒了一杯茶。
“请。”
明光说。
“不客气。”
暮沉笑道。
明光怔了怔，暮沉耸了耸肩说：“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所以开个玩笑，如果不高兴，也不要骂我。”
明光说：“没有不高兴。”
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高兴而已。
想到这个，明光顿了顿，垂下眼去，暮沉端着杯子尝了一口。
明光回过神来，看向暮沉问：“当日论道大会，桂宗主所言不虚？”
暮沉笑道：“师尊不喜欢撒谎，应该是真的，就算不是，也不影响。”
明光问：“你从前见过我师尊在桂宗主身边吗？”
暮沉笑道：“不好说，我不太能分辨清楚，大概见过。”
明光问：“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暮沉笑道：“大多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如果你想跟我对一对，或许我也能想起一些从前不记得的东西。”
很多事情不是不能记得，而是不想记得，所以都不记得。
明光点了点头问：“你还记得，父母的模样吗？”
暮沉的脸色阴沉了一瞬，随后笑道：“我不记得了。”
明光点了点头说：“我也不记得了，不过，每次对着师尊，我就会想起师父这个词，于是想到父亲，脑子里没有具体的人物脸面，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脸皮，穿着华贵衣服的男人的身体，四肢健全，向我伸出手来。”
除了没有脸，好像其他事情都清清楚楚。
他不想回忆。
他不喜欢这个人。
他也不想记起来。
从前他以为凡有亲近血缘关系的人都死了，所以还算放心。
现在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兄弟，辗转反侧之后，还是想过来确认一次。
暮沉笑道：“这是好事，不记得最好，可惜你记得比我清楚，反而过得不比我高兴，只要一开始就没有父母，这些难过的情绪都不会出现。”
只要父母都死了，从前的事情就不会被翻出来。
从前的记忆也不会一次又一次浪花似的打进来。
明光笑道：“他们最好都死了。”
暮沉也笑道：“你现在看起来，才像我的兄弟。”
明光不笑了，他问：“你是怎样拜师？”
暮沉说了。
明光问：“你几岁被拐子拐走？”
暮沉想了想，笑道：“我不记得具体的年份了，只记得是小时候，究竟几年几月，几岁几时，都不记得。”
明光垂眼。
暮沉将他看了看，又笑道：“其实不重要，我记得地方，如果所料不错，现在那里还有一个家族。你我只要对比家族，如若一致，不是亲兄弟，也牵扯一些，师尊说我们是兄弟，我们就得是兄弟，多一个兄弟，总比多一个仇敌要好，是不是？”
明光抬眼看他，二人对视一阵。
明光点了点头：“好。”
二人便对比记忆，一一说起来。
确实是兄弟。
“我记得，我被拐走的兄弟是哥哥。”
明光说。
“那是好事，”暮沉笑道，“我就都不记得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明光说：“你想知道之后的事情吗？”
暮沉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他看明光似乎想说，便点了点头，笑着问：“之后怎么了？”
明光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地面上，慢悠悠回答道：“父亲被查出以公谋私，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受族法而死。再往前，母亲偷着欠了赌债，躺在屋子里抽黑鸦，不知怎么，一天夜里，她想往外跑，带着包袱，挽着男人，没出门就被拦住了。听说，死于乱棍。”
族里的奴仆说，以为是外面钻进来的大老鼠和小偷。
打的时候，没注意是不是人。
当时，死的也不止一个人。
他没有看见。
不过无所谓，尸体不能入祖坟，都不知道烂在哪里。
暮沉笑道：“这也是好事，他们死得早，现在不会有人突然冒出来，说是你我的什么人，除非是死了，可是这青天白日，哪有那么容易让鬼魂随意出没？”
明光将他看了看，点了点头：“你过得比我好多了。”
暮沉笑道：“这话可别出去说，若让师尊听见了，或许心里要难过的。”
你平时也这样说话吗？
明光略一怔，起身说：“我过得很好，师尊对我也很好，我说你好，只是你对从前的事情记得不清楚，所以比我好，我可没说，你的师尊比我的师尊对徒弟好。”
暮沉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也起身，往外看了看问：“再去兰长老洞府外拜会拜会吗？”
明光点了点头问：“你要去吗？”
暮沉点头笑道：“当然。”
他歪了歪头，快步跟了出去。
二人到洞府门口的时候，卫兰和卫桂正要往外去。
他们之前夜里只看了花，忘了去宝库，这次补上。
明光站定，暮沉将二人看看，略有些疑惑，笑道：“师尊这些日子不出门难道在灵修？”
卫兰看向明光，明光略一犹豫，也点了点头说：“师尊身上的气息越发相似了。”
乍一看，他都几乎不能分辨谁才是自己师尊。
卫桂笑道：“这点时间怎么够？”
暮沉点头笑道：“师尊不同常人，是该另择良辰吉日。”
这对师徒的脑回路倒是对得上。
还没等再说话，又有人过来报告说，明光暮沉的族人找上门来了。
“确有此事，他们还说，想见二位一面！”
暮沉明光面面相觑，看向了卫桂卫兰。
卫桂说：“你们去，我们也去看看。”
卫兰点了点头。
众人便去见了。
年长的修士外皮垂垂老矣，修为却不过筑基期。
他们见了暮沉明光就站起身来，仿佛见到了失踪的亲人，随后看见跟着进来的卫桂卫兰，笑容满面对他们打招呼，口称前辈，弯腰鞠躬，礼节周到，十分殷勤厚道。
卫兰木着脸心想，也不至于如此。
刚听到消息，他还以为是来抢人的。
卫桂在心里悄悄对卫兰说：“他们来这里肯定有所图谋，别太放松警惕了。”
卫兰应了一声。
众人落座。
卫兰说：“小白，倒茶来。小鹤，去问宗主有空没有？”
暮沉明光的族人连忙站起来挥舞着手，笑着阻止说：“不劳烦宗主大驾光临了，我们一会就走，您二位来了已经让我们面上有光，不敢再请，不敢再请！”
卫桂笑道：“这不关你们的事情，论理宗主也该知道，不过是走个程序，既然坐坐就走，那就只是通个信，不会立刻赶你们，且坐下说话。”
那些族人对卫桂卫兰拜了拜问：“不知这位是兰长老还是桂宗主？”
他们也觉得认不出来。
气息混在一起，不仅不杂，反而过于契合，到这种地步，他们也是生平罕见。
好像天生就该是一个人。
随后他们就在心里马上打断这条思绪，对自己笑道，怎么可能呢？
世上哪有比这两个修为更高的修士？就算是真有避世不出的修士，修为如此之高，一次派出两个化身入世为人，各自在两道占据重要身份地位，不引起天下大乱，明目张胆用同一张脸，如此亲近不加掩饰……所图为何？
更何况，现今没有修士同时修魔修道这个修为而不死。
若真有，活到那种地步，天地日月齐寿也够了。
不怕他们猜出来，只担心他们无趣不能取乐罢！
卫桂卫兰表明身份。
众族人笑道：“老眼昏花，恕罪恕罪。”
一个老者起身叹着气说：“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