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纳降
杨近望着靠在虚拟高背椅的方成，他已经看不到这位年轻人之前表现出来的温和。
时间真是一个奇怪的概念，他在心底里发出无尽的感慨，想到重建中的水蓝星，想到那些外星商会的富有，想到那些不断刷新他认知的科技产品。
他瞟了眼身边这些人，此刻他们都正襟危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开始变得畏惧护卫军团，畏惧他们强大的力量。
同时他们还保佑强烈的期许，期许护卫军团让自己也能变得如同军团的士兵那样强大，并永久的保存记忆，眺望宇宙星空的美好。
了解军团守则的杨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并不止一次的对他们进行了警告，可没有人听取。
“我要说两件事情…”
方成表现得很强势，没有了之前的谦虚。
他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是移民的问题，托兰行星已经完全掌握在护卫军团的手里，我需要至少三十万移民。”没有开篇的含蓄，他环视在场所有人说道：“我需要受到良好教育的家庭，而不是混吃等死的流浪汉…给予的优惠政策，半个月就已经发到你们的电子邮箱里，我就不再赘述。”
“这件事情我希望能够在三个月内搞定，现在水蓝星的时间是…”方成调出虚拟系统记录的时间，深红系统的虚拟投影立刻答道：“现在是东陆时间2022年，3月15日，上午9点23分。”
“6月15日，上午，我的移民船会准时抵达，那时水蓝星的太空轨道电梯也差不多建成了吧？”方成的语气像是在下达命令，而非是商议。
“方将军，我们…”南州联邦行政长官埃米-艾利克先生似乎有话要说。
“你们有问题的话…我可以找别人。”方成毫不客气的打断，“以托兰行星每天的运载量以及申请的移民名额，最多一周就能满30万人…不要用水蓝星的目光来看待这件事情，军团也并非只有你们可以选择。”
“艾利克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会全力以赴。”杨近接下话，其他代表除曼印行政区的一位贵族外，都有轻微的反感，但这些人都是人精，表面上依旧带着谦逊的态度。
“现在你们只有十万人的名额。”方成不喜欢这些人此刻的态度，他很强硬的说道：“我刚经历一场战争，还没来得及休息…我召开这场会议的目的不是听你们诉苦，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他不打算讲大道理，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滚蛋。
“第二件事情…”方成不等众人反应继续说道：“护卫军团即将开始远征，目标是对福恩星系内所有宜居行星进行殖民，在这个过程里我们会清扫福恩星系内的所有海盗、投机者和一切非人类型族群的文明，可能会与隐藏的不死者以恶魔战斗，同时会对各大商会建立的空间站进行整顿，计划在未来二十年内对福恩星域完成改造，将其打造成为可以抵御至少‘5’级超凡冲击的文明圈。”
“远征随时欢迎你们的加入，你们同样有三个月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决定权在你们的手里，是做温室里的婴儿，还是做翱翔宇宙的战士，三个月后我等你们的答案！”
方成说完便将在场所有人的通讯切断。
…
水蓝星东陆惠东市。
明港市战役城市被破坏的区域早已在东陆人民的努力下恢复，靠近海域的一处深坑附近，当地政府特意修建起一座纪念碑，以缅怀在灾难中丧生的人。
随着全球经济的复苏，以及科技的日新月异，这座城市成功取代明港市，成为东陆南部沿海首屈一指的大型都市。
联合议会的总部就设定在这里，各个外星商会的办事处也都设立在这里。
城市的交通已经覆盖到天空，当地政府特意向护卫军团订购了一百架飞行器，用来管理外星商会的滑翔机，所以城市上空偶尔会看到有一两架巡逻的飞行器在追捕四处逃窜的外星滑翔机。
刚开始的时候，人们会拍下视频发到网站吸引眼球，后来随着这样的视频越来越多，人们也就失去了兴趣，同时联合议会紧急出台相关法律，约束了外星滑翔机的违法行为。
联合议会总部，议长办公室。
杨近从明亮的虚拟会议大厅回到现实，望着办公室前等待许久的太空委员会主席陈松。
两人对视之间陈松问道：“怎么样，有没有问太空委员会的事情？”
杨近轻轻摇头也没说话，打开左边的抽屉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两根扔给陈松一根，“叮”打火机的火焰照亮了他苍老的脸庞。
一口重烟吸进肺里，他起身走到充满阳光的窗户前，眺望天边直入天际的太空电梯，再过半年电梯顶部的空间战基本框架就能完成，五年后就能修建起属于水蓝星的太空码头，二十年后由水蓝星人民自主打造的舰队就能驶离这片星域。
百年后…福恩星域到处都会建立起人类殖民地。
这是太空委员会的百年计划，但护卫军团仅仅用不到一年便将一个文明世界征服，而现在又要开始在这片星域进行征服战争。
“电脑自动保存了这次会议的记录…你看看吧。”杨近又吸了两口烟，反身走到旁边组合沙发他最喜欢的位置坐下。
“笃笃”陈松阅读电脑资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进来！”
推门而进的是一位中年秘书官。
“两位副议长先后来电，邀请您一个小时后参与线上电话会议。”秘书官快速而准确的汇报。
“你回复他们，让他们来总部谈。”杨近看起来很疲惫，“接下来我要与陈松主席谈论重要的事情，这段时间里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是！”秘书官眉宇间露出苦涩，今天的行程是提前安排好的，临时改变会让他接下来变得非常忙，他退出房间时，陈松也将电脑里的保密资料阅读完。
“这真是方成将军说的话？”陈松走向会客沙发时带着思考的神色，在他的认知里，方成是一位温和而寡言的少年。
“我相信护卫军团的人没人敢冒充方将军。”杨近把烟放到烟灰缸上，轻轻揉了揉额头。
陈松走到杨近对面坐下，沉默十多秒后说道：“我最近这段时间里接触过不少的外星商会，每一个人都在说宇宙的残酷…我特意打听过托兰星域的事情，他们给我形容了一个像电影里集权式的反乌托邦的城市，而且边境时常有不死者骚扰，上面还有帝国和联邦的双重压力。”
“方将军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里，能够破开迷雾并取得克鲁里亚帝国的信任，仅仅依靠善良是做不到的。”
太空委员会不仅承担外太空的发展，还承担着与各大外星文明的外务关系，最近与克鲁里亚帝国的外交协调便是由太空委员会主持，所以陈松对水蓝星以外的事务还是有所了解的。
宇宙很热闹，热闹到每时每刻都有文明覆灭，帝国外交官员曾用玩笑的语气对他说过…如果不是同为人类文明，水蓝星的文明世界会被帝国清洗掉，然后换成另外一个文明在水蓝星繁衍。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福恩星系内便在发生…
商会联盟的商人们，为开采星球的资源，会对非类人型文明进行大清扫，联合议会以及太空委员会对此是禁止的，可他们的手伸不到那么长，而且禁止也并不是因为出于善意，是考虑到商会多度的发展，会压缩水蓝星未来的生存空间。
总之一句话…
文明的生存以及繁衍就没有不残酷，每一个文明的崛起都是建立在无数文明的白骨之上。
“与帝国的谈判进行得怎么样？”杨近把话题转移到谈判。
“很顺利，他们没有提出特别过分的要求…最主要的条件也只是要求我们在至高议会支持帝国的决议。”陈松掐灭烟头，“再过三个月，他们就会派遣一支援助队伍，帮助我们发展太空事业。”
“三个月…时间拿捏的还真准。”杨近这句话有所指。
“方成将军肯定与帝国有接触，而且比我们深入…谈判的压力在护卫军团。”陈松听出杨近话里的意思，但他依旧要为护卫军团说话。
“你…”杨近把话拖得很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你觉得方成将军会拿我们作为筹码吗？”
陈松微微皱眉，他看着与之共事超过三十年的老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医生最近老是嘱咐我不要抽烟，可我就是忍不住，得感谢护卫军团的圣骑士，是他们让我可以继续无节制的抽烟。”
他感慨一句，接着很严肃的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杨近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护卫军团的远征…曼印国以及被军团控制在手里的尼克尔洲，绝对会第一时间跟随远征军，随着他们对福恩星系清洗开始…联合议会慢慢会成为这场战争的附庸，不管胜负与否，水蓝星的人民都将为这场战争买单。”
“等等…”陈松打断杨近，“你的意思是说方成将军在分裂水蓝星的文明？”
“有这方面的担心…我必须为未来负责。”杨近大方承认。
“龟缩在水蓝星就有未来？”陈松语气带着质问，“我知道你想说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宇宙殖民，醒醒吧…你不应该把自己关在这个屋子里，走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个宇宙早已不是我们认识的宇宙，你以为我们现在的和平怎么来的？”
“时间，我们需要的就是时间，百年计划？百年之后福恩星域可能早就换了主人。”他说得很快，说到这里的时候狠狠的吸了两口烟，“有时候我其实在期待方成将军能过果断一点，果断的取代我们，也许只有这样水蓝星才能走得更远！”
杨近没有被打断话的恼怒，他静静的听着，也点燃了另一根烟。
陈松并不是发泄，而是非常认真和严肃的在述说，说完之后自己也陷入沉默。
一支烟吸完杨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好…联合议会并不是水蓝星文明唯一的选择，他们还可以选择护卫军团，甚至选择移民加入克鲁里亚帝国，也可以进入各大商会的货船进行宇宙远航。”
“组建联合议会的时候我就曾在想，应该让方成将军来主持…事实上，我们也做过这方面的工作，请了许多人与护卫军团沟通…但都被拒绝。”
“我们谁都猜不到那位年轻人在想什么…就像现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要进行远征，我不得不怀疑…怀疑这里面有我们不曾知晓的原因…”
“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陈松自嘲的笑道：“难道你忘记中州战争最后时刻的绝望了吗？才过去不到两年吧？”
“我来告诉你什么事情…根据商会联盟的消息，不死者正在打算复活他们的神…而这个时候，宇宙两个超级文明圈爆发了战争…无论是这场战争，还是不死者的计划，宇宙的秩序都将被打破，很快…更大的混乱就会降临，我们并不是高枕无忧，护卫军团面对庞大的宇宙渺小得如同蚂蚁，而我们连做蚂蚁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方成将军要想方设法变得强大，我们也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那怕这份强大伴随着没有任何信誉和荣誉的征服战争，那怕会让自己覆灭！”
陈松狠狠再次拿起烟盒，忍住再抽一支的冲动。
短暂的对话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杨近起身走到窗户前，眺望天边直入天际的太空电梯。
“我确实差点忘记两年前的绝望，和平的世界…让我险些忘记那份绝望。”杨近显得多少有些落寞，“看看这个繁华的城市，我多么想她永远的美丽而富有生机。”
“克鲁里亚帝国传说已经存续数个纪元…因为他们有神圣皇帝的庇护。”陈松用这句话来回应。
“你是想说，我们也应该有一位‘神圣皇帝’？”
“如果你想看到未来的话！”
“你的态度太明显！”杨近转过身，“你最好不要与其他人谈论这个话题。”
“我无所谓，关键是你的态度…你打算怎么和他们谈？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你们没有那怕一天时间浪费在会议室！”
“我会支持方成将军的决定！”杨近下定决心，“但联合议会不会跟随远征军，我们会留守在这里。”他与陈松对视，“接下来，就是你接下担子的时候。”
第17节 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