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夜晚
方成说得没错，21区几乎所有的酒馆都是全天营业。
而且这是区议会大楼的规定，是写进营业许可条款里面的，这个庞大的城市白天的食物供应几乎就是依靠遍布街区各个角落的酒馆。
因为为了最大化利用有机资源，托兰城内是没有未经过加工的肉类和蔬菜出售的，一切都依靠城市强大的工业系统，做成成品运输到各个酒馆、餐厅、便利店和大型商场。
不过，某些特定的会所还是有专门的厨师以及原材料供应的。
…
丰盛的早餐让方成肚子有些撑得慌，所以他选择了步行，虽然这会花费他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座城市的空气很干燥，气温偏高，水蓝星的普通人类在这样的气温下超过一个小时肯定脱水，不过方成有圣能护体，不会感觉到燥热，而且他的战斗服拥有控温功能。
步行一个小时，他抵达了昨天经过的运河边，运河对面破败的建筑群以及漫天的黄沙充满贫穷和落后。
“都已经是宇航时代，为什么还需要剥削劳动力？”方成盯着运河里自动清理污染物的机械船，向深红335提出一个困扰他的问题。
“当然是成本问题…任何时代的商人都会在成本上不予余力的下足功夫。”深红335很随意的回答道：“机器人的成本很高的，就比如我们的机械虫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维护，还要能源保持它们的动能…而宇航时代过剩的人口却非常的廉价，也不用维护，只需要给予他们一些剩菜残羹。”
“所以，消灭贫富差距是一个永久的命题？”
“在我的资料库里，记载着一句话…众神时代没有贫富概念，而且所有生命体几乎都拥有无限的寿命！”深红335给出了这么一句话。
方成无法理解这句话，他默念几遍后自嘲般笑了笑，随即放弃掉这个不应该他思考的问题。
走过金属框架构成的桥梁，方成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漫天的黄沙让空气质量变得很差，感觉就好像突然从文明社会进入到一个戈壁荒原的小镇子。
踏入夯土街面时，数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动声色的从折叠空间里拿出一把机械手枪，别在腰间空着的枪盒里面，注视他的目光立刻消失不见，但这并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十分钟前，城市监控频道对你进行了跟踪。”深红335轻声提醒。
“为什么？”方成不解。
“整个城市就你像傻子一样走一个多小时…看看周围，这是一个进入太空不知道多少年的文明，他们的智能系统早已成熟。”
方成脚下的步伐一顿。
深红335继续说道：“别担心，只是常规监视，只要你不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就没有人会在乎你，你在他们的系统里和其他冒险者没什么区别。”
“那就帮我叫一辆车。”方成注视着前方迎面走来的灰兽人。
“明智的选择。”
深红335回答的时候，对面的灰兽人迎上方成的目光，挑衅的展示着他手臂强壮的肌肉，并作出一个锁喉的动作。
方成只是简单的把手放在手枪上面。
灰色兽人立即认怂，调转方向走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这时，一辆悬浮式推进车从空中落下，停在离方成最近的街上。
“先生，很高兴为您服务。”司机上下打量着方成，语气里充满着调侃，他和昨天的司机一样，皮肤一看就是义体结构。
方成保持着沉默，他的冷漠和腰间的枪支，让司机选择把接下来的话咽回肚子。
…
火焰飞猪酒吧位于轻工业作坊区的唯一‘商业’区，是这片街区唯一的酒馆。
酒馆外街面停满了小型推进器，而且都停在街面洒水装置的出口进行免费洗车服务。
与方成想象中不同的是，酒馆大门两边没有守门的壮汉，大门也是非常质朴的木制推拉门，广告牌上面的灯管只有少部分还完好，厚实的夯土墙面上满是涂鸦以及机械子弹的弹孔。
酒馆两边是两家合法的赌场，长街的尽头有一栋巨石砌成的圆形建筑，地图上给出的标记是‘角斗场’。
方成付钱下车，无视赌场外聚集的人群投来的目光，径直走向酒馆大门。
“叮铃铃”推门时有清脆的风铃，同时一股厚重的奶油和麦酒混合的气味，透过金属面罩不断的向鼻腔内涌动。
方成看到了一间宽阔的大厅，中间两根承重的木头柱子挂满了各种装饰品，天花板吊着的满是灰尘的吊灯为大厅提供光源，但坏掉近一半的灯管让整个大厅看起来昏暗无比，多亏有墙面上方的窗户，否则可能连地板都看不清。
吧台正对着大门，此刻空无一人，宽敞的大厅里全是廉价的圆形木桌，光线最好的一张圆桌周围挤满了人，全部都是亚人类，喝彩声不断响起的同时都在尽量往最中间的地方挤。
其他桌子的客人也在起哄，而且高喊着两个不同的名字，很奇怪的名字，直译过来是‘粪将军’和‘黑头大王’。
“先生，决斗才刚刚开始，要来一局吗？”一位身材高挑的亚人类女侍者，拿着一个电子板走到方成身前，电子板上面显示的是两只拥有黑色铠甲的未知昆虫。
方成立刻明白了这些人是在为谁而喝彩。
他迎上女侍者的目光，扫了眼她与身体不对称的修长双臂，指着电子版左边的虫子，拿出两百费尔，“就它了。”
女侍者碧蓝的眼睛里听到方成的回答露出笑意时，方成又说道：“再给我来一杯麦酒。”
“好的，先生。”女侍者熟练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书写着‘101’字样的纸条递给方成，“祝您好运，先生。”说罢，她便礼貌的退下。
两人对话期间，其他圆桌的客人相继投来目光，但他们都不是在打量方成，而是打量他腰间的枪。
方成在这些人的注视下，选择靠在侧墙的一张空着的圆桌。
他刚坐下，便听到一阵欢呼声和咒骂声，是决斗分出了胜负。
一群人晦气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另一群人则挥舞着手里的纸条冲向吧台，女侍者熟练的躲到一边拿出擦得锃亮的酒杯倒酒，一位身体壮硕的男人走进吧台，用充满金属质感的右手推开人群。
“给老子排好队，否则谁都别想兑钱！”他声音里带着怒火，看起来他这次是做的亏本买卖，他吼完还取下身后一把大口径的直筒机械枪，似乎谁不遵从的话他就一梭子子弹打在谁的身上。
不满的咒骂随即响起，那些输掉的人也跟着起哄，但他们排队的动作却不慢。
方成抬头，根据吧台电子屏幕的提示，他赢得了赌注，但他并不着急兑钱，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看着起哄的人群与老板相互对骂。
“叮铃铃”大门的风铃清脆的声音让方成转过头，一名带着和方成同样金属面罩的矮个子进入酒馆，他身上的战斗服有着非常明显的抓痕，战斗服里面的内杉脏兮兮的看起来非常的油腻。
他进入酒馆直接就走向厕所的通道口，引来对账的老板叫骂：“你要是敢上完厕所就跑路，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客人们笑嘻嘻的又开始起哄，矮个子似乎没有听到，步伐不见有任何停顿。
这时，女侍者为方成端上了一杯麦酒。
“你赢了三百菲尔。”她带着邻家小妹般的笑容。
“如果你能帮我兑换，其中五十费尔就是你的。”方成递出他的纸条。
女侍者眨了眨她碧蓝的眼眸，“看来你不属于这里…感谢你的慷慨。”她接过纸条，指着桌子上的付款系统，“这杯酒五费尔。”
方成苦笑的付完账，又忍不住盯着女侍者修长的双臂，因为他感觉非常的别扭。
“小子，不要打樱兰的主意，否则我捏碎你的脑袋。”
方成鼻腔里的奶油和酒精味，混入一股非常恶心的汗臭，他皱着眉转过头，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挡住了他的视线，对方的五官看起来与普通人类差不多，但身体结构却又像兽人般强壮，皮肤带着灰白斑点。
“你应该学会礼貌。”方成可不会示弱，他的话通过面罩自带的翻译机，带有那么一点挑衅的随意感。
大汉脸上怒火顿时升腾而起，手臂的肌肉猛然间臌胀，然后一拳砸下。
“砰”闷响随着他的拳头落下而响起。
方成毫发无伤，大汉却躬着身子，脸色通红的后退两步。
“看来你真的不懂得礼貌。”方成随意的端起酒杯，仰起头痛快的畅饮，“吨吨吨”他现在就像是角斗场获得胜利的勇士。
周围桌子的客人看见后退惨叫的大汉立刻兴奋的站起身，怂恿着方成继续，同时也在为大汉呐喊助威。
“你完蛋了！”大汉稳住身形，黑色的双眸变得绯红，作势要扑上来撕碎方成。
“扑！”一颗子弹打穿大汉身前的夯土地板，是一颗穿甲弹。
方成端着枪，随意靠在椅子上。
枪声在大厅内回荡，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嘴，起哄向两人靠拢的客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可以依靠托兰城的法律，以正当防卫的权力将你当场击毙！”方成带着非常温和的笑容，但声音却异常的冷漠，似乎下一刻就要扣动扳机。
大汉停下脚步。
但周围起哄的人却不干了，反应过来后纷纷用通用语喊道：
“怕个屁啊，他不敢开枪，砸碎这个人类的脑袋。”
“开枪！”
“我们都在看着你，萨罗！”
“…”
大汉陷入了进退两难，脸憋得通红。
方成也皱了皱眉。
“都给老子闭嘴，否则就给我滚蛋！”老板的大嗓门压过起哄的声音，“萨罗，你的弟弟妹妹还在等着你的晚餐，在我这里装什么英雄，给我滚回家去！”
满脸怒意的大汉听到老板的呼喊，怒火瞬间被浇灭，双眼里的红色光芒尽散，瞪了方成一眼后灰溜溜向大门快步走去，在推开大门时他回过头看了眼吧台忙碌的女侍者。
小插曲就这么结束了。
方成默不作声的关掉手枪的保险栓，并把它放回枪套。
其他人也满脸无趣的退回各自的座位，上一刻还是全场焦点的方成立刻变得无人问津，从这些人无所谓的态度可以看出，这里每天都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一杯麦酒下肚，吧台周围兑换赌资的人已经散开，电子屏幕显示下一次决斗是在两个魔法小时后。
大部分客人在看到这个时间，都抱怨着离开了酒馆。
随着大门风铃不断响起，热闹的酒馆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老板在客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端着两杯麦酒向方成坐着的位置走来，他沉默着把一杯麦酒递给方成，又放下四百五十费尔的硬币，然后端着另一杯麦酒坐到方成的对面。
“你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老板喝了一口麦酒，“是什么让你走进我的酒馆？”
“我需要一些情报，布内斯商会的地精告诉我你能给我想要的。”方成端起酒杯，但他仅仅是端起来，没有打算要喝这杯酒。
老板脸上浮现出两条闪着白色光晕的线条。
他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麦酒，“晚上八点你再过来。”他没有再与方成对视，留下这句话后便向吧台走去。
方成正要离开时，通向厕所的通道里窜出来一个人。
是刚才进去的那个矮个子，但此刻的他已经变成另外一个样子，衣服是附近机械工厂的工作服，脸上的金属面罩不见了，露出一张清秀的人类脸庞，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走到吧台的时候，酒馆的大门被人推开。
随着风铃的响声，两名有着野狼长相的达西人走进酒馆。
方成敏感的感觉到年轻人身体轻轻的颤抖了一下，整个人的情绪都处在极度的紧张和不安中，但表面上却在极力的用随意掩饰，他随意的坐到吧台左边角落一张高脚凳上面。
两名达西人抽动着他们的鼻子，像是杏仁一样的眼珠子打量着酒馆里的每一个人。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牧师的气息。”深红335突兀的响起。
“什么意思？”方成用大同国语言询问。
“想想一位牧师代表着什么…这件事情关系到某个高等级超凡者！”
方成目光微微闪动。
两个达西人似乎没有找到目标，他们径直向吧台的老板走去，在老板警惕的目光中打开终端，并拿出一个雕刻有奇怪花纹图案的金属胸章放在吧台。
达西人的终端里显示的是一个人的监控抓拍图像，就是那个年轻人进入酒馆时的形象。
老板扫了眼金属胸章，目光慢慢看向另一边的年轻人。
“叮铃铃”就在老板要锁定年轻人时，酒馆大门的风铃又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第5节 火焰飞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