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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偶遇济州世子肃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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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州王城外一处树林,林中鸟散四去,仿佛在逃命一般。

    “收剑。”

    蓦地,身后一道嗓音传来,轻淡中带着威严,仿佛是王者吩咐臣子。

    雪衣男子闻声,顿时全身气势收敛,手腕一动,想抽剑而退,却没能抽动。

    剑尖捏在黄维手中,他拧眉再次使力抽剑,却依未能抽动分毫,立时,雪衣男子瞳孔里才稍稍褪去的蓝又涌上来,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黄维,似极想拔剑而战,却又十分忍耐。

    “姑娘放手?”那个声音又响起,依旧是淡淡的,可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忽视的命令之意,却又不会令人反感,这人好似天生就是如此。“我要是不放又如何?”黄维头也不回地道。“姐姐?”熏儿拉拉她的衣袖。

    “那姑娘要如何才肯放手?”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有一丝忍耐与好奇。

    “要你赔礼道歉。”黄维盯住雪衣男子轻轻道。

    “嗯?”身后的声音似觉有些好笑。“这人无故拔剑刺我妹妹,若非我及时赶到,我妹妹早已命丧于他剑下。”黄维依然未回头,只是盯紧雪衣男子,眼中懒洋洋的光芒此刻已化为凛凛冷光,“或许在你们眼中人命如草芥,但在我眼中,我的妹妹可是胜过世上任何珍宝的。”“哦?”身后的人目光瞄了一眼韩朴,“令妹现在并未有分毫损伤。”

    “哦?”黄维眼眸微眯,“只是因为没有受伤或丧命,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受到惊吓也就只能怪他运气不好或是技不如人了?”她歪头一笑,极其灿烂,“既然如此——我也杀过不少人,但自问未曾杀过无辜之人,现在么,那我也把他杀了试试!”

    雪衣男子还未在她那一笑中回神,便觉手腕一痛,然后五指一麻,宝剑已脱手而去。“你也尝尝这滋味!”黄维口中轻叱,夺剑转身,手腕一翻,长剑已化为长虹直往身后之人刺去。

    “公子小心!”雪衣男子大叫。

    剑光华灿,迅疾如风,刹那间已抵至那人颈前。

    那人却也非等闲之辈,身形快速往左一飘,这一剑便擦肩而过,但不待他喘一口气,第二剑已如影相随,直刺双目。

    “噫?”那人微有惊讶,想不到对方身手如此之快,避无可避之下,手腕一翻,袖中蓝光一闪,堪堪架住长剑,剑尖已离眼皮不到半寸。“公子!”雪衣男子见状惊忧,却也不敢妄动。

    “身手不错。”黄维轻赞,同时手腕一抖,剑尖敲在那抹蓝光上——那是一把长不过一尺的弯刀,刀身呈浅蓝色,在阳光下若一泓流动的蓝色弯月。

    那人眼见黄维手腕一动,立时力运于臂。叮!各自运起的力道相撞,顿让相接的刀、剑发出清脆的金戈之声,同时两人五指俱是一麻。

    “你也不赖,好功夫!”这次是那人出声赞道。话音未落,他屈指弹开剑身,短刀一划,带起一抹妖异的蓝光往黄维颈前缠去。

    黄维见状,心神一凛,手中长剑厉挥,顿时织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墙。

    只听得叮叮叮连续的刀剑相击声,两人已是近身相搏,瞬间便交手十来招,却是旗鼓相当。

    “接我这招。”黄维一声轻喝,右腕一转,长剑回扫,撞开对方短刀,然后再迅速一转,直刺那人胸前。同时左袖一拂,若白云凌空而去,直取那人面门,袖未至,凌厉的袖风已扫得肌肤微痛。

    那人见此,也不由赞叹此人功力之高、变招之快,但依然不慌不忙,右手一翻,短刀挡于胸前封住刺来的长剑,同样左手一挥,化为掌刀,挟着八成功力,直直斩向黄维的左袖。“嘻——再接这招。”

    眼见招数即要被化解,黄维忽地一声轻笑,左腕一提,大袖在那人掌刀之前忽地溜走。那人掌刀落空,正要变招之时,刹那间黄维长袖复卷而来,意欲将那人左掌裹住,这一招若得手,那人左掌便要脱腕而去!

    那人依然临危不惊,其武功也高明至极,在长袖堪堪裹住左掌的瞬间,他化掌为爪,五指抓下,只听嘶的一声脆响,两人分开,空中半幅衣袖飘飘落在两人之间。

    “姐姐!”熏儿一见两人分开,赶忙奔至黄维身边。

    “公子!”雪衣男子也赶忙走到那人身边,眼睛却瞪着黄维,神情间又羞又恼。羞的是自负剑术绝世,今日竟被人夺剑;恼的是这村姑竟敢与公子动手!

    “姐姐,你没受伤吧?”熏儿担心地看着黄维。

    “没有。”黄维低首,回熏儿一笑,示意她不要担心。抬起左手,已被扯去半截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只是手掌还是黑黑脏脏的,“唔,竟被扯了衣袖,好多年没碰上这样的对手了。”“公子,你没事吧?”雪衣男子也关心地询问着自己的主人。

    “没事。”那人摇摇头,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背之上留下一道约三寸长的浅浅血痕,“想不到这荒山野外竟能遇到如此高手。”

    黄维移眸往那人看去,一见之下却不由一怔。

    那是个让人一眼就难忘的年轻男子。身材高大颀长,着一袭浅紫色锦衣,长长黑发以一根紫色缎带束于脑后,一张脸仿若是上天筛选最好的玉石精心雕刻而成的绝世之作,眼眸是罕见的金褐色,眨动间如有金芒闪烁,随意地负手而立,在这荒山里却似君临天下的王者,自带一种尊贵与傲然。

    黄维与龙渊相识多年,一向觉得世间男子论形貌无人能出其右,自问外貌再出色之人她都可以平常心视之,但此刻却忍不住惊艳。“唔,倒是第一次见到能与那只心机龙不相上下的人。”她不由得喃喃自语。

    “姐姐,你说什么?”熏儿问道。只因黄维声音实在太小,未曾听得清楚。

    “我在说——你什么时候能长大。”黄维低首睨一眼熏儿。看着他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暗想,也许她长大之时亦能与之一较长短也说不定。

    “姑娘武功之高实属罕见,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在黄维打量紫衣男子之时,那人也在审视着黄维。

    眼前的女子一身衣裳已分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张脸白一块黑一块,亦辨不清形貌,一眼看去实在无甚可取,但偏偏有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仿若是黑暗混沌的荒野里仅有的两颗寒星,散发着炫目的清光,引人不由自主地再看第二眼。再看之时,却发现这个脏兮兮的女人神态间自有一种飞扬洒脱,仿佛是十丈软红中无拘无束、随时会飞逸而去的清风。

    “哼!我姐姐的名讳岂是能随便告诉人的。”熏儿闻言却是鼻子一哼,下巴抬得高高的,“至少你们也要先向我赔礼道歉才行。”

    “哦?”紫衣男子目光淡淡扫一眼熏儿。被紫衣男子眼光一扫,熏儿也不知怎的,心头一颤,气焰便弱了,“你……你们无故使我受到惊吓,当然要向我赔礼道歉。”

    “哦。”紫衣男子浓眉一挑,“那请问小妹妹叫什么名?”

    熏儿一听人家问及姓名,马上豪气万丈地自报家门,“我叫药熏儿,目前虽然武功只是一般的高,但将来肯定是要比龙渊火凤还厉害的大侠!”

    “哈哈哈!”闻言,紫衣男子忍不住仰头大笑,大笑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张狂的霸气,令人不敢逼视。

    雪衣男子却是皱着眉头看一眼熏儿,那眼光明白告诉她,不相信他有那能耐。

    被紫衣男子的笑声及雪衣男子的眼光刺激到的熏儿,顿时握拳叫道:“你……你笑什么?你不信吗?哼,要知道我姐姐……”只是话未完,脑门上却挨了一巴掌,把后半句话给拍回了肚里。“你丢了自己的脸不够,还要丢我的脸吗?”黄维拍了拍熏儿,目光斜睨一眼紫衣男子,淡淡道,“江海之浪皆是后浪推前浪,世间人事总是新人换旧人。也许将来某一日,他之武功名声真会超越这些人,你又何须笑她。”

    “药姑娘,我并非笑他口出狂言,而是赞赏她人年纪不大却有如此志气。”紫衣男子敛笑,目光看着熏儿,“只是龙渊火凤那样的人物数十年不得一出,要超越他们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

    “我姐姐才不——哎哟!”熏儿见这人误叫黄维为“药姑娘”正想纠正,脑门上忽又挨了一掌,把后半句话又给拍回去了。

    “是吗?那拭目以待吧。”黄维淡淡地道,然后将手中长剑一拋,正插在雪衣男子身前,牵起熏儿,“熏儿,既然你的拳头没人家硬,那我们走吧。”

    “慢着。”雪衣男子忽然出声叫住他们。“怎么?你还要打一场不成?虽然要打赢你家公子会比较辛苦,但要赢你却绝非难事。”黄维停步回头看着雪衣男子。

    “抱歉。”雪衣男子忽然道。

    “呃?”黄维闻言惊诧。

    “我宁业绝非滥杀无辜之人。”雪衣男子道,却也就这么一句话,依然是傲骨铮铮地不肯解释刺人的原因。

    “哦?”黄维听得这话不由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他一番,片刻,她粲然一笑,“宁业吗?知道了。”

    宁业却为她这一笑所惑。明明一张脸黑黑脏脏的,不说她丑已是十分留情,偏偏笑起来却似珍珠,虽然蒙尘,依旧自透出一种光华,让人不由侧目。想起先前也是为她一笑失神,以至失剑,心中忽又对这样的笑生出几分懊恼。紫衣男子忽然问道:“不知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此等荒山野地?”

    黄维转头迎向他刺探的目光,“似公子这般人物更不应该出现在此等荒山野地才是。”紫衣男子金褐色的眸子盯紧黄维,似要看穿她一般明利,“姑娘的身手是目前为止第二个我无十分把握可以胜过的人。”

    “嗯?第二个?”黄维偏首,“那第一个是谁呢?”

    “一战止戈的吴长七。”狂傲的紫衣男子说起这个名字时,语气里透着罕有的敬重。“吴长七?”黄维闻言,懒洋洋的眼睛忽地一亮,清光灼灼,脸上亦浮起欣喜的欢笑,“吴长七?竟能与他同列为你无法胜过的人,可真是荣幸了。”紫衣男子见一说出吴长七之名她竟如此欣喜推崇,不由问道:“姑娘也认识吴长七?”“南都吴长七,一战止干戈。风姿绝世的吴公子天下谁人不想结交,只可惜闻名久矣,缘悭一面。”黄维惋叹。仰首望天,骄阳炽耀,不知传说中的那人是否也如日般光华灿烂?“这世上,我最想结识的人便是吴公子了。”

    “哦?”紫衣男子脸上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整个天下竟只有吴公子入得了姑娘的眼吗?”

    “哈哈……”黄维回首一笑,看着紫衣男子,“当然,能结识济州世子肃玉川公子这也是甚为荣幸之事,只不过嘛……”她眼珠一转,带着狡黠之色,“若结识的是吴公子,我还是要更欢喜些。”“是吗?”紫衣男子一挑眉头,然后又放声大笑,“哈哈哈……姑娘之率性实是少有。”笑声欢畅,响彻山野。

    “狂妄,无礼。”宁业看着黄维吐出两个词。片刻,紫衣男子止笑收声,只是眼中笑意未退,“自我出生至今,未曾有人跟我说过这等话,可我听着却欢喜。”

    “肃世子高高在上,自然难得听到‘狂言妄语’。”黄维挑眉睨一眼萧涧,倒好似就是要承认自己的狂妄无礼一样。

    “姑娘为何肯定我是肃玉川?”紫衣男子——肃玉川,对于身份被识破一事倒也并不在意。“济州以紫为尊。”黄维目光掠一眼肃玉川的服饰,“况且——”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半截衣袖,“非我自负,只是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这天下能与我打个平手的人不多。”抖抖衣袖上的灰土并将其收起,然后转头望向宁业,“再说了,剑术精妙名为‘宁业’之人想来也没有第二位,济州的一剑平天下的剑无双将军,我可有说错?”

    宁业眉头微皱,看着她,片刻,慎重地抱拳道:“令妹刚才向这边奔来,被我误以为是刺客,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对此,黄维却只是闲闲摆手,道:“这臭丫头弄了我一身的灰,本想打她一顿屁股的,谁知她溜了。”

    “姑娘将我俩的身份都识破了,而我们却依然不知姑娘是何人,看来论到识人的眼光,是我们输了。”肃玉川道。

    黄维哂然一笑,“肃世子的身份是我自己识破的,自然我的身份也应由世子自己认出,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肃玉川闻言亦一笑,目光犀利地打量着黄维,脑中过滤着所知的人物。

    “这天下武功一流的女子,首屈一指是火凤黄维,再来便数到粤州的青云公主。”

    “哦?”黄维长眉一扬,静待他下文。“青云公主从小相识自然识得,而火凤黄维我虽未见过,但素闻其‘红衣碧眼、风华绝世’,姑娘——”肃玉川一顿,看一眼对面这脏兮兮的,五官都瞧不清楚的女子,哪里谈得上“风华”二字。“嘻,我这丑八怪自也不是你口中‘风华绝世’的火凤黄维,是不是?”黄维闻言轻笑,并无不快。

    “姑娘既不是火凤黄维,当然也不可能是青云公主。粤州的青云公主虽创立青云骑,威名赫赫,但也未曾听说其涉足江湖,且公主出身王室,养尊处优,岂会轻易出现在此。”肃玉川又道。

    “嗯。”黄维闻言颔首,似同意其推测。“至于江湖上其他武艺高强的女子……”肃玉川又屈指数来,“梅花岭的梅心雨一手‘梅花雨’响绝江湖,但其三年前已嫁‘桃落大侠’南昭为妻,两人伉俪情深,形影不离,自不会孤身在此。品玉轩的君品玉乃一代神医,听闻每日上门求医之人络绎不绝,自也无暇在此荒山游荡。”

    “嗯。”黄维继续颔首。

    肃玉川将所知的武功高强的女子一一数来,却还是未找着一个能与眼前女子对上号的,“姑娘姓药,恕我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江湖上有此名号。”

    “嘻嘻——肃世子虽深居王宫,但对于天下间的人事也是了若指掌嘛,只是这世间你我不认识的人多着呢。”黄维笑眯眯地道。

    “姑娘许是才入江湖不久?”肃玉川道,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黄维的脸,“又或者姑娘洗洗脸,让我一睹真颜,或许要认出姑娘便不是难事了。”

    “哦?”黄维抬手抚上脸,手与脸皆是灰黑一片,然后再低首看了看自己,也不由得自嘲一笑,“不但要洗洗脸,还得沐浴更衣才行。”她说着,目光一转,勾着一抹诡笑看着肃玉川又道,“肃世子想要一睹我真颜,难道想跟着去不成?”

    “嗯?”肃玉川微呆。

    他出身尊贵,平日里接触的女子皆是温柔端方的大家闺秀,就算是那些比较豪爽的江湖女侠,她们再怎么不拘小节,也决不会如眼前女子这般,问一个男人她洗澡时你要不要跟着去看。肃玉川沉默,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眼神打量着黄维。眼前这人是放纵之人?不像!那一双眼睛澄澈明亮,毫无一丝淫邪,脸上笑容坦荡,即算是一身的脏污,整个人依然是神清气朗。

    于是,肃玉川那张高贵端严的俊脸首次浮现出了玩味,浅浅笑道:“若姑娘去,肃某愿为姑娘亲自调制香汤。”

    “呃?”这次轮到黄维闻言错愕了。

    出道至今,除了那只心机龙,少有人能如此自然坦荡地答复她那些世俗难容的言行。要是换作那个杨烨,现在肯定又是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了,若是换作这漂亮的雪人,肯定是冷着一张冰脸眼角也不瞟她一下,而这个肃玉川——呵,能列江湖数一数二的人,果然不俗。

    “怎么?姑娘不敢了?”肃玉川看到黄维惊讶的样子不由笑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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