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大,若非从她身边路过,不然还真听不见。
按理说像她这样做买卖的十有八九是啥也卖不出去,但这里是富人区,奇奇怪怪的人反而能引起旁人的注意,再加上她嘴里念叨的是文林果,经过之人便是再嫌弃她也不由得好奇地往她的箩筐里瞧,结果只瞧到草帘,啥也没有,于是唐宁被拦下来。
一辆气派的马车堵在她面前,眼前的高头骏马离她只有两米远,她还能感受到马儿喷出的热气,唐宁不适地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恼,面上却不显。
车夫傲慢地高声问道:“小子,把你的文林果拿过来瞧瞧。”
唐宁没动。
车夫咦了一声,叉腰嚣张地喝道:“跟你说话你聋了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什么文林果,到这边意图不轨?”
“三百文。”唐宁冷冷地开口。
车夫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唐宁再道:“一颗三百文,看了就要买。”
车夫气笑了,咬牙切齿地撸起袖子,“你信不信我”
话还没说完,马车里突然传出一阵低沉沙哑地轻笑,“有趣!三百文就三百文,本少爷倒要看看她的文林果配不配得上她的底气,若是这文林果不值这个价,就把他给本少爷送官了。”
唐宁闻言面色大变,心里竟然涌上一股愤恨和杀意。
好在天色暗了,旁人也看不清她的神情,更察觉不到她的怒意。
车夫一脸坏笑地跳下马车,扶着他家公子下来,唐宁见来人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即便在黑夜里衣裳还闪着丝绸的柔光,就知道这人非富即贵了,紧了紧心神,在对方靠近的时候便掀开草帘。
入目的果子让准备找茬的公子爷和看好戏的车夫都愣住了。
男子很快回过神来,回头催促车夫,“去提灯笼过来。”
旁边一些看热闹的人自然也眼尖发现了好东西,纷纷停下来,更有人直接就要上手摸,被唐宁果断阻止,“好不容易送到罗林县的,碰坏了算谁的?”
对方没想到一个破落户都敢这么堵他,气得就要动手。
唐宁避开,“买不买?不买别碍事,我也不欠你们的。”
这话她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周遭不少人都变了脸色,似乎盘算着怎么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唐宁也知道继续待下去会有麻烦,便看向男子,“怎么样?一颗三百文,总的一百六十颗,你们可以数数。”
男子嘴角抽了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不会反悔,便沉着脸让车夫交银子。
这些文林果统共值四十八两,对方直接给了她五个十两的银锭,仿佛这样能彰显他的富贵一般。
唐宁自然不会嫌钱多,拿到五十两后,看车夫要死不活地拖着箩筐往马车上运,便直接上前搭把手,只见她单手提起箩筐,轻轻松松将文林果弄上马车。
这番操作着实惊呆了那些准备找茬的人。
就在他们愣神中,唐宁将事情办完,一个闪身快速走出中心圈子,有人反应过来大喊,“臭小子,给我站住!”
唐宁又怎么会听,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后面好几个小厮追上来,结果连她消失的方向都没看清。
等她回到客栈才戌时过半,此时客栈的大堂还有不少吃小酒的客人,唐宁看了一眼便绕到后院,在外头唤了两声,守门的唐俊生立马过来给她开门,帮她放下背篓。
唐宁问道:“爹,大哥他们打听到啥消息了?有说明日怎么走吗?”
唐俊生带她到驴车边上,给她一竹筒水,唐宁接过才发现里面竟然是温水,有些奇怪,“热的?”
唐俊生微微颔首,下巴朝厨房方向努了努,道:“大壮那小子还是有些本事的,进去晃悠了一趟,出来就多了两竹筒热水,没花一个铜板,你大哥说他们去车行那头走了一趟。
车行的人说现在去江南的人不少,有商队也有流民,只要出得起银钱他们都能把人安排到商队里,虽然是干最苦最累的活,但不用怕遇上麻烦,还能挣钱。”
说到挣钱唐俊生眼睛都亮了。
唐宁却是蹙眉深思,琢磨了片刻才看向魏大志,“魏伯伯,你怎么想?”
魏大志躺在板车上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一条缝,要真是这么好我自然也是倾向于跟着商队的,可这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我总觉得对方没有把话说完,只捡好听的忽悠你大哥和大壮。
唐宁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跟着商队这么好的话,早就供不应求了,车行的人绝对不会有这闲工夫跟大哥他们废话,待我再去打听打听。”
打定主意,唐宁转身又出去了。
唐俊生想喊人都喊不住,气得跺了跺脚,“你说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这急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你就知足吧!要是我有这么个女儿我做梦都能笑醒。”魏大志酸溜溜地嘀咕了两句,白了唐俊生一眼。
唐俊生有些无语,默默地坐回去,一直盯着后院的门。
此时的唐宁已经到了车行,现在流离失所的人多,老实本分的即使身无分文也会想着办法挣钱,他们别的本事没有,力气还是使得上的,车行外头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人排队等活,卸一天货能挣个十几二十文,攒一攒还是能攒够回乡的盘缠。
即使到了大晚上,外头还有不少这种人窝在角落里睡觉。
唐宁看了一圈,在偏远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睡得不踏实的汉子,上前将人唤醒,“喂!跟你打听个事。”
对方懒懒地睁开双眼,只见两个铜板正怼着他的眼睛。
汉子立马来了精神,挣扎着坐起来,激动地说道:“什么事?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唐宁满意地颔首,看向车行,低声开口,“我要去江南,没钱的话听说可以跟着商队走,在商队里做事,还能挣钱,求得庇护,是吗?”
汉子直点头。
唐宁沉了脸,语气大变,上前逼近一步,“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去?”
对方吓得往后倒了倒,紧张地摇头,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这跟着商队走确实有那些好处,不过那些都是没遇上事的情况下,这行商的最容易遇上流寇山匪盗贼,真碰上了,十有八九是要死人的。
那些跟着商队的人会被威逼利诱推到最前面,侥幸活下来的能发一笔小财,当然,有这种好运的极少,我们在这里干活听得最多的就是死人,我还想好好活着,不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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