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各怀心思
叶昭行犹豫片刻拿出一个鹘月王庭的羽毛令交给她。
“这是鹘月王室的身份象征,你拿着,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们看在国王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
叶芷绾推回去让他放宽心:“只要宇文一日想与我成婚,我在郦王府便一日无事,你夜里出城才是危险,若是被跟踪这个东西能保你。”
叶昭行虽还是不放心,却也不想在这种关头争论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只道了再三保重后转身离去。
人走后,叶芷绾回到房间坐下,脑子乱成浆糊,这宇文钟圻的脾气未免也太怪了些,每日与他交谈都好似踩着刀尖走路,稍有言语不慎,他便立刻变脸。
为求清醒,她推开木窗,坐到了窗台上,面向外开始回忆刚才两人的对话。
成婚生子到他莫名其妙的笑,再到家书,最后到翻脸
一声响亮的蛙鸣入耳,叶芷绾灵光泉涌,她蹦下窗台在全屋翻找有关宇文钟圻的字迹。
可她还是高估了一个武将,别说字迹,上次叶昭行找到的笔墨纸砚都是在木柜最底翻出来的。
定在原地,她将目光投向了树底下那口铁箱。
埋下去没有多久,三两下便挖出了那箱子,快速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房屋字据,两种笔迹当场分明。
——那封家书是郦王伪造的,所以宇文钟圻听到家书内容后急冲冲的去了正殿。
叶芷绾的心连着眉骨突突直跳,她抹平翻过的土地,爬到树上开始细捋思路。
从伪造家书的内容来看,郦王知道祎安郡主的身份,知道她家有冤,知道她最在意什么,当下最想要什么。
而这些并不是宇文钟圻说的。
像他说的一样,郦王想要儿媳,不在意身份,那么一开始就没必要编出她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谎言。
以郦王对儿媳的看重程度来说,就算自己是个上战场杀敌的南靖大将,他兴许都会狠狠心接受。
宇文钟圻没必要隐瞒。
除非他们父子二人在她面前演戏,可宇文钟圻刚才的反应明显是愤怒不解,显然他们之间许多事情并不是完全互通的,甚至有观点产生冲突。
那他们彼此的目的又分别是什么?
能看出郦王的意思是他想传达宇文钟圻可助自己完成心头大事,安心嫁给他的意思。
——宇文钟圻呢?
彼时正殿。
宇文钟圻再度重复一便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换家书?”
郦王盘腿坐着,两眼紧闭,手指绕着拂尘上的软毛来回转动。
宇文钟圻一把扯开拂尘,“我在问你话。”
郦王皱眉啧了一声,抢回拂尘,“你那样与太子说说就罢,能逼他主动进攻导致前线大乱,与小晚说有什么用。”
“为何没用?”
“你就不怕她真的上阳州保护太子或是去御前告发你?”
宇文钟圻用舌尖顶了下脸颊,“所以我才要看看她怎么做。”
郦王撇嘴语重心长道:“你这样故意试探,感情不会长久,最后等她发现了你觉得她还会接受你吗?”
“我”宇文钟圻哑口一瞬,摇摇头继续道:“可我不确定她心里还有没有别人。”
郦王面色定住,眼眸沉郁几分,低声道:“不用多想,你在她落难时出手相救,她没理由再念着旧情人。”
宇文钟圻眯眼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何时知道她的身份的?”
“没多久,前些日子听闻咱们北韩祥瑞之星因殴打南靖
和亲公主入昭狱便打听了一番。”
“可在北韩知道她身份的并没有几个人。”
“问的南边的人。”
宇文钟圻本在因为上一件事起疑,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忽而暴怒,“我说过多少次,你少跟南靖人来往!”
“他们设局陷害边关大将又出尔反尔派兵前来围剿;暗地里偷挖隧道;故意在云州滋生瘟疫;假意和亲,哪里值得接触?”
儿子发完火,郦王十分谦卑的点头,“是是是,确实不能再信他们。”
应完才有些后怕又气道:“那不是上次的计划用得到他们嘛,那狗王爷把七皇子令牌搞丢了也不告诉我,还好青山那支箭被人拦下来了。”
“是你儿媳拦的。”宇文猛不丁接上。
郦王诧异的“哦?”了一声,“这么说我儿媳帮了咱们一把?”
宇文钟圻冷笑,“我也不确定,根据她那日行踪来看极有可能是她,不过她应该认为那箭是暗杀太子的。”
郦王又恍然大悟般的“啊”了一声,随即笑道:“那就是阴差阳错了,反正不管怎样,都是帮了咱们。”
“这些你应该比我早一步知道吧?”宇文忽问。
面对凌厉的眼神,郦王笑容凝固一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含混道:“这第二次计划就稳妥多了,毕竟什么令牌都不如一个人亲手去做来得实在。”
宇文钟圻听了这话反而更怒,这次却是无名之火,一脚踢在沉木矮桌上,哐当一声,结实的桌腿有碎裂迹象。
郦王陪着笑容挪去了角落,给他腾出一大片撒气的地方。
宇文钟圻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把拔剑砍在廊柱上站在原地半晌才开口又问:“馨儿怎么样了?”
“还好,用过药了。”
“下这么重的手,你过分了。”
“不狠不长记性。”郦王讨好的笑着,“不然小晚就有性命之忧了,你说对不对?”
宇文钟圻沉沉看着他的笑颜,嘴角提起一个讥讽的笑容,“现在装得这么慈祥给谁看?”
闻此言,郦王的唇线翕合两下,笑容凝固,手上有些无措,半晌后低头恳求道:“钟圻,都过去了,咱们往前看不行吗?”
“你看你现在不似从前也有小晚了,日子都会越来越好”
“好不了!”
宇文钟圻高声打断他,“我告诉你,宇文崇鉴,这些年我过得什么日子全都是拜你所赐!”
“我变成什么样与你没有关系,所以你也别在这种时候惺惺作态!”
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郦王靠在雕云柱子上摇头苦笑,向他的背影默念,“若是没有为父,你还不知去哪里哭呢。”
“他理解不了。”一个人从内殿缓缓走出来,语气有心疼有责怪。
郦王斜眼望去,眸色闪烁两下只道:“你先回去吧。”
“小心他坏事。”
“不会,我有分寸,他不至于不懂事到那个地步。”
“所以将那个女人留到现在?”
郦王佝偻着背扶起宇文钟圻踹翻的矮桌,“让她在从中混淆视听不也能助我们一程吗。”
来人的语气不容置喙,“可现在没用了,留着只会是个祸患。”
郦王掰正矮桌低眸坐到地上,“你知道的,我欠钟圻,他好不容易放下心结,我”
“别说了。”来人打断他,顺平呼吸后又问:“他那两个兄弟呢,他下得去手?”
郦王淡然回道:“若是下不去手他不会
回来。”
来人却是嗤笑,“我刚得到消息,你知道他在阳州做了什么吗?他——”
话音停下,已经离开的宇文钟圻不知何时折返回来,大力推开殿门,带着浑身煞气冲到来人身前揪起衣领压低声音警告:
“我做什么自有我的考量,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再多说一句,我让你今晚走不出郦王府!”
郦王着急忙慌的去拉,来人抓住宇文钟圻的手腕向下掰,冷笑道:“我只想告诉你斩草要除根的道理,顾及太多只会前功尽弃。”
宇文钟圻阴狠的目光在两人面前扫过,而后勾起一个笑容,“二位放心,我是对你们所为是有不少意见,但这么大的事我还不至于那么傻。”
他禁锢那人衣领的手放开,转瞬又握拳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人。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以这种态度与他说话。
-
宇文钟圻回去后叶芷绾早已上床歇着,入夏后盖得是薄滑的丝衾,屋中放着一大盆用硝石溶于水结成的冰块。
她将几十包软筋散绑在小腿肌肤周围,睡前检查了再检查,以防意外发生预演了一遍又一遍才安然躺下。
推门声响,她杏眼一闭一睁看向来人,“忙什么去了?”
宇文钟圻有日子没归家,却还是熟练的抱出了两床厚被铺在地上,一切就绪后才答:“去看了看馨儿。”
叶芷绾动动鼻子蹙眉哦了一声,“她怎么样了?”
“晕了。”
宇文钟圻脱去盔甲想顺手往榻上扔,看到人形又扔去了椅子上,“我大伯就她一个女儿,被惯坏了,行事乖张不计后果,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嗯。”叶芷绾看着他脱下的盔甲点头,心不在焉道:“百草枯无色无味,剧毒无解,一时辰内暴毙身亡,我若是服用了自然没机会与她计较。”
宇文钟圻顿感一股羞愧涌上心头,这个妹妹他虽是不甚喜欢,但血脉就在那里,也唤了他十几年兄长。
宇文馨被发配至边墙后景王不停走动关系,各种威逼利诱,以重金贿赂所有负责此事的官员找了个替死鬼将人换回来。
只是就算宇文馨平安回来这世间也再无清平郡主,景王府人多眼杂,她只能躲藏一辈子。
所以一向清净的郦王府成了她最好的去处,在此期间景王便去世间各地寻找可制作人脸面皮的高人,再等几年风头过去,改头换面的宇文馨就能以养女身份重新回府。
可惜景王刚从鹘月得到一些人脸面皮的消息就命丧御前,宇文家全族身首异处,仅留他们三条血脉。
不护着些,良心难当。
“对不起。”宇文钟圻诚恳道:“她毕竟是我妹妹。”
叶芷绾表示自己十分大度能够理解,只是问:“你还敢让她出去?”
“在王府待久了会生闷,便安排好人跟着她出去了几次。”
“所以我进王府后你为了安抚她就给了她一次出去购买百草枯的机会?”
宇文钟圻轻咳两声,试图缓解惭愧与尴尬,“你也知道,她住在下人处,你住在我房间里,会有落差。所以你醒来那日我安排她出去逛了逛,但没想到她是出去”
叶芷绾心中是有些窝火的,与宇文馨结下梁子,她自觉像是被骄纵的狗无缘无故的咬了一口,多半年过去,那狗还追着她不放。
面向为难的宇文钟圻她心中一些呛口之言压了回去,转而问道:“宇文馨得罪过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