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沈年岩从他们身边路过，对真伪鉴别的闹剧并不是很好奇，可他不想参与旁人倒是热闹起哄。
“沈老头，你来，你来看看！”一头戴方巾包裹，八字胡，大肚腩的中年男子瞥见沈年岩的身影，立即扯着嗓子高喊。
沈年岩回头发现是之前收他药材的老顾客，瞧了一眼转身继续走。
他迈的步子不大，背上背着个空竹篓，头发稍许有些长，用皮筋扎成了小揪子，身量瘦长。
方广韦挤出人群很快就追上了他，“诶，老头，你真不瞧上一瞧？咱这地方虫草可不常见。”
他紧跟在沈年岩身侧，时不时变换身位，颇有一种不依不挠的架势。
“没兴趣。”
“那你给大家说道说道，让我们长长见识，大家伙大多是半路出家，只说出个结果说不出所以然。你可是我们这的台柱子，你不说道说道，我们这市场可就垮啦。”
方广韦说得夸张，挤眉弄眼，模样十分滑稽。
沈年岩十分不耐烦，只是这人经常来他这收药，他多少得给几分面子。
见沈年岩还是板着脸，方广韦用胳膊肘推了推他，“来吧来吧，这虫草你不稀罕？”
沈年岩神色微动，沉默片刻，抬着眼皮看方广韦，后者笑得跟偷了腥一样。
浦口药材市场在省内排得上数一数二的，大部分原料药、饮片都是统一从这订购。
每天来买卖药材的人数不胜数，新面孔时时都有。也就是沈年岩在这呆的时间长，辨药本领高，才在这市场里占了片天地。
不少外地企业商家遇见困难都想来求助沈年岩，不过沈年岩往往以路途太远推脱不去就是了。
见着沈年岩过来，围观的群众纷纷让出条过道，原先喧哗的场面也渐渐安静下来，都等着沈年岩说话。
摆摊的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平头，带着副黑框眼镜，许是之前经历过什么见着人走到跟前就伸手需护着塑料膜里的东西。
在方广韦的搭腔下，沈年岩知道这个后生叫小周，卖的这些冬虫夏草是从别处收上来的。
方广韦对小周说，“你这护着别人怎么看是真是假啊？”
他先前并未参与其他人的起哄，还出面维护了几句，小周对他有印象。
但有他这么一句小周还是不放心，略微紧张磕磕绊绊的说：“叔，卖药材的人说了，这冬虫夏草断了就卖不出价钱了。”所以他不是不给看，只是怕他们弄断了。
“放心，断不了。”沈年岩目光在露出半截虫体上停留，俯身凑近，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
他神色自若，虽面容凶狠，但却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加上先前其他人纷纷给他让道，小周视线徘徊在沈年岩与方广韦身上。
“要不这样，断了我按市场价买下——前提你这得是真的。”方广韦投出一枚定心丸。
小周慢慢松开紧护着的手，试探性把塑料袋往前面退，鼓起勇气，“大家都在这，你可不能反悔。”
方广韦：“你放心。”
围着的人稍稍往里面收拢，想要借着机会看看沈年岩能说出什么。
塑料袋中的虫草很杂，混有保护作用的干稻草放着。
冬虫夏草用科学正规的话说，是由麦角菌科真菌寄生在蝙蝠蛾幼虫身上的子座和虫体。
土里长的人可没那么讲究，冬虫夏草，不就虫子和草长在一块了嘛。
这冬虫夏草表面棕褐色，有八对足，四対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头部是棕红偏暗红色的，有环纹，掰开来断面是乳白色。且虫体与子座近等长。
这东西是稀罕物，沈年岩走南闯北也只瞧见过四五回，其中还遇见了两次伪品。
他伸手抓起一根凑到鼻子下近闻，有一点淡的腥味，然后放在眼睛前看。
约莫两三分钟，他伸手从里面挑出小部分单独放着，剩下的也不仔细去看了。
“叔，这是……什么意思？”小周紧张的问，喉咙干涩发紧，目光扫过那一小撮虫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剩下的该不会是加的吧？”方广韦问了句。
沈年岩不卖关子，嗯了声。
其他人上手小心取这两根对比，细细端详还真看出些东西。
“这竟然是黏在一起的！”
说话那人也是运气好，手中的虫草黏合的痕迹很是明显。
卖药材的小周脸色刷地白了。
“那这其他的呢？”还有人不解，真的已经辨出来了，但除去粘合而成的，还有不少是没有黏合痕迹的。
“你再仔细看看。”沈年岩依次挑出三根，分别是正品，黏合而成，以及另外一种。
旁人将前后二者对比，“这，这差不多呀？”
他这么说沈年岩也不意外，沈年岩另找出两根，翻倒反面给他们看。
“这个是亚香棒虫草，南方常见，它与正品的区别就是虫体与草衔接的地方，它没有包起来，是不是？正品是包住虫头的。另外，亚香棒虫草它这环纹不明显，中间的脚也不明显……”
其他人听得津津有味，唯被包围的小周攥紧了手心，终于找着沈年岩不说话的空挡问，这亚香什么还可以卖吗？
“你这是假的，还卖什么？”有好事的人当场驳回去。
然小周只看着沈年岩一人。
沈年岩被他目光紧盯着依旧神情如常，“现在不能流通，它有小毒。”
这话一出，小周低头看着塑料袋里满满的虫草软了身子，随即又愤恨起来。
这可是他妈妈的保命钱啊，就这么被狼心狗肺的骗了。
“那这是真的吧？”他指着那先分出来的小撮药材问。
沈年岩点点头。
热闹看尽，虫草价格居高不下，其他人也不是真心想买，渐渐就都散开了。
方广韦看小周神色变化很大，目光在沈年岩与小周之间来回穿梭，忽然说这冬虫夏草他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