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商月狐心术

    “玉湖，你可知你所学的商月狐心术和望月剑法分别来自哪里吗？”

    装修典雅的茶室，实木的墙面，实木的地板，连梁柱也是用传统的榫卯结构拼接而成，墙上挂着名家书画，木制的拉门外是一汪精致的鱼塘，金色的鲤鱼在荷叶间嬉戏，苏元穿着一身古朴的棉麻唐装，面前是一个紫檀木茶台，一个小泥炉上烧着开水，茶台上摆放着一套手工紫砂茶具，茶壶里泡着的是上品铁观音。

    茶台对面是稚气未脱的苏玉湖，穿着精致的汉服，跪坐在茶台前，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带着一丝狡黠的气息。

    “嘻嘻，爹之前说过，商月狐心术是姜子牙斩去了苏妲己体内的九尾妖狐，将苏妲己封为红喜星君，苏氏一族得红喜星君庇佑，又继承了九尾狐的修为传承，自此成为千年修行家族，而望月剑法乃是诗仙李太白的青莲剑法残篇，因其剑法取月曜之力，和商月狐心术修炼的极阴之气同气连枝，因此先祖将二者融会贯通，传承至今。”苏玉湖对于家族的千年过往早已耳熟能详，而如今她也已经修习了这两个家传秘术，且已经小有所成。

    “但你可知这两个秘术都有着致命的缺陷？”苏元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吹凉，抿了一口。

    苏玉湖有些茫然，她从小被爷爷带着学习这两个秘术，从口诀、到炼气，再到修炼身法和剑术，无论是爷爷还是父亲，都没有提过缺陷一事，更何况是致命的。

    “女儿不知，还望爹爹教诲。”苏玉湖虽然嘴上说得毕恭毕敬，但脸上却是一副调皮的笑容，还朝着苏元吐了吐舌头。苏家家风传统，将礼仪看得很重，可惜苏玉湖从小就是个有些调皮捣蛋的丫头，现在长大了越发有些叛逆，但在两代长辈的宠溺之下，家中也没人敢批评她。

    “商月狐心术原本是九尾狐的修为演变而来，九尾狐当初盘踞轩辕坟，以阴蚀之气修炼，故而被视为妖术，苏家先祖在太公望的帮助下，改阴蚀之气为太阴之息，取天地间极阴之气代替坟茔之下的阴气来修炼心法，但商月狐心术的本源依然是九尾狐的摄魂妖术，因此在修炼过程中切记不能采撷阴蚀之气，以免坠入妖道，万劫不复。”苏元跪坐在蒲团上，腰背笔直，颇有古之名家风范，说起话来也是抑扬顿挫。

    “爹，说人话……”苏玉湖被这一套理论说的晕头转向，毕竟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难以理解苏元所说的各种阴气。

    苏元无奈的摇了摇头，“简单来说，就是不要在死人多的地方吸收阴气，比如坟场、古墓、乱葬岗等等，包括医院也最好避免。”

    “哦……”苏玉湖歪着脑袋回应，一脸的不屑。

    “至于望月剑法，作为太白仙人的青莲剑法残篇，其内容一直是不完整的，历代祖先虽然一直在尝试补缺，但始终没有成功，望月剑法最致命的缺陷就是只有剑招，而无剑意，历代祖先以商月狐心术代替剑意，两者虽然有相通之处，却也有相悖之处，最大的矛盾就是望月剑法原本的剑意应为潇洒恣意，浑然天地，而商月狐心术的核心在于修炼本我，甚至损人利己，因此在以商月狐心术催动望月剑法的剑意时，切不可有贪、嗔、痴之念，否则极易反噬自身。”苏元这次尽可能用浅显的语言讲解，但苏玉湖又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爹，什么是贪嗔痴啊？”

    苏元默默闭上眼，只得端起茶杯继续品茶。

    文山湖边，苏玉湖感受到了强烈的阴气，这是她力量的源泉，无论是在苏家精心搭建的曲水玲珑池，还是在专属的修炼水溶洞里，都没有感受到这么充沛的极阴之气。但与此前修炼的太阴之息不同，这里的极阴之气让她多少有些不舒服，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刺激她的内心，让她的情绪有那么些许波动。

    “难道文山湖的传说是真的？”苏玉湖也听金重明讲述过关于鹏大的灵异故事，其中之一就是文山湖，如果文山湖真的是当年偷渡之人溺亡后怨气聚集之地，那么此处的极阴之气恐怕就是苏元所说的阴蚀之气，也就是苏元反复叮嘱强调的苏家修行大忌。

    苏玉湖原本小心翼翼地吸纳着来自月光、湖水、草木所散发的阴气，但刚才那抹鲜血让她方寸大乱。

    金重明有危险，甚至已经受了伤，作为一个顶级的弓箭手，能够被敌人近距离伤到，说明他已经陷入了极其危险而被动的境地。苏玉湖闭上眼，以血为媒，尝试着去感知金重明的状态。

    在意识之中，苏玉湖看到了处在另一个幻境中的金重明，他正屹立在一块礁石之上，脚下是层层堆叠的水鬼尸体，无数的水鬼正前赴后继的从海里向岸上爬行，金重明的大腿上有一道鲜明的伤口，仍在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她能看见金重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和已经开始紊乱的呼吸。

    “重明，我不能总让你冒着危险独自战斗，今天就让我来保护你吧。”苏玉湖微笑着，开始吸取吸纳身边的极阴之气，她感受到来自太阴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在注入体内，纯净的、躁动的，都在体内聚集，她甚至隐约有了一种奇妙的快感，就好像小时候苏元在她生日送给她最喜欢的公主裙时的快感、金重明在树影下第一次轻吻她的额头时的快感，苏玉湖内心充满了满足欲，而体内充盈的太阴之息也即将爆发。

    她睁开眼，双眼溢出丝絮般的白光，身后浮现出一道月白色的流光，像一条长尾拖在身后，轻轻摇摆着。

    金重明仍在苦苦支撑，三板溪的山魈，而今的水鬼，对他一个弓手来说，这样的人海战术无疑是极度痛苦的，他如今也知道为什么上一辈会安排李雄和他父亲搭档，他也需要有人帮他守住近身，他从小练习和苏玉湖配合，也正是因为需要苏玉湖为他牵制住敌人，才能让他的实力充分发挥。现在他的腿上、腰上、小臂上都留下了水鬼抓伤的伤口，长时间的战斗已经让他的箭也逐渐失去了力量，甚至无法一击毙命。

    一只水鬼从金重明身后的礁石爬了上来，趁他不备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肉里，紧接着一口咬在金重明的小腿上，居然生生咬下来一块肉，金重明闷哼了一声，强烈的痛感让他产生一阵眩晕，他转身一箭钉进水鬼的脑门，自己也随之半跪在礁石上，“难道就这样完了？”

    一道白色的光拖着长长的曳尾从金重明面前飞过，金重明朦胧间似乎在白光中看到了苏玉湖的脸。“玉湖？是你吗？”

    “重明，我来了。”白光在金重明面前停留，化为苏玉湖的身形，与金重明所熟悉的那个苏玉湖不同，面前的苏玉湖双眼溢出飘摇的白色光芒，身后是一条白光化作的长尾，而苏玉湖的表情不再是此前那样的俏皮而温柔，竟然隐约有一种妩媚的感觉。

    苏玉湖朝着金重明抛了个媚眼，狡黠一笑，转身冲入了逼近的水鬼群，灵动的白光所及之处，水鬼纷纷捂着喉咙痛苦的瘫倒在地，苏玉湖略为停顿，用舌头轻轻舔去短剑上水鬼冰冷的血，“好像仅仅这样是杀不完的呢，哼哼。”

    一声冷笑过后，苏玉湖催动商月狐心术，开始贪婪地吸收周围的极阴之气，水鬼常年生活在幽暗的水里，又是溺亡者的怨气所化，本就是阴蚀之气凝聚而成，此时面对苏玉湖的商月狐心术毫无反抗之力，纷纷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干瘪下去，很快苏玉湖就如同海滩上的一个黑洞一般，疯狂吸纳阴气，看着这个状态的苏玉湖，金重明不由得冒起了冷汗，这绝对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苏玉湖，他唯恐是幻术影响了苏玉湖的心智，让她走火入魔了。

    “玉湖，快停下！”

    金重明忍着身上钻心的伤痛，艰难的从礁石上跳下来，拖着血流不止的伤腿努力朝苏玉湖挪去。

    “重明，我现在非常的快乐，我从未这么爽过，我为什么要停下来呢？”苏玉湖的声音也已经发生了变化，天使般柔和的声音变得尖利而妖媚，“我还要！我全都要！哈哈哈哈~”

    苏玉湖一边狞笑一边愈加疯狂的从水鬼身上吸收阴气，原本前赴后继冲上海滩的水鬼，此时却如同看到了怪物一般拼命往海里逃，动作稍慢地都被苏玉湖吸成了干瘪的皮囊，而苏玉湖身后摇摆的光尾，已经从一条变成了三条。

    金重明不知道苏玉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潜意识里告诉他，面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真正的苏玉湖，难道是被什么妖邪夺舍了？金重明走到苏玉湖身后，趁她不注意，一个手刀砍在苏玉湖后脑，这一砍并没有击晕苏玉湖，但却让她的施法被强行中断，停止了吸纳阴气，如释重负的水鬼们不敢怠慢，瞬间全都躲回了海里，而苏玉湖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胸口一般，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玉湖！”金重明一把扶住踉跄的苏玉湖，却感觉到一股凉意穿透了他的腹腔，他低头看去，苏玉湖手中的短剑竟然刺穿了他的腰腹，剑尖穿透他的身体，从后背刺出，“为什么？”金重明浑身无力，双手抓着苏玉湖的臂膀，缓缓瘫软下去。

    “为什么？重明，我是来帮你的呀，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苏玉湖蹲在地上，捧着金重明的脸，“你怎么了重明？你难道不爱我了吗？如果你不爱我，你就去死吧！”

    苏玉湖的语气从关切突然变得尖利，表情狰狞，金重明的双眼渐渐模糊，在他闭上眼之前，他仿佛看到面前的不再是苏玉湖，而是一只相貌凶残的狐狸，正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