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九黎血脉
唐至德二年，公元757年。
河南道睢阳郡。
安庆绪的大将尹子琦率领十余万燕军将睢阳围成了一座孤城，唐王朝在安史之乱的冲击下狼狈不堪，唐肃宗继位后重用郭子仪、李光弼平叛，而收复失地进度徐徐，孤悬在燕军腹地的睢阳成了安庆绪眼中的钉肉中的刺，令狐潮在雍丘围攻张巡一年多损兵折将，而现在张巡又在睢阳让尹子琦深深体会到令狐潮当初的恐惧。
明明只有几千老弱病残的唐军，却在绝援断给的情况下坚如磐石，尹子琦以狡猾著称，他在来睢阳之前就听说张巡手下有一员骁将，有当年常山赵子龙之勇，万军之中斩将夺旗，百步之外例无虚发，为了防止被唐军斩首，尹子琦从初到睢阳战场，就给自己安排了多个替身，各个替身身形相貌相仿，穿着同样的将军铠甲，在军阵中交替穿行，除了尹子琦的亲兵，军中其他士兵都无法分辨谁才是真的主帅。
但是睢阳城中，有人有办法。
“雷将军，敌军下一次进攻时，安排将士们将麦秆混在箭中射出去。”唐御史中丞，睢阳守军主帅张巡向部将雷万春布置安排。
“麦秆？”雷万春是个耿直汉子，他只知道用箭可以射死敌人，用麦秆难道能射死人？
“对，麦秆。”张巡冲着雷万春微微一笑，雷万春知道自己的主帅一向神机妙算，上一任燕军主帅令狐潮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而现在燕军新帅刚来就已经吃了几次亏，他对张巡的安排坚信不疑，“得令！”
第二天一早，燕军在一阵擂鼓声中开始了新一轮的试探性进攻，一股燕军队伍举着木牌，在弓弩手的掩护下抬着竹梯向睢阳的城墙前进，雷万春在城头巍然矗立，他的脸上曾经被燕军射中六箭却屹立不动，一度被怀疑是假人，雷万春视燕军的箭矢如无物，一双环眼死死盯着城下的燕军，在燕军队伍进入射程的瞬间，右手一招，大喝一声“放！”
睢阳城上箭如雨下，试探的燕军连忙用木牌保护着受伤的同袍向后撤退，此时一个眼尖的士兵发现了夹杂在箭矢中的麦秆，赶紧捡了两根藏在身上。
“南八，盯着他。”张巡指着那个小兵对身边的人说道。
张巡身边的正是名将南霁云，燕军心中的梦魇，此前数次冲阵，直捣燕军帅帐，逼得燕军主帅令狐潮将帅帐频频后撤，而现在，南霁云手持三石强弓，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刚才捡走麦秆的小兵。
小兵撤回本阵，迅速将麦秆献给了自己的校官，校官不敢怠慢，交给了自己的将官，将官看到麦秆，兴奋地从马上跃下，拿着麦秆快步跑到点将台前，交给一位亲兵，此时点将台上有三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将军，而亲兵将麦秆第一时间呈给了站在他们侧面手持陌刀站立的偏将。那偏将看到麦秆，激动异常，竟然把陌刀随手递给了点将台上身穿帅袍的一位“将军”，自己和亲兵走下点将台，亲兵为他牵来马匹，随后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来到前军，正和捡到麦秆的那个小兵交谈。
“就是他了，尹子琦。”张巡眯着眼捋了捋胡须，“藏得可真好。”
南霁云没有说话，在城楼上将三石弓拉成满月状，低喝一声，“中！”只见睢阳城头一支黑镞箭划破天际，直直飞向燕军主帅尹子琦。
“将军小心！”亲兵看到了城头飞来的黑鏃箭，但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一声惨叫，黑鏃箭准确地射中了尹子琦的左眼，这位狡猾的燕军主帅手捂着眼睛从马上跌落，燕军陷入一团混乱。
十月。
一代名城睢阳只剩下残垣断壁，城内饿殍遍野，城里活着的军民不得不拆骨而炊，易子而食，几天没有吃过一粒米的睢阳唐军在拼尽最后的力量之后，最终都成了燕军的俘虏，左眼依旧打着绷带的尹子琦看着面前已经憔悴消瘦，面无菜色的几位老对手，内心即感慨又敬佩，但战争是残酷的，在逐一招降张巡、许远、姚訚、雷万春失败后，尹子琦站在了南霁云的面前。
“南八，你射瞎了我一只眼睛，但我并不恨你，我知道你曾经孤身突围去找救兵，但是没有一个唐军将领愿意来救睢阳孤城，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利益，何曾将忠义二字放在心中？李唐的腐朽已经是深入骨髓，大厦将倾，你堂堂大好男儿，何必为这样不仁不义的朝廷陪葬呢？”尹子琦苦口婆心地对南霁云劝说道。
南霁云沉默了，而即将走向刑场的张巡回头大呼：“南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
南霁云笑了，他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把头高傲的扬起，朝着张巡高呼：“欲将以有为也。公有言，云敢不死？”
转过头，南霁云朝着尹子琦说出他人生最后一句话：“我只恨那一箭未能取你性命！”
“因为那一箭没有取尹子琦性命，我九泉之下悔恨了千年。”李凡听见一个声音仿佛在他的大脑里和他说话，“南八此箭，绝不落空！”
突然间李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个心跳，一个沉稳有力的心跳正在逐渐将李凡急促的心跳放缓，渐渐两个心跳趋于同步，并完全融合，李凡感觉到自己浑身充满力量，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的双臂将手中的后羿弓搭上箭缓缓拉满，瞄向了对面的山顶，李凡此时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格外清晰，原本被游戏摧残得有轻微近视的双眼此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对面山顶的黑点，那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穿着破旧的黑衣，有些像苗族的衣服，又不完全相似，头上缠着黑色的裹头布，插着两支牛角，此时他杵杖站里，一动不动。
“我一会儿数三声结束时间暂停，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年轻男人伸出右手比了个打响指的手势。
“陆兄，谢谢你，再给我一次拯救自己的机会。”李凡朝着年轻男人开口说话，说出口的声音却不是李凡自己的。
“南八，不用谢我，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年轻男人微笑道，“小子，幻术破解，你也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以后别这样作死了，我可救不了你两次，记得，我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李凡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个男人，可是没等他说话，就听见这个男人的倒数，“三、二、一！”
“啪！”
一声响指声打响，李凡拉满弦的右手随之松开，箭带着强烈的气流以惊人的速度飞向对面山头，方才身边雕像般的山魈还未来得及做出攻击的动作，就被巨大的气浪向两侧掀翻，还没等它们站起来，箭已经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飞跃宽阔的三板溪水库，直直飞向那个黑衣老者。
“呵！”一声闷喝掺杂着浓浓的痰音，李凡清晰地看见一箭穿透黑衣老者的喉咙，他枯槁的身躯被箭的强大冲击力猛的向后带倒，整个身体轻微腾空后摔倒在地。
“小兄弟，谢谢你。”
李凡听见南霁云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对自己说，李凡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就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量瞬间流逝，两臂传来剧烈的肌肉疼痛，眼前的景象在逐渐虚化，他的头脑仿佛在迅速旋转。
“啊！”李凡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断掉了，脑袋在被人疯狂撕扯，眼睛完全花了，紧接着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识。
“哐啷！”一声把李凡从昏睡中惊醒。
他头依旧在疼，两个胳膊疼到麻木，李凡想用手揉一揉头，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他心里一惊，人也清醒了一些。
他现在正在一个混凝土墙壁的小房间里，只有一扇门，房间没有开灯也没有窗户，只有门缝透进来的光勉强照亮了一点点范围，房间里空空荡荡，而当李凡视线转到身后的墙角时，发现墙角还躺着一个人，他用被捆绑着的手脚把自己挪动到墙角，借助地面微弱的反光，李凡看见了她头上的丸子发髻。
“黄蔽月。”李凡朝着她耳边轻轻叫道，又用耳朵凑近她鼻子仔细听她呼吸，确认黄蔽月还有呼吸，李凡松了一口气，她也是昏过去了。
在环顾四周，没有其他的人了，李凡不由得担心起金重明和苏玉湖，“不知道社长怎么样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有学姐，希望他们没出事。”
李凡闭上眼睛，用耳朵仔细搜索周围的声音，他们所在的房间非常安静，门外没有声音，李凡又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他听见了整齐而有节奏的机器运转声音，似乎是很多台设备在整齐的运转，“隆隆”的机器声中间还混杂着另一个声音，李凡耐心听了好一会儿，确认那应该是水流声，而且是高速冲击的水流声。
“水电站？”
李凡结合二者猜测自己正身处三板溪水电站中，但水电站刚才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又是什么人把自己关在了这里？
李凡开始回想他失去意识前的画面，黑衣老者被一箭穿喉的画面十分清晰，在他中箭后正要扑向自己的山魈纷纷化为虚影，自己所处的世界开始疯狂旋转，分不清上下左右东西南北，然后就是一顿失重感和窒息感。
老人的幻象法术失效了，现在他们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李凡大胆推测，那把他们关进这里的，只有可能是水电站的值班人员，而即使被怀疑是试图破坏水电站的特务，也不应该这样草率的丢在这里，至少应该是警察来把他铐起来带走，那么很有可能水电站的值班人员和黑衣老者是一伙儿的。
李凡开始回忆黑衣老者的穿着，他仅仅看清了一眼，玄色的衣服，赭色的花纹，包头巾上的牛角装饰，李凡尝试和黔州的少数民族逐一匹配，却没一个对得上。
再回想之前黑衣老者说过的话，他们一开始并不是被伤害的对象，黑衣老者原本只想困住他们几天，但他们不知道做了什么，才让老者起了杀心，也就是说黑衣老者还有同伙，他们准备做一件事情，李凡他们无意中不听劝阻进入山中，影响了他们做事，所以被困在青犀明兕的幻象空间里，而现在幻象空间被打破，对方只能用拘禁的方式继续困住他们，所以说至少对方现在还没有起杀心，而是正忙着自己手头的大事。
什么大事？李凡心里揣测着，“毒品？”在深山制毒贩毒似乎是说得通的解释，但如果对方有利用青犀明兕制造幻象空间，又可以召唤山魈，甚至还有不死法阵，仅仅当个毒贩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颠覆国家政权？具备这些超自然能力的人似乎在各种艺术作品里都会做出些有野心的事情，试图抗衡国家机器，但李凡再一想，这个世界上既然存在金重明、苏玉湖这样拥有同样能力的普通大学生，也一定存在更强大的主持正义的英雄，而如果国家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也一定会有国家神秘组织，想对抗国家队在任何领域都是痴心妄想。
“嗯……”躺在墙角里的黄蔽月轻轻动了一下，李凡赶紧俯下身用肩膀推了推她，“蔽月，醒醒！”李凡小声喊道。黄蔽月在李凡的呼唤下轻轻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周围一片漆黑，仅通过一点微光判断她面前的人是李凡。
“李凡？”黄蔽月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发现自己手和脚都被牢牢捆绑着，虽然内心一阵恐慌，但当她看到李凡在她身边时，竟感觉十分踏实和安全，“我们这是在哪？”
李凡刻意回避了时间暂停和神秘男人的事情，从他冲向苏玉湖开始说起，就说自己突然陷入昏迷，然后醒来就在这里了，再把自己对当前状况的猜测告知黄蔽月，黄蔽月听得云里雾里，听到最后，她挪了挪屁股，让自己靠在李凡的肩上，笑着说：“我搞不懂，但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的，我只要跟着你就好了。”
李凡不知道她这没来由的信任感是怎么回事，但现在首要的事情还是想办法确保自己的安全，虽然从推测上判断，对方并没有想杀了他们的强烈意图，但把自己生与死的选择权交到别人手上怎么看都不是件明智的事情。李凡尝试着扭了扭被捆住的手腕，尼龙绳困得很结实，完全挣脱不动，而且他的胳膊肌肉似乎完全撕裂，发不上力。
“蔽月。”李凡扭了扭屁股，挪到黄蔽月身后，“你想办法摸一下我左边裤兜，有个打火机帮我拿出来。”
“嗯。”黄蔽月努力用手指去找李凡的裤兜。
“左边一点，左边一点，哎呀左边，你别一直往右啊，上来一点，对对，摸到裤兜了吗？”李凡费力的指挥着黄蔽月，原本房间里就没有光，黄蔽月手背困在身后花了许久终于摸准了裤兜的位置，手指努力伸进去，果然摸到一个打火机。
“啪！”李凡接过打火机，用背在身后的手打着，把火焰对准自己的手腕。
“啊？”黄蔽月看到李凡在用打火机烧自己手腕上的尼龙绳，火焰在他手腕和尼龙绳之间摇摆。
“别出声，我没事儿。”尼龙绳在火焰中缓缓融化，李凡的手腕被火焰灼烧产生钻心得疼，他龇牙咧嘴满头大汗强忍着把融化的尼龙绳撑断。
“李凡，你的手……”黄蔽月心想这样用火烧不得把手腕烧焦了啊，结果李凡得意的向她展示了一下两个手腕，竟然连红都没有红。
“我天生不怕火，你看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李凡又用打火机快速烧断了捆住他腿的绳子，现在难题出在黄蔽月这边了。
打绳结的人很专业，绳结捆得非常结实，李凡试了很久都解不开，最后连牙都用上了，绳结还是纹丝不动。
“要不你也用打火机烧吧……”黄蔽月看李凡急得满头大汗，无奈地说。
“不行，你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这火烧，我先看看有没有办法把门弄开。”
李凡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声音，再轻轻扭了扭门把手。
门是用钥匙反锁上的，从里面无法打开，但门锁是很普通的插芯执手锁，李凡从小就跟着李雄自己动手给家里修锁换锁，对这种锁他很熟悉。
“蔽月，发卡借用一下”李凡没等她回答，就直接从她头上拔下一个发卡，小心翼翼地把门锁上下的螺丝一点点拧了下来。
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李凡的手指已经生疼到麻木，汗出了一身又一身，黄蔽月已经靠在墙角睡着了，“咔哒”，李凡终于把反锁的锁芯扭开，再轻轻打开一条门缝。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门上有各种设备间的门牌，走廊上防爆灯长亮着，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走廊的转角处装着一个监控摄像头，正对着李凡这个方向。
李凡再轻轻把门关上，回到房间里叫醒黄蔽月。
“外面没有人，我先背你出去，看能不能找东西把绳子弄开。”李凡把黄蔽月斜背在背上，让她的头能够搭在自己肩膀上，再用刚开烧断的绳子在腰上肩上各捆了一圈固定住，“委屈你了。”
“没关系，谢谢你。”黄蔽月放心地把头靠在李凡肩上，李凡左手背过身扶住黄蔽月的身体，右手缓缓推开房门。
摄像头还对着这个走廊，李凡深吸一口气，从门缝里钻出来，一手把门推上，再一个箭步冲过摄像头的监控范围，暗自祈祷这一会儿没人看着监控录像，跑过一个走廊，转弯处就是一个消防楼梯，李凡快速闪进楼梯间，扶着墙喘了会儿气，黄蔽月此时手脚被捆，这样子背在背上着实很费力。
“要不……你把我放在这儿，自己一个人行动方便一些……”黄蔽月轻轻地问。
“不行，这里情况不明，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李凡把腰上的绳子再紧了紧，背着黄蔽月向楼梯上方走去。
爬楼梯对体力消耗巨大，李凡从爬一层歇一下变成了爬三步缓一缓，剧痛的胳膊已经无法再扶住黄蔽月，李凡索性俯下身手脚并用向上爬，黄蔽月心疼的默默流着眼泪，也不敢说话打扰李凡。就在李凡不知爬了几层楼，连膝盖都跪在楼梯上发力的时候，他前方的消防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敏捷的身影嗖的一下钻了进来，吓得李凡差点没脱力从楼梯上滑下去。
“龙二波？”李凡在浑身瘫软前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正是当时抢走地图跑不见了的龙二波，刚说完这话李凡头一沉，晕了过去。
等李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消防楼梯间，自己头枕在黄蔽月的腿上，黄蔽月正靠着墙角坐着，而龙二波坐在李凡对面的楼梯上。
“你醒啦？还好吗？”黄蔽月轻声问道。
“还……还好。”李凡赶紧从翻身坐在地上，对面的龙二波正在呼呲呼呲喘着粗气。
“龙二波，你怎么在这里？”李凡好奇地问。
龙二波用他蹩脚的普通话向李凡讲述了他之前的遭遇。昨天龙二波头脑发热抢走地图之后跑进迷雾里，结果跑着跑着就发现身后追自己的柳河传来一声惨叫，吓得他调转方向逃跑，却不小心掉到了三板溪里，他一路连漂带游到了三板溪水电站，就躲进来找吃的，还在水电站里睡了一觉，结果第二天早上水电站上面山崩地裂了一上午，他因为害怕没敢上来，就一直躲在站里的一个设备间里，后面就是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晕倒在设备间，原本没人的水电站开始有人来回走动，他害怕被当成小偷，一直没敢出来，直到外面没声音了才跑出来，正好遇到李凡他们。
“大哥，我发誓我当时只是一时冲动才抢地图跑走的啊，我是迷路了，但我没想故意害你们啊……”龙二波战战兢兢地向李凡解释他当时的行为。
李凡费力地抬起胳膊摇了摇手，“算了，你还记得离开水电站的路不？”
“大概记得，我就是从这个楼梯下来的，往上再走两层楼出去就是办公区，大哥要是遇到人你要帮我解释我不是小偷啊……”龙二波指着向上的楼梯说。
李凡冷笑了一声，“我现在宁愿被当成小偷送去警察局，你看我们是被捆着关起来的，这里的人似乎有别的目的不想让外人知道。”李凡看见黄蔽月手上腿上的尼龙绳已经被割断丢在了地上，“你有刀？”
龙二波不清楚李凡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出来这事儿不简单，他从腰带上解下一把几寸长的小刀递给李凡，“大哥，我这有把小苗刀，给你用吧。”又从兜里掏出一把蝴蝶刀，“我还有这个。”
李凡接过刀，握在手里，靠在墙上深吸了几口气，用手费力地撑着地站起来说，“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三个人轻手轻脚爬完了最后两层楼，龙二波指着消防门说：“这里面是办公区，我进来的时候没有人，现在不知道还有人在不。”
李凡点了点头，用身体靠住消防门，把门把手缓缓压下，微微推开一条缝。
办公区里十分安静，桌上的电脑机箱传出轰轰的散热器风扇声，电脑屏幕都进入了屏保状态。
“没有人，动作轻点。”李凡回头示意身后二人，自己手握着苗刀先走了出去。办公区现在空无一人，但桌上的电脑开着，办公室的灯亮着，空调也在呼呼吹着，说明这里不久之前还有人在。
“来都来了，不如一起来见证下我们的仪式吧？”一个幽幽的声音在耳边飘过，把李凡三人吓得四处环顾。
“不用找了，从前面的电梯来3楼。”幽幽的声音带着点嘲讽的语气，李凡瞬间明白这个人和之前的黑衣老者是一伙儿的，用的是同样的传音法术，既然对方已经找到了自己，逃也没有用了，李凡推开办公区的门，走向前面的电梯，黄蔽月紧紧握着李凡的手，跟在他后面，而龙二波见状恐慌的说：“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了，他们找的是你们，不是我！”说完冲出办公区撒腿朝水电站外狂奔。
李凡没有理会他，他也知道对方的话是说给他听的，而且金重明和苏玉湖应该还在对方手上，自己必须去面对。沉重的货梯缓缓上升，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三楼，梯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3楼不知道原本是做什么用途的，但是现在的三楼已经完全不像水电站该有的样子。
映入李凡眼帘的，是一个古老的巫祝仪式现场。
玄色和赭色的装饰布满整个仪式，李凡现在知道那个黑衣老者身上的花纹是什么了，那是牛和鸟的图案，这正是这个巫祝仪式上的图腾，古老的篝火在市内不和谐的燃烧着，仪式正中间是牛骨堆成的骨堆，上面落满了五颜六色的羽毛，骨堆前面一个男人身披玄色大氅，包头巾上插着长长的鸟类尾羽，正背对着他们坐着，两侧有三个穿着玄色粗布衣的老者，包头巾上装饰有牛角——和之前的黑衣老者一样，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几十个穿着黑色和赭色短衣的壮年男女，齐刷刷看向李凡，却沉默不语。
穿玄色大氅的男人低声念着听不懂的祷词，全然没有理会李凡和黄蔽月。而一个玄色布衣的老者转头看向李凡，他脸上的皱纹如沟壑一般，下颌的白色胡须稀稀拉拉，肤色白得像个死人，他嘴没有动，那个幽幽的声音却又传来了。
“欢迎你们来见证我们的仪式，你和你的朋友们将成为最先见到祖先的凡人，你们的血肉，将是先给祖先最好的礼物。”老者左手一指，李凡才看见在仪式的一个角落里，有两个人正捆在装饰有牛角的柱子上。
“社长，学姐！”李凡强忍着没喊出声，他内心咯噔一跳，柱子上正是金重明和苏玉湖，两个人现在都是昏迷状态，金重明身上的血已经凝固成乌黑色，而苏玉湖正备一块黑色的布裹着。黄蔽月看到这一幕吓得缩到了李凡身后，紧紧抱着他发抖，而李凡此时却突然不怕了，他终于把这两天所遭遇的一切的根源搞清楚了。
“九黎人，原来还存在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