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纪璇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她看着窗外炽热的阳光,揉了揉鼻子。
她虽然贪凉,这几日用冰也没有很随便,怎么又想要得风寒的样子。
纪璇菱低头继续研墨,才放下墨块,又是一连串的喷嚏。
“准是有人想小姐了。”浅青将桌案收拾妥当,打趣道,“听着像是十分思念。”
纪璇菱随手擦掉渗出的眼泪,不在意道:“这样频繁,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浅青一笑:“小姐怎么会这样想自己,自打夫人开始帮您相看人家后,说亲的媒人快把侯府的门槛踏破了,不都是念着小姐的好。”
纪璇菱眉头不曾抬一下,兴致缺缺,面无表情地抬笔写信。
“小姐就当真没有看上的。”
纪璇菱刚写完齐嘉朗的名字,看了浅青一眼,沉沉叹了口气。
上京这些人前世的婚嫁她都清楚,用过不了心里那关,况且如今她这样也挺好的,悠闲自在,若为人妇,又是管理后院,伺候公婆,她哪有这么多心思放在铺子上,更别提游山玩水了。
“我看是咱们浅青姑娘着急了,想等着小姐出嫁后,尽快给她找个好婚事。”
浅青红了脸:“小姐,奴婢可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只求永远伴在小姐身侧。”
“行了行了。”纪璇菱道,“直到你忠心,小姐自然不会委屈你,会帮你留意的。”
“小姐。”
纪璇菱弯着眼睛,前世浅青看中了康王府的暗卫,两人成亲后算是如胶似漆,后来因为她和沈温言渐行渐远,浅青为人又有些固执,偶尔对暗十也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暗十却是个好的,会疼妻子,对浅青的坏脾气也没一点抱怨,包容爱护她,与浅青确实是良配。
纪璇菱想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前世她在康王府,暗十和浅青有了相见的机会,如今她不在,沈温言身边的暗卫又见首不见尾的,她又该如何撮合两人?
她看向浅青,眼中带着几分抱歉,几分担心。
“小姐,为何这般看着奴婢?”
纪璇菱收回目光,看着刚写完的名字,还是先把这封信写完吧。
浅青能等,叶可意却等不得了。
叶家的好夫人,已经同那个商户牵上线,准备在下月月底强将叶可意嫁出去。
这段时间已经禁了她的足,纪璇菱前几日偷溜进叶府见过人,小脸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满脸麻木,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是她最终的结局,丝毫不能改变。
怎么不能改变,如今让她重回年少,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她没再经历上京的贬毁,那叶可意,自然也能躲过这位吃人不吐骨头的商人。
在生意上她虽能掣肘这位商人一分,但两人的往来实在太浅了些,顶多帮叶可意多争取些时间。
况且纵使没了这位,叶夫人还能给她找个李商人,王商人,要彻底解决这件事,必须得让齐嘉朗出面。
让他娶了叶可意,两人也不用再走前世的弯路。
纪璇菱凝眸想了想,客气地同齐嘉朗寒暄了几句,之后直切主题,告诉他眼下叶可意的情状。
齐嘉朗如今在永关镇守,年末才能回来,纪璇菱提议请x王做媒,两个人先定下,婚事具体事宜待他回来再商量。
她满意地吹干墨汁,让长朔找个最快的驿站送去。
纪璇菱放松片刻,随即又开始筹备花朝节事宜。
……
六月二十四,又是三年一度的花朝节,在今日年轻的男女不必苛守礼法,能纵情对歌,相携蹈舞,相拥相亲,倾恋就直言,倾心便赠花,不求最终的成与不成,只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大胆表达心悦,坦然直视自己的意欲想法。
来花朝节的每个人,都只能带一朵,也只能赠一人,前世纪璇菱长到能参加的年龄,已经成为人妇,沈温言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虽那时她还傻兮兮地觉得满足,可确实没切实感受到花朝节的趣味。
而今她是一个人,纪璇菱挑了枝轻巧漂亮的月季,牵着浅青一起投进人海灯海当中。
花朝节的上京似乎格外受神明眷顾,街上的摊贩也承了不少灵气,做出的东西都精巧有意味,不到一会,纪璇菱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一只手领着,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小把各样的鲜花。
她想起前世,纪锦湘还曾吹嘘过,自己在花朝节这天收获了多少爱慕,如今来看,原来这也算不得上什么难事。
纪璇菱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在摊子上喝了药甜汤,见旁边还有能做泥陶的,将浅青丢在原处,自己跑了过去。
她想了想,打算做个小花瓶,可奈何她的技术不太好,在摊主的指点下勉强成型,可又软了下去。
纪璇菱越挫越勇,浑然看不见身侧出现的男子,笑盈盈地看着她摆弄陶土。
“比刚才好了许多。”宁驰也扯开一个矮凳,坐在她身侧,“这是要做个花瓶?”
纪璇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摇头:“难度太大了,眼下能做成个东西,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当然能成。”宁驰鼓励道,“我还从未见你做不成什么事的。”
纪璇菱感激地看他一眼,微微一笑,最终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下的陶土,而宁驰也不打扰她,用手撑着头,侧目注视着她认真的侧脸。
“不知道纪小姐舍不舍得割爱,将做成的物件送给我?”
纪璇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今日求的都是花,你如何打起它的主意来了?”
“那你的意思是,愿意将你那多月季赠给我?”
纪璇菱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宁驰,却见他眼中带着几分戏谑,更多的,是她看不清的意味。
她抿唇,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几分,一角又塌陷下去,纪璇菱忙着修补,却见宁驰的手也伸了过来。
沈温言找到纪璇菱,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她面前的陶土又叠成了一堆泥巴,陶土的主人却浑然不觉,与碍眼的男子脉脉相视。
他顿有些呼吸不畅,不由得攥紧手中的迎春花,愤愤地调转脚步,大大地走出几步后,又折回来,几步到纪璇菱对面,也扯了个矮凳坐下。
“纪小姐宁公子,当真是好兴致。”
纪璇菱回神,看着没了形状的陶土一阵可惜,全当没听见沈温言的话,低头继续摆弄。
“沈寺丞。”宁驰道,“本以为沈寺丞一心只有政事,原来也有这闲情雅致。”
“男女之情,天地常理,有什么可奇怪的。”
宁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撇了眼纪璇菱,见她没一点搭话的意思,笑道:“是宁某狭隘了,那便预祝沈寺丞能送出这串迎春,也能收到那位姑娘的赠花。”
沈温言沉沉地看着充耳不闻的纪璇菱。
自打他坐下,纪璇菱就没给过他一分注意,这陶土到底哪里有意思了,能让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那里不如这脏兮兮的泥土,又哪里不如旁边假惺惺的宁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