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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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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全起见,纪璇菱特意选了条最热闹的街市,会不会有人借机编故事她是无暇顾及了,最要紧的还是自身安全,以及在桃林里那些人究竟说了什么。

    念此,纪璇菱长叹口气,黑衣人凶蛮,沈温言也不是好招惹的,以他的性子,可不会容忍别人戏耍他。

    一点点细细地回想桃林中的经历,纪璇菱确实是听到了些许。那些人似乎在说什么县什么街,她回忆一下上京的这些街巷,倒是没有相符的,应当是京外的地界。

    待她回府上翻一翻舆图,说不定便能想起这全名。

    她努力地回忆起更多,越来越清晰的,却是那个清爽的怀抱,带着股淡淡的雪松冷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不散。

    纪璇菱睁开眼,叹了口气。

    “小姐。”浅青放下马车的帘子,“后面好像有人一直跟着咱们。”

    “嗯。”纪璇灵不咸不淡地应声,“让他们跟着,不要紧的。”

    纪璇菱靠着软垫,继续思索,马车车声粼粼,车外人声喧闹,长晟骑着白马跟在沈温言身后,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避开行人的视线。

    前面的马车贵气,车后又跟着骑着高头大马的两个年轻人,在这热闹的街市上,又怎么不吸引人的目光。

    只是长晟有些不理解,主子在大理寺干了大半年的琐事,好不容易接到个案子,终于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他们不去把京县丞家的账房缉拿归案,跟着侯府家小姐的马车做什么?

    难不成是日日处理文书,又被世子派来的人挤兑,主子真的被磨了性子?

    “主子。”长晟问道,“如今我们不是在调查京县丞受贿一事?”

    “嗯。”

    “可靖平候府上的小姐,怎么会与县丞扯上关系?”

    沈温言没有应声,眸色却越发深沉:“不妨事。”

    青木心想,确实也不妨事,最近京中不一直在说,将军府跟王府有过口头上的婚约,世子已经成婚,可不就落到他们家主子身上。

    调查案件是重要,这婚姻也是大事一件。

    沈温言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方才纪璇灵遇袭,他其实早见到了,认出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才挑准时机出手,只是没想到会带给他双重的惊喜。

    京县丞受贿一事虽小牵连却广泛,他几次查到关键,就有黑衣人横出阻挠,与前来刺杀纪璇菱的应当是同一批。他也是寻到些蛛丝马迹才去桃林,本想看看是否留下别的线索,谁想这一去便送他一个大消息,还有这个纪璇灵。

    方才她的一招一式,竟然带着几分他们沈家剑法的踪迹,可他们府上的人同这位小姐,并没有过交集。

    她的这身武艺当是自幼跟着老靖平候学的,只是老靖平候的功夫他也见识过,与沈家功法并无相似之处,且传闻中这位小姐最擅使鞭,她是从哪偷学来的沈家剑法?

    沈温言看着眼前的车架。

    这个纪璇灵,当真是有些意思。

    ***

    老靖平候死后,侯府便分成了东西两院,东侧是大房的居处,也就是如今的靖平候,纪璇菱的大伯一家;她与父亲住在西偏院,为图方便,马车径直停在将军府的侧门。

    纪璇灵被扶下马车,见沈温言已经挺直地站在门前,虽然还带着笑,眼中已经夹着几丝不耐烦。

    纪璇灵靠近大门站在他对面,将浅青先推进了院子。

    “今日多谢沈公子了。”

    沈温言微微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在马车,我便一直在回想桃林中的事,可方才慌乱,只记得什么街什么巷的,都不很清楚了,怕会坏了公子的大事。”她停顿片刻,留意着沈温言的神色,在他出口前立马保证道,“不若待我回去再细细想一想,整理一番,对对图册,再将准确的消息,告知公子?”

    沈温言失笑:“记不清了?”

    纪璇灵无辜地点头。

    “当真?”

    点头。

    沈温言没想到她看着单纯无害的,却跟他耍起心眼来,让他当护卫不说,如今连答应的酬劳都要赖掉。

    方才在桃林中就该直接逼问她,何必走这怀柔的路子。

    他气笑一声:“如此那便烦请纪小姐好好想想。”他停顿片刻,“不过某还有一问,相信纪小姐必能解答疑惑。”

    纪璇灵看在他送了自己一路,干脆应下。

    “纪小姐不是最擅使鞭,又是从何处学的沈家的剑法?”

    纪璇灵一愣。

    还能怎么学的,当然是这个沈家人,沈温言教的她。

    当年太平阁一事后,她与沈温言匆忙成婚,可依旧没能止住上京的风言风语,那时候她沮丧不堪,沈温言忙于调查此事,还担着大理寺的事务,似乎是个什么案件没有处理好,得罪了谁,便被远调到了贵平县。

    贵平县位置偏僻,条件恶劣,民风也与上京相差甚远,沈温言本想将她留在上京,自己一人赴职,她那时只觉得没有比上京更折磨人的地方,也央求着去了。

    到了之后她才发现条件有多简陋,身边又没有伺候的人,事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贵平县虽无大事,可琐事繁杂多样,又因为县民好斗,交通不便,沈温言经常好几日回不得家。

    怕她无趣,又担心她一人在府上,无力自保,沈温言便将沈家的剑法传授给她,让她勤加练习,即使回京之后也未停下。

    被沈温言督促着,这剑法一练就练了十几年,比她学鞭子的时间还长,早融进了骨血之中,不自觉地就使出来。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她没顾着遮掩,还是被他察觉了。

    纪璇灵退后一步,重生之谈听起来荒谬,她也想不出好的理由,破罐子破摔道:“若我说在梦中习得,你可相信?”

    沈温言自然不信,也不满她三翻四次戏弄,讽刺道:“倒是没想到纪小姐与我沈家竟有如此机缘。只是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也在梦中习得纪小姐的鞭法。”

    沈温言声音低柔,说话时两人又贴得极近,他们身后夕阳金灿,如景如画,分明是对峙的场景,竟无端生出几分暧昧来。

    与沈温言相处十余年,如何应对他纪璇菱早就游刃有余,只勾了勾唇角:“那便祝沈公子有此机遇了,如此就不耽误你了。”

    沈温言看着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今日是他着急探听到管事的下落,轻视这位侯府小姐,才接连被她骗去。

    下次再让他碰到纪璇菱,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公子?”

    沈温言收回目光:“回府。”

    没必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花费心思,最要紧的还是县丞一事。

    况且,他也没把希望放在纪璇灵身上。

    见她不安分的样子,即使告诉他确切的街巷,他也不敢相信;且那些人已经知道计谋被人探听,也会有所变化,倒不如紧盯那几个关键人物来得实在。

    可沈温言没想到的是,白日里讽刺纪璇菱的话,竟真的应验了,夜里他梦到了纪璇灵。

    仍旧是花瓣纷飞的桃林,只是没了碍眼的黑衣人,她一身葱黄白边双结裙,婷婷地立在桃树下,笑盈盈地看着他。

    身后漫天花海顿时失色,天地间所有的颜色都凝在她一人身上,娇艳非凡,夺目非常,漂亮到让人心惊,让人由内而外彻彻底底地喜悦,让人只想紧紧地抱住她,把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至此再无任何事能将两人分开。

    “夫君。”

    红唇微动,发出的声音也是娇娇柔柔的蛊惑人心。

    于是梦中的他快乐地接下诱惑,雀跃地跑向纪璇菱,眼看着与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伸出手,马上就要触碰到她,下一瞬满腔的喜悦都扑了个空,连她的衣袖都不曾碰到。

    花瓣簌簌飘落,哪里有佳人的身影。

    沈温言猛然睁开眼,胸腔中还残留着梦中的欣喜和失落,仿佛他真的失去了什么一般。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让人挫。

    他如今虽不如世子,却也在实现自己所求的路上,至今鲜少失手,即使遇挫也很快调整过来,只当是一场磨砺,并不觉沮丧。

    今夜竟被一个梦搅得心神不宁。

    沈温言按着眉心,忽略心中的情绪,窗外月明,地上月光如霜,正是思念的光景。

    许是自己是到了娶亲的年纪,做这样的梦也并不稀奇。

    只是可惜,他又看了眼清朗的圆月,可惜纪璇灵,不是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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