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教训他天经地义
卢喜无法接受,却也无可奈何。
他与卢家的关系摆在那里,并不是简简单单脱离了奴籍,就能彻底分割得一清二楚的。
卢家支持他参加科举,不也是为了待他日后飞黄腾达,好有所依仗吗?
这便是氏族血脉中最为牢固的联系。
卢喜的资质算是中等偏上,若是卢中冠还是太傅,他自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踏上仕途。
然而卢中冠却死了,还是因为舞弊案,他再想走科举这条路那就难了。
别的不说,光是报名考试要求的五人一组互为担保,他就极有可能被彻底排除在外。
卢喜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放弃科举,毕竟没了卢家的支持,他还得考虑更为现实的生存问题。
然而,他却发现整个京城竟然没有一家铺子愿意雇佣他当账房。
要知道他毕竟是家仆出身,并非真正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
当年他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又熟悉庶务,按理来说,找份养家糊口的活计应该不难才是。
可直到他连在自家教蒙童认字,都被人找了麻烦之后,他才意识到,是有人存心不想给他活路。
许是因为他发现了端倪,那些人索性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简单粗暴的雇佣了闲汉地痞,日日在他家附近徘徊。
也不杀人放火,就是没日没夜的骚扰,逼他一家离开京城。
他的父亲不肯走,要在这里等老妻和其他孩子的消息。
而他的发妻在被调戏惊吓了好几次后,终于无法忍受。她留书一封,说是去寻她娘家的家人,便再也没回来过。
卢喜被逼到了绝路,只得抛下不肯离开京城的父亲和幼子,一个人走了。
在外隐姓埋名几年后,他终于拐弯抹角的打听清楚,当初雇佣地痞闲汉的人,正是承恩侯府的仆人。
心有不甘的他偷偷潜回京城,在承恩侯府附近的茶楼找了份差事,日思夜想的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还没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先等来了花锦鸢。
“所以,你搞清楚承恩侯府为什么要针对你家了吗?”花锦鸢十指交叉,放在身前,饶有兴味的问道。
卢喜苦笑起来,“贵人们的想法,小人如何能够揣摩清楚?横竖就是霸凌弱小罢了。”
“不,你撒谎了。”花锦鸢淡淡道,“你知道原因,所以才会离开你父亲。因为你知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让你父亲无法开口。
甚至你还猜测,如若不是你父亲归家后不久便中风,不能言语了,恐怕对方就不止是骚扰这么简单了。你们一家,都会没命。
你知道了那个要命的秘密,所以害怕了,逃走了。又放心不下父亲,于是只敢留下当年还懵懂无知的幼子照顾他。
是也不是?”
“这都是你乱猜的!”卢喜的脸色异常难看,全身剧烈的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昨日我去看过你父亲。他病得很重,生活更是糟糕得不能用简单的‘拮据’两个字来形容。但是,你猜我在他房间发现了什么?”花锦鸢看着卢喜,笑容和善。
却令卢喜浑身发冷,强忍着逃跑的冲动,梗着脖子,“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的房间里还能有什么!老鼠吗!”
花锦鸢伸出一根白皙圆润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闻到了参汤的味道。”
卢喜刚要开口反驳。
花锦鸢便打断了他,“你可以说是我闻错了。但是你得解释一下,只靠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每天晒咸鱼赚取一丁点儿微薄的收入,该如何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吊住你父亲的性命?
你从来就没有抛弃过他们,当年离开京城也只是障眼法,很快便改头换面回了京城,暗中偷偷摸摸的给他们送银子。
卢喜,你如此孝顺,难道真要看着你父亲死不瞑目吗?他没有几天好活了,你的母亲还活着,亦知他命不久矣,却因为罪奴的身份,穷尽一切办法,也不能回到京城。”
“花大小姐,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卢喜双目赤红,紧握拳头,“太傅的案子翻不了!他确实泄题舞弊,罪有应得!我的家人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罪奴的身份!”
“我知道啊,我原本就没打算为卢中冠翻案。他若无罪,那我大伯当年可就是诬告了。”花锦鸢看着面前空了许久的茶杯,三根手指捏起把玩了两下。
这才慢声道,“我要的只是真相,陛下要的,则是大白天下。而在其中,有功者,可申请赦免。
你一直在京城,应当知道我查案,很快的。”
说完,她将手中的空杯子放回桌面,慢慢推到了卢喜面前。
卢喜挣扎万分,握着茶壶的提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终,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带着一生的虔诚,于空杯中斟满了茶水。
仿佛是绝望没有尽头的生命里,注入了一线生机。
从茶楼出来,时间还早。
鼻青脸肿的李显果然没能去得了早朝。他随便寻了一家医馆,给脸上抹了药便带着熊熊怒气,往宫里去了。
正巧与花锦鸢打了个照面。
“花锦鸢!果然是你!你刚刚就在附近看热闹对不对!”
花锦鸢不置可否的笑着,“李少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看你行色匆匆,是要进宫找太后娘娘主持公道吧?快去快去!要是晚了,你脸上的伤说不定就要好啦!”
“本官不与你废话!你指使家仆,殴打朝廷命官,我看这一次谁能保你!”李显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走,不送。”花锦鸢热情的冲他的背影挥手,就差拿块小手绢了。
唐明堔刚拿到证据的好心情顿时变得担忧起来,“鸢儿,太后娘娘若真的为他做主……”
“那便做呗。”花锦鸢笑得十分狡黠,“反正套他麻袋,给他教训的人,又不是我。”
“那是谁?”这么讲义气?
“承恩侯府二夫人,他嫡亲二婶呀!长辈教训小辈,不是天经地义?”
“李显的二婶?”唐明堔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郑彩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