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不合理的要求自然被祝乌拒绝, 人也被赶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祝乌开始思考起一直盘旋在他心中的疑问。
那就是,西幻文的主角。
如果是他猜测的任羽, 为什么对方毫无动作?
今天白天的时候倒是被老仆人领着进来,但在他的要求之下被退了回去,任羽也没有反驳,老老实实, 规规矩矩地走了。
这实在反常,跟其他千方百计想要接近苟兰阴的攻略者有很大的不同。
而且, 任羽为什么一开始不将自己设定为王子的王妃,而是让苟兰阴自己选?这样不是可以省去很多步骤, 很多未知的变数吗?
祝乌很快又想起,在他拿了那个玩家的骑士身份牌,被老仆人揭穿之后, 老仆人提了一个词, 规则。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要遵守规则。
可规则,不就是西幻文主角自己制定的吗?还是说, 哪怕在这座宫殿, 属于西幻文主角自己的主场, 他也受到某种规则束缚?
祝乌思索着,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为了验证棉球能不能阻绝半夜的歌声, 他给自己也做了两个, 戴在耳朵上。
一夜无事发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祝乌照例看到一张五官毫无挑剔的英俊脸孔, 那张脸正在缓缓凑近他, 离他的脸畔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忽然, 对方停了下来,视线移到祝乌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眸上。
那瞬间深色的瞳孔张大,他猛地把脑袋一缩,身体几乎从床上跳起,一直跳到大床另一边的边缘。
“我……王妃,你……你醒了。”
祝乌缓缓坐了起来,看着苟兰阴眼神游离,面色通红的脸:“你在做什么?”
在他出声的这一刻,苟兰阴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随后面对墙壁的脸再次转了过来,对祝乌镇定地说道:“清晨醒来,我想近距离地看看我的王妃,不可以吗?”
祝乌盯着他的脸,表情思索了一瞬。
棉球是有用的,起码他昨晚就没听到那阵歌声,一觉睡到了天亮。
由此祝乌能肯定,歌声能影响玩家的认知,但从苟兰阴的反应看来,被影响到的人就算不再听到歌声也不能立刻清醒过来。
坐在餐桌上,苟兰阴看向对面心不在焉的祝乌。
“王妃,是今天的餐点不合你胃口吗?”
祝乌没说话,他眉头一拧,正准备叫仆人撤下去,重新再做一份,祝乌出了声:“还行。”
仆人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祝乌注意到了,忽然想起在仆人房里工作个不停的叶息行和林境。
因此,用完早餐之后,祝乌就打包了一些饼干和蛋糕,前往仆人房。
叶息行和林境今天没有在打扫卫生,而是在洗衣服。
那些衣服很破很旧,泡在水盆里将整盆水都染成漆黑色,像是沼泽的颜色。
这绝对不会是苟兰阴穿的衣服,甚至于,在苟兰阴身边伺候的仆人,穿的衣服都比这些好。
祝乌问道:“交代你们洗衣服的人有说过你们洗的是谁的衣服吗?”
两人都摇头:“没人说,只是要我们洗干净。”
但这些衣服似乎洗不干净,因为旁边的竹竿上就晾着洗好的衣服,还是黑漆漆的一身,看上去也并不比脏衣服好看多少。
祝乌多看了两眼,直到被叶息行的声音拉回思绪。
“真好吃,祝乌,谢谢你给我们带来的饼干和蛋糕。”
林境也咬着蛋糕含含糊糊地点头:“是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祝乌……不对,你现在是王妃了。”
叶息行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是啊,祝乌现在是王妃了,那你和王子,你们有没有……”
他的眼神倏地变亮,就算认知错乱,也没有改变他八卦的内心。
“没有。”祝乌几乎可以猜到他嘴里没什么好话。
“可是我听说,这几天都是王子和王妃一起安寝的日子,王子推了很多公务,特地回来陪王妃的。”
叶息行吃着饼干,眼神瞟向祝乌,“真的没有那个吗?”
“……真的没有。”
“那……接吻呢?牵手总有吧?”
“……”
祝乌收起装饼干的手帕,“不想吃的话,我就带走了。”
“诶要吃,要吃的。”叶息行嘿嘿笑了两声,护住手帕。
祝乌没有在仆人房里待太久,因为很快就有仆人提醒他,王子在找他。
但其实没什么事,苟兰阴认知错乱之后,一言一行都遵循着“王子”的身份。
从前一天的经验来看,这个“王子”的设定有些黏人。
今天也不例外,祝乌没离开多久,就被仆人带了回去,只不过不是被带去寝殿,而是王子的书房。
“其实也没什么事。”苟兰阴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一手随意地翻着书,一边抬起眼帘看向祝乌,“这些仆人大惊小怪。”
祝乌看了他两眼,落下他手中的书上,目光停留了一秒,随后移到书架上。
起先没注意,这一看,祝乌才发现书架上的书都长着一模一样的外壳。
他眉眼一顿,正准备拿起一本翻看,书房门口传来一道苍老又恭敬的声音:“尊敬的王子,王妃,午餐时间到了,请前往餐厅用午餐。”
祝乌听到了,但动作没停,直到老仆人的声音对准了他:“王妃,用餐的时间不能看书,这是规则。”
规则,这个npc在提醒他。
祝乌顿了一下,抬眸:“如果我一定要看书呢?”
老仆人浑浊的眼珠里荡开笑意:“破坏规则的人,自然不能待在宫殿里,然而宫殿里不能没有王妃,王妃不在,那么……我们只有让王子选出新的王妃了。”
祝乌眼神冷下来,可有人的脸色比他更冷。
“我看你真是年纪大了记性差,这么快就忘了我说过的话。”
苟兰阴不仅表情冷,连声音都是冰冷的,“我只可能有一位王妃,不可能有两个,自己出去领罚!”
“……”
祝乌再次被牵着手走出了书房,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那个老仆人,对方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走出书房后,祝乌手挣了挣,牵住他的手似乎僵了一下,随后松开了他。
祝乌看过去的时候,苟兰阴已经面色如常。
老仆人的话有所保留,祝乌最终还是没有把书带出书房。
既然吃饭时间不能看书,那么吃过饭了总可以吧。
吃过饭,祝乌就让苟兰阴带他去书房,然后领完罚的老仆人又冒了出来:“尊敬的王子,王妃,按照规则,您在每周时间内只有一次进入书房看书的机会,本周已经用完,要再次进入书房,只有等到下一周。”
下一周?七天的时间早就过去了。
祝乌眉头拧起,但挑战规则的惩罚尚不可知,强行进书房太冒险了。
可直觉告诉祝乌,书房里绝对有古怪,那么大的书房只有一种书,很明显是在提示什么。
想到这里,祝乌就忍不住埋怨似地看向某人:“为什么进书房之前不叫我?”
此时,夜幕降临,两人正躺在柔软的鹅绒大床上。
苟兰阴睡姿标准且端正,脑袋也睡得正正的,视线落在天花板上的吊灯上,一会儿又往另一边偏去,灯光落在他眼睫上,投下的阴影一闪又一闪。
“我……”
祝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过去问:“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
“……”
空气中沉默了三秒,苟兰阴这才缓缓偏过头,对上祝乌近在咫尺的眼眸,他眨了眨眼,说道:“王妃,今晚还要戴着棉球睡觉吗?”
祝乌默了一瞬,说道:“不用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苟兰阴重新端正好睡姿,正欲放平呼吸,听见祝乌又说了一句:“今晚来点刺激的。”
“……”
五分钟后,祝乌穿戴整齐,拿着一只可携带的小灯,看向后面磨磨蹭蹭的某人。
“快点。”
人走近了,脸上的表情依旧有些扭捏:“王妃,你说的……刺激的,是来……花园里……吗?”
“嗯。”
祝乌把另一只小灯给他,“拿好,弄掉了我的可不借给你。”
说完,祝乌就转过身,仔细看着脚下的路。
一路走来还算顺利,前几天祝乌就发现,一到晚上,那些仆人就消失不见了,也不会盯着他们,似乎肯定他们晚上不具备行动能力。
耳边的歌声越来越清晰,祝乌越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一脚正要踏进花园时,他被身后的人拉住。
“我走前面。”
祝乌回头看向对方,今晚的月色有些朦胧,小灯的光照着脚下,苟兰阴的表情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他似乎扭了一下头,又重新转回来,交握的手掌传过来炙热的温度。
“我想走前面,你走我后面。”
祝乌收回手,不同意,他道:“不许说话,打草惊蛇。”
“……”
想走前面的提议被否决,苟兰阴似乎还想说什么,祝乌已经进入了花园,他闭上唇,很快跟上。
祝乌顺着歌声,在靠近海边的角落里看到一条披着长发的身影,黑色的长发陷进了花丛里,远远看去,通身都是黑的。
那道身影正面朝大海,卖力地发出声音,对黑夜中闯入的两人浑然不觉,直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咽喉。
“啊——”
“不许叫!”
尖叫声戛然而止。
“举起手,转过身来。”祝乌声音冷然,“按照我的话做,不然这片玻璃瓷片就会割穿你的咽喉。”
既然会尖叫,那就说明是怕的。
人影更不敢动了,说话也小心翼翼,生怕动作过大被尖锐瓷片刺到:“我不动,别杀我。”
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后移,缓慢地露出本来面目。
苟兰阴把小灯提了起来,方便祝乌能看清。
祝乌能看清的同时,他也能看清,嫌弃的声音脱口而出:“这是什么怪物?”
那道身影露出来的面孔跟人类并无区别,只是头发留得很长,上半身也是,直到腰际一下,不是人的腿,而是一条纯黑色的类似于鱼尾的尾巴。
“别杀我,我不是怪物。”
祝乌盯着那条鱼尾看了看,还没有说话,对方先出了声,“这是假的,是塑料的。”还用举起的手把假发拿下来,露出寸头,示意自己是个正常的男性。
他不说,祝乌也发现了,问:“就是你每天晚上在这里唱歌?”
“不……不是我。”
“我们都看见了,你还想反驳?”
“真的不是我。”
那人有些着急,“我只是按照规定每天晚上站在这里,我没有唱歌。”
“那歌声是怎么回事?”祝乌拧眉,“我们一来,你就不唱了?”
“我……”
男人吞吞吐吐的,祝乌微微眯了下眼,对方赶紧道,“真的不是我,不信你看我的身份牌!”
身份牌三个字一出,祝乌先愣了一下,除了唯一一个清醒的玩家,也就是他自己,就只有这个剧本的npc知道这个东西。
苟兰阴用一张手帕把那块牌子接了过来。
祝乌这才凑过去看,只见身份牌上写着——
npc:人鱼,魔王的衷仆,美妙的歌声能使人忘记烦恼,但同时也能让人忘记自我,连续响彻三日,更会令人流连忘返。
祝乌盯着上面的字,一时间没有说话,苟兰阴看向那个男人,冷冷道:“你并没有直接回答我们的问题,你说不是你唱的歌,那你怎么会发出歌声?”
“其实是因为……”男人踌躇之后,手臂微动,祝乌把手里的瓷片握紧,男人连忙道,“别,我不做什么,我只是想给你们看我手里的录音器,就是它发出来的声音。”
他按了按上面的按钮,熟悉的飘渺歌声很快响了起来。
祝乌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困意,立马道:“把录音器关掉!”
男人听话地按了暂停键。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王子,请你饶恕我。”
苟兰阴听完没有说话,他转眸看向祝乌,只见祝乌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瓷片,但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眼睫垂了垂,一副困倦的样子,放下的瓷片割到了自己的手指。
一抹鲜红色很快浮现在白皙的指腹上。
苟兰阴眉眼一凛,包着身份牌的手帕一丢,转而握上对方染血的手指,话脱口而出。
“祝乌乌,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完,空气诡异地陷入寂静。
苟兰阴垂起的眼帘迟钝地上移,正好对上祝乌的眼眸,他眼神僵了一下,下意识要把手缩回去,却被祝乌一把抓住,微微压低的嗓音落在他耳畔。
“苟兰阴,你敢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