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作为在摄像头底下工作的人，录个视频，西枫驾轻就熟。
他知道自己什么姿势、哪个角度最好看，并擅长将这些送进摄像头的捕捉范围。
可今天，西枫有点发挥不出寻常水准。
手臂总是差一分，表情总是差一厘。累计下来，一支舞的整体印象大打折扣。
西枫控制自己只盯着摄像头，不要去看那只关节分明、指甲圆润的手。
专注。
专注。
第二支舞和池絮搭配。
录完之后，两人在原地气喘吁吁。
老师拿手机又看了一遍，“你俩果然还需磨合一段时间。”
这便是效果不太理想了。
“不过西枫进步明显，值得表扬。池絮也要加油哦。”
池絮说：“赶不上年轻美女，但我尽力不拖后腿。”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吧。”
西枫换完衣服，拎着包出来。
“其他人呢？”
只剩池炀一个人，侧站在窗边。
闻言，他把饮料递给西枫，“我姐让我送你回家。”
他手怎那样大？
竟把杯子全覆盖了。
西枫简直不知怎么接过这杯饮料。
研究半天，不管从哪儿下手，都会碰到他。
“伸手呀。”池炀说，“傻愣着干嘛？”
西枫一个白眼，谁傻了，他只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正常人最多只把杯子握一半好吧！
西枫摊出手掌。
池炀手一松，杯子稳稳落在掌心，西枫五指内曲，扶住水杯。
“走吧。”池炀语气轻快。
“去哪儿？”
“送你回家呀。”
“不用，我打车回家，很方便。”西枫想也不想地拒绝。
“若平日，我肯定不强求送你。”池炀说，“但我姐的命令，全家人，没一个敢不从的。”
“我家太远啦。”
“你要实在过意不去，把车费付我吧。”
西枫：“……”
池炀竟不似在开玩笑。
西枫又确认了一遍。
真没开玩笑。
西枫：“……”
行。
这样也不算占他便宜了。
“那先加个微信。”
说话间，二维码已经递到跟前。
西枫：“？”
“等会儿直接转账。”
他又不会赖账……
西枫扫码。
池炀停在楼下，破天荒说了句：“搬家了？”
西枫顿在门把手上。
池炀：“送过你一次，不会忘了吧？”
西枫：“没忘。”
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啊，和今夜一样，有一轮好月亮。
西枫呆呆望着窗外，听着发动机轰鸣声。
月一样，夜一样，车不一样了。
宾利停在小区门口，引人频频侧目。
车牌没录入安保系统，只能等保安前来登记，保安躺在值班室，听见喇叭声，懒懒从手机屏幕抬头，看了眼他一辈子也买不起的车，和车周明显放慢步子的人流，摆摆手，按了通行开关，目光回到女主播页面。
围杆升起，池炀啧一声：“小区环境还不错，就是治安不咋地，陌生车辆竟然随便进门。”
西枫很是无语。
他以为这是高档小区吗，保安面前，非业主不放人。
“正常小区都这样。”
“不安全。”
少爷脾气。
“一般小区人流量太大，管不过来，而且车牌有录像。”不再留恋，西枫开了车门，“谢谢你，车费发你微信。”
晚上，陈七拎着一堆食材拜访，点了个火锅外卖，庆祝西枫乔迁。
两人喝了点小酒，都在微醺状态。
“舞蹈老师怎么样？”陈七涮了片毛肚，问他。
西枫说：“很负责，果冻来看过，说比一般大课老师好很多。若非和朋友一起报了别的班，她都想转过来学。”
“那这钱就没白交。”陈七说，“可真贵啊！一个舞蹈机构，咋这么贵呢？”
毕竟是大老板开的。
“算是物有所值吧。”
陈七张了张口，却又半个字未出。
西枫精准夹起一粒虾滑，心情不错，主动问道：“想说什么？”
“小桥呀。”陈七说，“真不想回去读书了？”
西枫嚼到一半，风味尽失。
“这么想我回去读书？”
“我还指望你读京大呢。”
西枫淡淡道：“以前开玩笑呢，就一年，读什么京大。”
“你以前成绩就好，肯定能行。”
西枫放下筷子，总算明白陈七这个大忙人，怎么专程要来和他吃饭，原来是还想劝他。
世界赶趟一般。
陈七、果冻，就连才见过几面的池炀，都中邪了一样，非要劝他回去读书。
“以前干直播是生活所迫，你这么小，存款也有了，学费、生活费都不用担心，回去读书不正好吗？”
西枫说：“读完书不也是工作吗，我现在就工作，觉得挺好。”
“你现在就是在浪费时间！”
一声脆响打破寂静。
陈七一掌拍在桌子，眼睛瞪得像黑珍珠。
现在她是那个谈笑着掌管生杀的七总了。
电磁炉温度愈发高了，火锅冒泡，红油开花，每当汤水即将溢出，又迅速坍缩回去。
滋噜噜，滋噜噜。
一股难言的雾气在空中产生、消散。
西枫吸了口气，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我去给你换双筷子。”
“你给我……”
西枫往厨房跑去。
厨房内，西枫把筷子扔进脏水池，又把案台上的脏碗统统扔进去，抽一双新筷。临走之前，看了眼餐厅，又回去把碗全部清洗一遍。
再出来，他恢复镇定。
陈七也总算冷静了些。
脸不像刚刚那样红了。
西枫瞧在眼里，走到自己座位时，步伐不断，直到陈七面前才停下。
她把筷子放到碗旁。
看着陈七轻微起伏的肩膀。
沉思几秒，站到她身后，抱住了她。
“七姐……”
西枫稍用力，“我不是在浪费时间。”
陈七肩膀很宽，简直不像一个女人的肩膀。
她是全公司百来号主播的依靠。
她帮赵力解决难关，她教小姑娘如何保护自己，她收留无家可归的自己。
陈七……是个很好的人啊。
“我会认真学跳舞的。”
“你不是说我不止于此吗？”
“果冻说我很有天赋，老师也说我根骨绝佳，是跳舞的料子。”
“我一定会帮你赚钱的。”
声音越来越坚定。
不可动摇。
西枫缓慢吐息，但胸口的跳动却骗不了人。
陈七静静听着。
捡到他那时候咋没发现，小孩这么倔呢？
陈七一直以为这孩子想回去读书的，她也希望他回去读书。
毕竟，他可是重点中学的优等生，才十八岁啊，十八岁。
陈七想到十八岁的自己，被迫辍学进入社会，凭借一个大单，成功逼走自己的死对头。
可西枫，毕竟不是自己。
也不知他身上发生过什么，死活不愿回去上学。
西枫又将她抱紧了些。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可咽不下这口气。
这孩子，这孩子，总这样，可不是个事儿。
陈七语气不甘：“我缺你这三瓜俩枣？”
西枫便知道，这一较量，陈七后退了。他吐口气，郑重道：“反正我肯定认真赚的，不会像以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陈七听得没了脾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明白的。”
西枫抱紧了她。
“我明白的。”
胸脯贴着陈七的后背“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我不想。我现在还不想回去读书。”
“你到底在怕什么？”
陈七想，她或许知道答案。
上次西枫准备扔掉男装，她就猜到一二。
西枫的学生时代大约并不快乐。一个家境贫穷、身体瘦弱、寡言少语、却成绩优秀的男孩，除了老师，没人喜欢。
当女孩子让他快乐。
“我真的拿这个当事业。”西枫带了哀求，“您就成全我吧。”
陈七最终答应了。
当事人不愿意，她强求不来。
不过，她也不像以前那样纵着西枫了。
第二天，陈七便带着一堆合同和策划案找到西枫。
“这几个商演，你挑一下，最近先跳几场，尽量熟悉线下场子。”陈七把材料分成两堆，又指着另一堆说，“这是选秀节目，时间都在下个月，我们一起选一个。”
西枫惊讶于陈七的效率和执行力。
这才一天，就弄来这么多合作机会？
“之前没告诉你而已。”
不告诉的原因，陈七不说，西枫自然也不会问。
逐一翻过去，一共六份商演邀约，基本是音乐节、品牌推广之类的。
“七姐应该看过了吧？”
“我和法务都看过了，挑哪个都行，看你喜好。”
最近一个商演下周就要开始，零散分布，一直持续到下个月。意味着，西枫没太多时间调整舞蹈，更没时间学新的。
“我只会两支舞，来得及吗？”
陈七：“你甚至可以只跳一支，反正甲方又不知道。”
西枫：“行，那我都接了。”
轮到陈七惊讶了。
西枫：“认真工作，我可不是打嘴炮。”
陈七点头，有点刮目相看的意味，但最后没说什么。
“选秀策划你先看看，这个不着急，回头我们再研究下。”
两份策划，一份是蒙面舞者，一份是华夏好舞者。都是老牌舞蹈综艺，前者花样多一些，嘉宾更年轻，后者偏传统，注重挖掘舞者个人成长故事。
其实都不理想。
两个节目曾经都很火，可如今流量远比不上新兴选秀。就连西枫自己，也很久没看过、没听过这俩节目了。
不过她一个新人，能参加这俩节目，陈七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若选一个，倒没什么犹豫的。
西枫不可能在电视上分享自己的成长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