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弱者的狠劲
征兵五十，听起来像村庄级械斗，但这就是事实，他的领地现在只有两个半村落，几百户农奴分开两个地方居住，而流民的新村庄还没有完工。
这五十个士兵自然以防御为主，苟住就完事了，他的领地又大又空，暂时只想默默种田发展，没必要考虑进攻性的武力，作为常驻的守备力量，弓箭手再合适不过。
交代众人第二天早上开始集结训练，安排好以后住宿的地方，莫尔就让他们各自散去，他的想法是亲自操练几天后，就选出一个人来代替自己指挥，锻炼体能，培养服从性。
他偶尔巡视一下就好，城堡内一切他都可以监控，只要他愿意甚至能偷看些健康积极的东西，比如探究下明莉宽松长袍下的夸张曲线有多圆润。
莫尔也就想想，这事他自问做不出来。
等这五十人操练到一定程度后，才轮到蕾拉教他们使用弓箭，现在的他们大多因为长年营养不良而消瘦不堪，可能还拉不满长弓，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锻炼。
第二天，莫尔特意早起，天还蒙蒙亮，简单吃过早餐后提前来到约定操练的地方，这里是城堡内的露天空地，有足球场那么大。
原本莫尔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到场的，一来做个表率，二来考察一下众人对士兵身份的态度。
然后，他意外地发现有一个人来得比他还早。
驴玛穿着农夫装，在清早的凉风中孤零零地盘坐角落的阴暗处，头高高抬起，盯着二十米高的城墙发呆。
他大概二十出头，一头简单短发，脸似乎才洗过，很白，干干净净的，眉细眼小，鼻子微微有些朝天，嘴唇薄了些，还有点突出，说不上好看，但在农奴中绝对当得起清秀二字。
一群歪瓜裂枣里出这么一个人，不容易，莫尔忽然间来了兴致，走过去和他攀谈。
“早。”
“啊，莫尔大人。”
驴玛的反应有点夸张，双手双脚一起用力，整个人从地上挺了起来，头却低着，眼神却落到了莫尔的鞋面上，畏畏缩缩地躬身一礼，“您，早安。”
这神态，这称呼，勾起了莫尔一些哭笑不得的记忆，因为体弱，这一辈同龄人都欺负过他，而莫尔更是其中最肆无忌惮的一个，可以说驴玛是在莫尔霸凌下长大的。
包括后来初夜的事，原来的莫尔就是看他软弱可欺，才一手促成了两人的婚姻，方便第一次之后，再去找萝玛小姐缠绵，欺负老实人。
什么人渣畜牲，简直又傻又坏，夜鬼是怎么教育的。
“驴玛。”
莫尔只是叫了声他的名字，驴玛就把头又压低了些，战战兢兢等着他的话。
“为什么想成为一名战士？”
“我，我想要一份土地。”
“只是土地吗？据我了解，你很少劳作。”
“是，那个，还有大哥和萝玛……”
驴玛说到一半没说下去，莫尔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
“我的手下不需要弱者，你最好做好准备，如果没办法达到我的要求，就给我滚蛋。”
听到滚蛋两个字，驴玛颤了一下，连忙点头道：“是，领主大人，我会努力训练的。”
“真的吗，驴玛，可你的软弱，无论如何训练，都是不会改变的，你凭什么成为一名战士？”
“我，我……”驴玛有点急了，害怕莫尔现在就让他离开。
“不过，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看在你曾经取悦我的份上。”
莫尔一边说着刻薄的话，一边看向三三两两聚集过来的新兵。
“等一下，按我说的做，证明给我看，你可以做到。”
……
“立，立，立正……”
五十人排成五排，发号司令的不是莫尔，而是驴玛。
“没吃饭吗，大声点。”
莫尔呵斥了他一句，驴玛顿时焉了下来，队伍里一阵笑声传出，以为他们的领主大人又在羞辱这个既可怜又招人嫉恨男人。
“闭嘴。”莫尔看向队伍，当了这么久领主，他已经掌握了该有的仪态，严肃的眼神一刮而过，所有人都闭嘴了。
“再喊。”
“立，立正。”
“再大声点。”
“立正嗯！”驴玛一激动，破音了，队伍里一阵哈哈大笑。
这次莫尔都懒得管纪律了，对着驴玛怒吼道：“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不是就给我滚，顺便回去把萝玛小姐给我叫过来，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男人，无能的东西，喊一声都不会吗，废物。”
嘲笑和怒骂声中，驴玛低着头，脸憋得通红，身体颤抖着，不知道是羞辱还委屈。
在他心里，萝玛什么都是最好，从她第一次喝退欺负他的人把他从泥潭里拉起来的时候，驴玛的心就少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那里留给了他的天使。
可驴玛懵懂时不敢追求她，结婚时不能赎回她，结婚后还要她分担自己的劳作。
他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根本就是个废物，听说成为士兵后能分得一份土地，他毫不犹豫就报名了，只想让她过得好些。
因为萝玛，他才有了这份勇气。
他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
想到她，驴玛抬起头来，面色因激动泛红，瞪圆的双眼中燃烧着火焰。
“立正！！！”一声威怒的巨吼压过全部的奚落与嘲笑声，所有人身躯一震，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
“给我站好了，我不说停，谁都不许动！”
莫尔默默点点头，比起真正的战士，少了杀伐之气，多了些歇斯底里的疯狂。
不过，这人能用了。
他决定再加一把火，让驴玛知道，现在不一样了，有领主撑腰，只要他支愣起来，不会有人敢欺负他，
莫尔把手里的长鞭递给了驴玛。
“现在他们都听你的了，谁敢违抗你的命令，就是对我的不忠诚，你，要怎么做？”
驴玛接过长鞭，握得很紧。
“违抗者，打！”
莫尔转向队伍的方向，喝问道：“你们听明白了吗？”
“是，领主大人。”
莫尔点点头退到一边，等着驴玛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
权威不是那么容易确立的。
希望驴玛不会让他失望。
……
“跑，绕这片空地，都给我跑，谁敢掉队，我就惩罚谁。”
过往的压抑一朝爆发，驴玛不停地呵斥、怒骂，现在没有人敢反抗他，一番操练之后，他的嗓子都沙哑了起来。
此时太阳已经高升，爬过了城墙，阳光落下，照在了驴玛脸上。
他指挥队伍，开始了早上最后的体能训练，极限长跑，所谓极限，就是不允许停下，直到耗尽身体所有的力量。
驴玛拿着长鞭，跑在队伍的后面，就像他说的，谁敢掉队就是一鞭子，毫不留情，他本来就虚弱，这时已经没什么力气，可莫尔要他跟跑到最后，只要他敢停下，就失去士兵的资格，滚回去当一个废物。
曾经他非常恐惧他的领主大人，直到跟萝玛过上了甜蜜的二人生活后，这份恐惧变成了感激。
今天，又重新变为恐惧，他不能没有萝玛。
驴玛一直跑，一直跑，可他很难跟得上队伍，慢慢地，他被抛下，被超越，曾经欺负他的人路过时依然会投过一丝嘲笑的眼神，如果不是领主大人，谁会听一个弱者的指挥。
可驴玛没有停下，跑得慢，但没有停。
渐渐地，有人掉队，站在原地不停喘气。
驴玛还在跑。
有人踉跄几步，趴在路边呕吐。
驴玛还在跑。
有人眼前一黑晕倒在地，被莫尔叫人抬走治疗。
有人……哦，原来已经没人了。
只有驴玛甩着比身子重几倍的头爬滚了几步，然后一头撞到了地上。
“明莉，快，救人！”
不用莫尔喊，一旁待命的明莉已经当先冲了出去。
“圣术，生命之泉。”
“圣术，坚韧之躯。”
“圣术，肉体活化。”
……
一阵金光乱闪，见驴玛气息平稳下来，明莉这才吐一口气。
“莫尔先生，你怎么这么狠，我再慢一点他不死也要残废。”明莉难得责怪莫尔一句。
不只是因为驴玛的身体，还有他扬言要抢别人老婆那句话，虽然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她就是不舒服，心里一阵别扭，还有点酸。
“狠的是他自己，内向的人，心里总有点别人不知道的狠劲。”
“那你为什么逼得这么紧，他……”
“他怯懦，无知，弱小，根本不是个人才，我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杀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我想要的兵，他切实想要守护这片土地和他的家园，比很多人都可靠。”
莫尔的话是有道理的，军队的性质决定了它的作战能力。不过说得再煞有其事，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没人用的情况下迫不得已的操作，谁不想要一个专业的军官呢。
“萝玛小姐，他已经没事了，不过你还不能去看他，否则他今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萝玛担心丈夫的身体跑过来偷看，被莫尔逮住，吩咐她不许出声，这时候早已泪流满面，哭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蕾拉，吩咐厨房给他们的午餐准备一杯果奶，加冰。”
“哦。”
于是乎午餐时间，士兵们的食堂里一片鬼哭狼嚎。
老汤米没有去地里干活，他本来就不是农夫，自小就盗窃生活，知道过几天就能解脱后更懒得装样子了，躲在二楼偷偷观看了训练的全程。
“疯子。”
他这种练一下武技，搞一套装备就当雇佣兵的人，哪见过这种不把人当人的操练方法。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才一个上午，他就感觉这群人可能成为他们的障碍。
要开始布置了，老汤米心想，下午正是好时候，士兵在操练没有人巡逻，流民要出去干活，城堡里几乎没人。
午后，老汤米回到房间，从床底下拿出巴维老大给他的包裹，里面有两个盒子，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堆白色粉末，另一个是满满一盒不知名的虫蛹，只有黄豆大小，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粉末是一种毒药，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但并不致命，现在还没到用的时候，他把那盒虫蛹拿了出来，倒了些水上去。
原本安静的虫蛹渐渐震动起来，透过虫蛹还能看见里面蠕动的幼虫。
老汤米把盒子藏在兜里走了出去，假装随意逛了一圈，确认没人后，小心翼翼地把虫蛹分散塞在一二层的各个角落的石砖缝里。
这种麻幻虫，在遇到水之后会醒过来，五天之后破蛹并散发出让人类产生幻觉的气体，效果强烈持久，普通人只需要吸入一口就会癫狂半天，然后虚脱倒地。
五天之后，就是他们的派对之日。
到时候……嗬嗬嗬。
“老汤米，你在这做什么？”
老汤米猛地吓了一跳，赶紧把还没用完的盒子盖上藏回衣兜里头，转过身来，牛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看着他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
“哦，牛玛先生，我，我在散步。”
“我去地里找你，听说你不太舒服。”
“呃，一点小事，我想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老汤米随口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他并不是什么勤快的人，也根本不会种地，否则也不会做这种勾当。
“哦，那太好了，领主大人在找你，你觉得你需要现在去一趟。”
“啊！？”老汤米有点懵，领主找他有什么事，难道自己败露了？不可能，他自认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请问领主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传达者，尊贵的领主大人不需要给我解释，不过他心情看着还不错。”
“那……”老汤米思考着，最后还是决定跟牛玛去一趟，免得引起怀疑，“还请牛玛先生带路。”
“不客气，请跟我来吧。”
……
莫尔没有参与下午的操练，只是偶尔打开练兵场的镜头看一看，确认驴玛还能控制场面后就放心了，甚至吩咐他别练太狠，打扰明莉的科研。
而他则专心捣鼓自己的设计图，士兵的弓还没有着落，作为魔学者，自然不能让自己的人用普通的武器。
笃笃。
“进来。”
“领主大人，人我带到了，这位就是汤米。”
“很好，你退下吧。”
莫尔抬头，看了眼牛玛带过来人，目光相对，对方立刻把目光拿开，莫尔也没多想，除了亲近的几个，所有人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但他还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