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魂魄碎片果真如前两次那样在储已成的脚下消失不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聂迎未总觉得这会儿储已成魂色竟然不如先前纯粹了，黑色的魂色里面隐约掺杂着几缕暗金色，怪好看的。
不等她对此细细观察，周围的景色随之变换，宛如溶解一般更迭交替着，显露出真实模样。
他们这会儿正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里面并排放着两长宽大且蓬松的床铺，从房间里各种饰品和床单上印着的logo来看，他们此刻仍旧在耿浩宇所开的饭店里。
储已成打开一侧的灯，房间里顿时亮堂起来，突如其来的光线令众人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聂迎未正努力适应着光线，突然被储已成扶了起来，他蹙着眉头低头看了一眼她的伤口，随即脱下外套系在她的腰间，挡住了伤口，并出声提醒道：“眼睛。”
她只当他觉得血腥，收起灰眸后默默低头将衣服系得更紧了一些，看着正逐渐浸在他外套上的血迹，聂迎未竟然莫名感到有些失落。
她的手里还攒着从谈和庆魂魄上剥落下来的东西，那是一张巴掌大的黑色皮毛，毛虽然短，却十分细腻光滑，像是某种动物的皮毛。
谈和庆依旧蜷缩着身子倒在一边，看起来储已成给他的那一脚并没有收力，一旁的耿浩宇虽然行动没有受到限制，却也没冲上来，他有些畏惧地扫了一眼二人，从地上爬起来后，径直跑向谈和庆身边，将其扶了起来。
谈和庆的一侧脸已经肿胀泛紫，嘴角甚至裂开并渗出血迹，他在耿浩宇的搀扶下，勉强站直身子，扫了一眼周围之后，表情顿时狰狞了几分。
“把东西还给我！”由于脸部红肿，他的吐词并不清晰，不时有血液混着口水从嘴边滑落，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二人，“你们——为什么要妨碍我！”
聂迎未撇了储已成一眼，明明先前还说要和人谈谈，这会儿却一点儿没有要搭理对方的意思，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怒火中烧的谈和庆。
谈和庆见他毫无反应，顿时怒意更盛，他一把甩开搀扶着他的耿浩宇，捡起地上的一把贴满了符纸的短木剑，直接朝着二人冲了过来。
谈和庆有些身手，即便被狠踹了一脚，这会儿的速度也并不慢，只可惜储已成比他更快一些。
储已成一脚踢中对方的手腕，在短木剑脱手的瞬间将其夺过来，并立刻补上一记回旋踢，正中对方的面门。
谈和庆应声而倒，这次却是怎么也起不来了，只得在耿浩宇的搀扶下倚着墙坐在地上。
“你们到底是谁……”谈和庆喘了几口气，抬头看向二人，眼里虽然戾气依旧，表情却比先前平静不少，“这年头懂行的不多，但凡有点本事的我都知道，却没听过你们俩。”
储已成瞥了眼手里的短木剑，伸手在上面的符纸上抹了一把，上面顿时出现一道血痕：“这只能说明你见识浅薄。”说完，他便将短木剑随手丢在了角落里。
谈和庆见此脸色一变，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短木剑，整个人突然肉眼可见地颓废了几分，他耷拉肩膀，脑袋倚在墙上，“我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让浩宇同意戚辰那小子带你们两个一起参加。”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给自己兑点儿后悔药。”储已成一边说着一边将聂迎未拉到床边坐好，自己则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两瓶水，并将其中一瓶拧开递给她，“说说看，你们费尽心思策划了这些，究竟有什么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谈和庆自嘲一笑：“报仇罢了。”
喝完水，储已成拧紧瓶盖，看向谈和庆和耿浩宇二人：“谈励吗？”
“你们已经知道了。”谈和庆细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是啊，为了给谈励报仇。”他喃喃着说完后，便没了声音，一点儿也没有要再次开口的意思。
反倒是跟着他一起跪坐在地上的耿浩宇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解释道：“我们只是想让他们体验一下小励生前的感受而已，被排挤，被霸凌，直至最后的绝望。”他神情落寞地底下脑袋。
从耿浩宇的口中，他们得知了一些有关谈励的信息。
谈励的学习成绩一直不理想，进入高中后完全跟不上，他本身压力就很大，还经常被一些同学嘲讽，后来为了颜面，他在考试前夕铤而走险去偷试卷，结果被老师当场抓住，第二天直接通报批评，记过处分，也因为此，他沦为笑柄，被班上的几个混混盯上。
耿浩宇越说越伤心，几度哽咽，聂迎未见他如此，总觉得十分违和，她眨眨眼，出声道：“你不是和谈励在一个班级吗？既然本身关系这么好，为什么还能让他被别人排挤霸凌？”
耿浩宇表情一怔，接着略显慌乱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这些，这一切都是他们在私底下进行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说着，他突然低下头，“不过我也有错，明明离得那么近，我却没有丝毫发现到不对劲。”
“作为朋友，他难道没有向你求助？”
“没有，也许是担心我被牵连，他甚至主动疏远了我们的关系。”
聂迎未看着耿浩宇一脸痛苦的模样，正要再问一些什么，一旁的储已成开口问道：“那戚辰呢？他那会儿刚转学过来，和谈励并没有交集，你们为何要害他？”
他刚提到戚辰的名字时，一直面无表情的谈和庆突然暴躁起来，他猛抬头看向二人，大声吼道：“因为他该死！小励临死前曾向他求助过，但他见死不救！他比那些冷漠旁观的人更该死！”
他的声音很大，将细微的敲门声完全掩盖，等他说完后，大门被轻轻推开，戚辰顶着一张怔愣的表情站在门外。
戚辰走进屋子，盯着角落里略显狼狈的谈和庆看了一会儿，迟疑道：“……他向我求助过？”
他的突然出现也令谈和庆面色一僵，二人对视一眼，谈和庆将脑袋偏向别处，语气里虽然依旧戾气满满，声音却小了几度：“呵，不是你关心的事儿你自然不记得。”
一旁的耿浩宇好心地提醒道：“你刚来那会儿，大头他们想要给你点威慑，结果被你揍个半死，小励知道之后，中午午休的时候特意去找你。”他看着戚辰，脸上是未褪的悲伤神情：“我亲眼看见他拉着你说了什么，结果却被你一把甩开手。”
戚辰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一番，“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耿浩宇十分肯定地报了一串日期。
戚辰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一天我奶奶摔倒被人送去医院，我连假都没请就直接从学校跑去了医院，期间根本没注意有谁找过我。”他看着耿浩宇，疑惑道：“他跟我说了什么？”
“自然是请你帮忙对付大头那些人。”
一旁的聂迎未扬了扬眉毛：“你既然都听到他找人求助了，为什么不自己帮他？”
耿浩宇先是一愣，嘴巴顿时不灵便了，他支支吾吾地给自己辩解道：“当时距离太远，我听得不真切，只听到几个关键词，并没有反应过来，等小励出了事，我回忆起这些后，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向你求助。”
聂迎未看着耿浩宇略显苍白的解释，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你都没听清就说得这么笃定，难道不怕冤枉人吗？”
耿浩宇被怼得没了声音，闷着头不再吱声。
“还有你，儿子在学校被欺负却没有找你求助，反而试图找一个刚转学过来的陌生人，作为一个当爹的，难道你不感到愧疚吗？”聂迎未愤愤地看向谈和庆，平时业务拉胯也就算了，在这种原则问题上竟然还想迁怒旁人。
早在戚辰和耿浩宇对峙时，谈和庆的表情已经逐渐松动，他瞥了耿浩宇一眼，重新看向戚辰的眼神虽然依旧不善，戾气却少了不少。
面对聂迎未的质问，谈和庆并未恼羞成怒，“小励和我确实不亲近。”
兴许是因为说到谈励的事儿，他的声音突然轻缓了许多，脸上满是怀念的神情，他说谈励的妈妈死得早，他的工作性质又常年顾不着家，起初家里有老人负责照看，但是当谈励初三那年，两个老人也相继去世，之后几乎都是谈励一个人独自生活。
谈励的学习成绩一向不理想，高中更是跟不上进度，正好当时谈和庆的妹妹搬到他所在的城市，所以他就将妹妹的孩子耿浩宇转到谈励的学校，心想两个孩子总归可以相互照应一些，而且听说耿浩宇的成绩很好，多少可以帮一帮谈励。
只是没想到，最后谈励连高考的机会都没有。
谈和庆说这些的时候，耿浩宇全程低着头，一副伤心的模样，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有着红色魂魄的原因，聂迎未对他有些本能地抵触，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谈和庆讲完后，众人沉默了一阵，没过多久，屋外响起一连串的吵杂声，似乎是有人发现所处的环境变更，惊呼声惊扰了其他睡着的人。
吵杂声越来越大，接着是抑制不住的惊呼。
期间有人来敲他们房间的门，询问有没有人，不过没人起身去开门。
听着外面充斥着惊喜的欢呼，谈和庆竟没有恼怒，他此时依旧维持着平静的表情，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