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妥协
杏林小区苏家。
“所以，你就这样称呼江医生，称呼到了现在。”沈月末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可思议。
顾西西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一直叫到了现在。只不过，一开始也不好意思，毕竟他是哥哥的好朋友，总觉得这样称呼，太不尊重了。”
沈月末疑惑道：“江医生就没说过什么？”
“我们确定了关系之后，他曾问过一次。”顾西西想到了江亦初当时的表情，眼里溢满了柔情和笑意，“然后，我就告诉他，这代表着他整个人，都是我的。”
沈月末好奇道：“所以，他就再也没有问过。”
“没有，他说他接受这个理由。”
顾西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其实江亦初不说，她也知道，他很希望她，再叫他一声亦初哥哥。只不过，哥哥苏木已经很看不惯他了，她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好吧，偷偷地告诉你们，她本来是打算在婚礼上给他一个惊喜。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她决定，等他从武汉回来，第一句听到的，一定是他最想听到的那四个字。
“你和江医生的感情真好。”沈月末扯了扯嘴角，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羡慕和惆怅。
顾西西笑弯了眉眼，“沈医生，总有一天，你也会遇见那个人，他会踏着光、为你而来。”
“好吧，我期待他的到来。”沈月末无奈笑了笑，“那么现在，你就喝了姜茶，去休息吧，大年初一再病了，多不吉利。哦，对了，忘了一件事，张主任发了信息，要我们后天去小广场领取生活物资。”
“生活物资？”顾西西以为是小区统一购买的，便问道：“一共多少钱？我发给张姨。”
沈月末摇了摇头，“不用，这批生活物质，一部分是院领导吩咐医院后勤部采购的，另一部分是我们市的企业联合捐赠的，杏林小区每家每户都有。”
“我知道了。”顾西西敛下眼眸，静静地看着杯子里的棕红色姜茶，眼里满是复杂之色。
沈月末看着她的样子，眼里划过了一丝担心，“西西——”
“沈医生——”顾西西回过神，一口饮尽了手中的姜茶，笑道：“你自便，我先去休息了。”
“好，你去吧。”沈月末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比不上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好，只是依然会不放心，于是便道：“如果不舒服了，记得叫我，知道吗？”
“我知道了，沈医生也早点休息吧。”
西西笑了笑，等回到卧室，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她没有开灯，直接摸索着上了床，然后把自己包裹在了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温暖她冰冷而又不安的心。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很特殊，就因为她的父母是烈士。可是今天，她彻底明白了，特殊的不仅仅是她，而是整个杏林小区，准确的说，是所有英雄的家属。
她不知道这一次，又有多少英雄会牺牲，又有多少孩子会成为下一个她。
就像她说过的，什么国家大义、民族大爱，她都懂，只是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懂，这样才能自私一点，才能不再忍受分离。
可是她也知道，那条布满荆棘的路，是父母的选择，是哥哥的选择，亦是江亦初的选择。
她无法阻止他们，既不想也做不到。如果可以，她特别希望这场疫情，只是她一个梦，梦醒了，哥哥苏木和爱人江亦初就在她的身边，陪着她笑、陪着她闹。
想着想着，顾西西睡着了，然后在梦里，她回到了十九岁，回到了那年的初夏。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病房，虽然到处都是冷清的白色，却又在细微之处透着一丝温馨。
顾西西坐在病床上，看了看给她检查手臂的江亦初，又看了看坐在床边削苹果的苏木，眼里闪过了一丝无奈。
她住院的这几天，这两个人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十次之中有八次，都会前后脚过来。然而来了之后，却又各干各的，仿佛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气氛无比诡异。
“哥，江亦初哥——”在苏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顾西西咽下了最后一个哥字，“我已经没事了，你们这么忙，就不要总往我这里跑了，有事我会找护士的。”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我可是你哥，不照顾你照顾谁。”
苏木和江亦初同时开口，然后又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一个眼里透着心烦意乱，一个眼里透着势在必得。
顾西西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哥，那个孩子还好吗？”
苏木幽幽道：“当然比你好，他可是第二天就出院了。”
江亦初补充道，语气显得极为冷漠，“那是，除了受了点惊吓，身上有几处轻微的擦伤，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顾西西就当没有听懂两人话里的深意，笑道：“那就好。”
苏木冷哼了一声，直接把手里未削好的苹果扔到了床头柜上，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悦。
“哥，我错了。”顾西西举起了右手，发誓道：“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苏木眼里闪过了一丝无奈，寒声道：“顾西西，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以后你就别想再独自出门了。”
顾西西乖乖道：“好的，哥哥。”
“你呀——”苏木轻笑了一声，冷冷道：“那个男孩，到现在都没有来道谢。你自己说说，你救得值不值？”
顾西西低声道：“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哪有什么值不值得。”
看着顾西西不满却又不能反驳的表情，江亦初眼底划过了一丝笑意，对着苏木道：“谁说没有来，那个男孩和他的家长都来过了，只是被我拒绝了。”
“拒绝？为什么？”苏木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说实话，那个男孩来不来道谢，他其实并不在意，毕竟人都救了，不过来总比不来强，起码懂得感恩。
“那个男孩太吵了，之前在急诊科就哭闹了一整夜。”江亦初眼底的不耐烦一闪而逝，然后温和道：“西西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安静的环境修养。”
苏木终于觉得江亦初做对了一件事，赞同道：“做的好。”
说到急诊室，顾西西一直昏沉的脑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江亦初哥——他们送我过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白色的提包，上面绣着两支兰花？”
“白色的提包？”江亦初想了想，走到储物柜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提包，上面不仅脏了一大块，还磨掉了半支兰花，“是这个吗？”
顾西西眼睛一亮，“是它，亦初哥哥，你快拿给我。”
苏木叹了口气，看着顾西西惊喜的表情，也就没有再去纠正她的称呼了。
江亦初眼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嫌弃，而后犹豫了一下，没有递过去，“西西，这个包脏了，上面的细菌也多，你要是喜欢，我就再给你买一个。”
顾西西摇了摇头，“不是，我要的是包里的那封信。”
“信？”苏木勾唇一笑，还特别意味深长地看了江亦初一眼，“谁给你写的信，不会是情书吧，我们家的西西也长大了。”
江亦初握紧了拿包的手，眼底划过了一丝冷冽森然地寒意。
“哥，你别乱说，才不是呢。”顾西西急忙否认，眼底却闪过了一丝喜悦，“那封信，是边防部队的信。”
“什么？边防部队？”苏木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里透着一丝急迫，“他们是不是同意了？”
顾西西点了点头，一行眼泪划过了她的脸颊，“是，他们终于同意了。”
苏木愣了一下，一把夺过了江亦初手里的包，翻出来了那封来之不易的信，然后他看着信封上的红色章印，激动道：“太好了，爷爷和我爸知道了，一定会特别高兴。”
江亦初看着顾西西的眼泪，心微微一痛，而后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既然是高兴的事情，哭什么。”
顾西西破涕而笑，“是啊，高兴的事情，不能哭。”
这时，神经外科的护士长夏红端着一托盘的医疗用品走了进来，“江医生、苏医生，我来给病人换药了。”
“好，你换，我们先出去。”江亦初说完，拽着苏木走出了病房。
医院走廊上。
江亦初正色道：“苏木，我要陪西西去边疆。”
“你——”苏木眉头一皱，不悦道：“江亦初，三年前，我就警告过你，不许打我妹妹的注意。现在，我再警告你一遍，离我妹妹远一点。”
江亦初轻笑了一声，不急不忙道：“苏木，还是那句话，与其把你妹妹交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你还是更信任我的吧。”
苏木冷笑道：“那又如何，我信任你，不代表西西会喜欢你。”
“那就试试看，只要你不再阻拦我们见面。”江亦初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狡猾，“我保证，如果西西没有喜欢上我，那我就永远做她的哥哥。”
苏木深深地看了江亦初一眼，和他做了六年的朋友，他知道江亦初这个人，虽然毛病一堆，但不可否认，他确实了解他、信任他。西西如果不嫁人也就罢了，要是嫁人，江亦初确实比一个陌生的男人更适合、也更放心。
于是，苏木妥协了，“江亦初，记住你说过的话，如果西西受到了伤害，我决饶不了你。”
“苏木，你放心。”江亦初冷清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温柔，“我和你一样，都希望西西一生幸福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