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木梨
气氛稍有停滞。
孟棠月瞳眸动了下，视线里是男人的侧脸，他已经收回了目光，眸子淡淡的注视着车前。
路过红绿灯下时，光线穿过前车窗倾泻落下，在他寡淡的眉眼间晕染了些许颜色。
孟棠月注视了几秒，随后移开了些目光，轻声应了下，“嗯。”
眼睫微微垂下时，视线扫过贺津搭于方向盘的手。
本就是光线昏暗的环境，指节分明，暗处的冷白更是显得斯文禁欲。
孟棠月彻底的收回了视线，她垂下眼睫时，旁侧传来贺津的声音。
“孟小姐想问的只有这个？”
微低的嗓音，尾音只是淡淡的疑问，似乎并没有其它情绪，只是询问。
孟棠月低眸看着旗袍裙摆，闻言微顿了几秒，才抬眸看向贺津。
从小的礼节教养让她说话时，是必需要注视着他人。
“嗯。”
孟棠月只是轻轻应道。
她话落下，目光只是稍微停顿了几秒，就要收回。
但贺津微微侧目，眸子转向她时，眸色也随着渐渐清晰。
光影与眼底情绪之间，愈是晦莫不明。
他并没有主动开口，只是淡淡一眼，收回时，眼底的情绪也跟着敛了回去。
气氛安静了下来。
半个小时的路程，孟棠月一直侧目看向窗外。
外面已经下起了绵绵小雨，细点似的雨点落在车窗上，外界的景色与路灯都变得模糊。
等窗外景象渐渐变得有些熟悉时，孟棠月收了视线。
汽车平稳停下，孟棠月动了动眼睫，最后低眸去解安全带。
安全带解开后，孟棠月抬起眸子，视线转向旁侧的贺津，眉眼间浮礼貌而温和的微笑。
她道：“谢谢贺先生送我回来。”
孟棠月说完并就要转身去开车门，身侧却传入贺津低沉的声音。
“孟小姐。”
孟棠月闻言停了开车门的手，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贺津。
目光对视。
贺津眼底是平静而深的眸色。
他视线淡淡转向孟棠月身后的车窗，极简短的一句：“下雨了。”
陈述的语句，低沉落下，更是显得车内气氛奇怪。
孟棠月正要开口说没关系时，贺津已经打开车门，他下车时转眸对孟棠月道：“稍等。”
孟棠月停了下，目光看向已经关上车门的贺津。
隔着一个车窗，模糊而斑驳。
身影消失片刻后，旁侧的车门被人从外侧打开。
冷风从外袭来。
孟棠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些，旗袍与披肩的搭配，总归是有些单薄。
目光看向车外，男人立于旁侧，黑色的西装似是要与夜色融成了一体，指节分明的手捏着伞柄，绅士而矜贵。
贺津撑着伞，目光隔了绵绵的雨雾看向车内的孟棠月。
大抵是夜景的缘故，男人的目光深邃而重，即便是隔着这样浅薄的雨雾，也是清晰。
冷风吹过了孟棠月而侧的碎发，拂过侧脸的轮廓，遮挡了一些视线。
孟棠月抬手整理了下碎发，随后下车。
他下车后，立于眼前的贺津往前走了一步，距离被缩短。
黑色的雨伞倾斜落向孟棠月。
平视的目光中是贺津黑色的领带，没有任何多余的赘饰，简约而寡淡。
孟棠月微怔了下，她不太自然地眨了下眼睫。
靠得有些近的缘故，吐息间是淡淡的烟草气息，混着雨雾清新，倒是不太明显。
“孟小姐。”
低沉的嗓音从顶端落下。
孟棠月眼睫颤了一瞬，随后掀起眼帘看向面前的男人，眸子抬起时，目光落入男人幽深的眼底。
短暂而沉默的对视。
贺津低眸注视着孟棠月，低缓道：“我送你进去。”
孟棠月迟疑地看向贺津身后，虽是在门口，也不过是两分钟的路程。
孟棠月收回了视线，看向贺津时她温和道：“就在后面那一栋楼，没几步路的，就不麻烦贺先生了……”
说到最后声音变轻了些，眼睫落下。
吐息间的烟草气息变重了，贺津又往前走了些，孟棠月的视线里只剩下男人的西装领带。
“带伞回去。”
简短的一句话，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孟棠月眼睫颤了下，视线里是男人捏着伞柄的手，西装袖口微抬，手腕间的表盘露出侧边的金属弧度。
这个意思倒是显而易见的。
孟棠月安静了几秒，最后抬起手腕去接伞柄。
她抬着眸子，指尖小心地避开贺津的手，捏住伞柄金属时，指尖还是不可避免的触到贺津的手。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划过，片刻的温暖。
孟棠月微顿了下，并没有看向贺津，也没有主动开口。
但她却极清晰的感受到了从上端落下的视线。
呼吸都在下意识间变得轻缓。
贺津低眸，视线注视着孟棠月青黛似的眉，长睫在他的注视下，颤了又颤，脆弱单薄的如若蝴蝶翼。
他敛了些眸色，松开捏着伞柄的手。
孟棠月还未反应过来，本就因为要避开贺津，并没有完全捏着伞柄，自然也没用多少力。
伞在她手中有些不受控制的轻晃，孟棠月正要拿稳时，手背间擦过一道极清晰而热的温度。
贺津抬手替孟棠月扶住了伞柄。
“拿稳。”
仅仅两个字，混着雨点落入伞面时的声音，落入孟棠月耳侧。
提着袋子的右手也不自觉的紧了下。
孟棠月眸子微顿几秒，视线有些迟缓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贺津正垂眸注视着她。
离得本就近，男人的眸色更是深暗，几乎是像没有任何距离一般，极清楚的显露在孟棠月眼前。
孟棠月立即避开视线，往后退了一小步，她抬着手臂，并没有让贺津脱离伞下。
捏着伞柄的手不自己的紧了下，孟棠月垂着眼睫，轻着嗓音道：“谢谢贺先生。”
“我先回去了。”
孟棠月说完这两句才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视线相视时，她还是短暂的安静了两秒。
“贺先生赶紧上车吧，淋了雨总是不好的……”
“改天等您有时间，我再把伞还给您。”
贺津眸色沉渊，他低声：“一把伞倒是不用孟小姐特意来还。”
孟棠月轻轻抿了下唇，正在想如何应声时，男人低低的嗓音紧跟着落下。
“我明天来取，如果孟小姐有时间的话。”
带着礼貌称呼的一句话语，因着嗓音似乎与往常不同。
孟棠月看向贺津，男人神色平静，只是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她只能就此应声：“好。”
贺津敛眸，“孟小姐可以回去了。”
分开时，孟棠月走得比往日快了些，细跟落在地砖之上，混于雨声中，渐渐消失不见。
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幽深的视线。
女人清婉的身影消失后，车内的贺津漫不经心地收了眸子，指尖摩擦过手中火机的刻纹。
昏暗之下，寡淡的眉眼看不出一点情绪，眸色渐深时，他散漫地掀了眼皮。
骨节清晰的手按下火机。
金属声音过后，车内猝得亮起红色的火星，倒映于他漆黑的眸子间。
他只是散淡的按了两下，并没有点烟。
沉默一分钟后，他掀了眼皮，将手中的火机扔回原处，视线缓慢转向车前，指节扯了下领带。
后视镜内清楚的倒映着男人的眉眼，极重而深，眸子浅表渐渐显了些兴味。
-
孟棠月到家之后，借着一些门外走廊的光线，指尖摸到墙壁的开关。
按下去时，暖色的光线瞬间充斥了眼前。
孟棠月小心将手中的伞靠于墙壁上，她放下手中的手提袋，就手脱了旗袍外衣。
衣服倒是没有落上雨点，只是这个季节的雨到底有些冷，外面又起着风，穿了外套，也不太起作用。
孟棠月收了手中脱下的外衣，抬手散了长发去洗澡。
等她出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她换好了睡衣，准备将带回来东西收一下。
长发已经被吹干，孟棠月随手找了个发饰绾了起来，没怎么去认真整理，有些黑发松散的落于侧颈。
柔白的肌肤浸润过热水的缘故，浅表起了层淡淡的粉，原本清水的杏眸也变得雾意盈盈。
孟棠月抬着手臂从柜子上层取了个杯子，清水冲洗过后，她安静的倒了杯温水。
水面盈溢到杯口，孟棠月收了手，手腕滴落了温水时，思绪有些遥远。
肌肤相触时的热意太过于清晰。
而贺津的神色更是让人看不透彻，原则来说，她不应该靠近一个无法看透的人。
但在雨中时，她答应了贺津明天来取伞的事情。
孟棠月抿了口温水，思绪渐渐收回。
爷爷病好后，她也是要搬回山下的，不见面，总不会有什么相处机会的，也免了她想怎么相处才合适。
水杯放于台面，孟棠月准备回房间休息，只是还没走时，随着一道灯光闪烁的声音，眼前突然黑暗了下来。
眼睛刚刚陷入暗色还有些不适应，等孟棠月习惯之后，她才抬眸去看头顶上的灯。
灯坏了吗？
但每个房间的灯都暗了下来，整个公寓里只有从窗外透进的光线。
孟棠月疑惑的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后，她走到开关处，试探了按了两下，并没有反应。
孟棠月又看向卧室，她走过后，照例按了开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停电？还是电路坏了？
正当孟棠月疑惑时，她收了按了开关的手，准备打电话问询物业。
她接着一些微弱的光线，拿着手机去抽屉里翻找物业的联系方式。
只是原本安静的房间内，忽的响起手机拨通电话时的声音。
孟棠月怔了下，随后看向手机屏幕。
屏幕上清晰的显示着号码备注——贺先生。
怎么会不小心拨通了贺津的电话？是她刚刚拿手机没有注意按到了那里？
来不及多想，孟棠月当即就要挂断电话。
只是几阵滴声过后，电话被那端的人接通。
男人的声音透过传来，在极安静的环境下，低哑而清晰。
“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