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于凯拿着手机，停留在和万虔的聊天界面，大部分都是视频聊天，万虔话很少，很多时候她就接通时说一句不要打扰我，最后说一句手机没电了或者我要去干嘛了，但于凯就是喜欢看她，哪怕她完全没有注意他也没关系。
他只要能看着她就好了。
于凯还是没忍住，但也没有直面万虔的勇气，他给万虔发了条消息：你会不会看不起我不会念书？
她没回消息的时间简直是漫长的过分，于凯吸了吸鼻子，翻身看着手机，打算给胖子打个电话缓解一下这难以言述的情绪，万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连忙接了起来：“喂？”
“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你感冒啦？”
“没有。”
“那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
这下万虔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摸着才吹干的头发，想到于凯给她发的那条消息，就回答他：“我不会看不起你的。”
“哦。”于凯得到回答不觉得开心，他把被子盖紧了，就露了个头：“你缺不缺钱啊？你一个人……”
“我不缺钱，我妈妈在去世前把两套房子都卖了，钱在我的账户上，她和我说她死了之后我爱去哪里就去，因为我外婆对我厌恶至极，所以我妈立的遗嘱，把我的监护权放在我外婆那里，等我成年了，把户口迁出来，那我就真的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你外婆为什么讨厌你，既然她讨厌你，你妈为什么会把你托付给她？”
“因为她觉得就是我把我妈妈的人生毁了，其实她应该恨我的生父，但是没人知道我生父是谁，她对我厌恶到了骨子里，但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虐待我的举动，所以她选择了漠视我，她拒绝承认我是她的外孙女，也从来不和我说话，不看我，当然也不会管我，也不会和我抢我妈妈的遗产，我妈其实问过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万虔的外婆是中学老师，年轻时丧偶，带着一双儿女生活，虽然清贫但骨子里颇为清高，长女考上了国外有名的音乐学校，她是高兴的，但是在女儿出国的这段时间里，儿子因为女朋友出轨而精神失常，好不容易情况稳定了一些，女儿大着肚子回来了，书也没继续念，几番打击加上邻里同事之间的闲话，让她不负重担，和女儿断绝了关系，万虔的妈妈只能大着肚子离开。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是一家在南一家在北，在万虔的妈妈生病前，她根本不知道还有外婆和舅舅的存在，第一次见面，看见穿着干净整洁但是冷漠的外婆，还有被外婆牵着，满脸戾气的舅舅，万虔这才知道，小时候那个殴打过妈妈的男人竟然是舅舅。
万虔不管说什么都是冷静的，就像是在念别人的故事，不带一点感情，于凯心里堵得慌，听万虔说完更堵，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他问：“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小时候你妈对你不好吗？”
“我现在的样子？”
“就是对谁都冷冰冰的，像是没有感情。”
“是天生的，我妈妈说就算是婴儿时期我也很少哭，其实我不太理解人类的感情，我一度以为我是遗传，但是我在我外婆家里看到我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和一些影像，我才知道她以前和正常人是一样的，很爱笑，有很多朋友，我现在一个人过日子和我妈在一起过日子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万虔说话好像是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于凯都听懂了，他问：“你外婆是瞎说的，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
“我不觉得是我的错，因为我不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也不会有愧疚，悲伤这种情绪，我也不觉得我妈妈对我不好，她对我挺好的，我小时候看见电视里妈妈抱着女儿的亲情画面还会问她我们也需要这样做吗？她就问我你需要吗？我说不需要，她就说那就不用做。让我吃饱穿暖，负责我的一切开销，培养我，我不知道这是因为责任感还是亲情，我应该回报她的，可是她去世的早。”
万虔知道别人家和她家不一样，但是她的确不需要和别人家一样，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小时候被女生排挤，她不会考虑和老师家长说会有什么后果，她可以大方的说出来，这些是家长和老师需要解决的问题，她只要能安静的一个人念书就行了，大家对她的印象都是孤僻，因为长得漂亮和来自单亲家庭，加上优异的成绩，所以老师一般都会关照她。
上学，放学，回到家做作业，看书，等到妈妈回来了，打过招呼之后妈妈去做饭，沉默的吃完饭之后自己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到时间了就洗漱睡觉，假期和周末也是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万虔的记忆里，她和妈妈的交流很少，妈妈总是把时间安排的很满，但不会忘了万虔的下课时间，也不会忘了给万虔做饭吃，每次假期前她都会问万虔要不要旅行，万虔都会说不用了，因为她的确不需要娱乐活动，只是在很久以后，万虔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和妈妈一起去旅行过。
虽然在一起十多年，但是后来万虔回忆起妈妈来，却只想得起来她是个沉默寡言，长得很漂亮却很少笑，声音总是沙哑着的女人，后来的万虔总会想，要是在一起快乐的回忆多一点就好了。
“你妈妈去世了你会难过吗？”
“不确定，我不理解什么是难过的情绪，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的情绪……我形容不出来。”
“哭了吗？”
“没有。”
“你哭过吗？”
“小时候。”
“你说了好多话。”
“我没有语言障碍。”
于凯笑了一下：“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说这么多的话？”
“你不是心情不好吗？”
“你在安慰我啊？”于凯挂着笑，虽然这个笑容很勉强，但他心里还是开心的，只是这点开心不足以冲淡心里的难受。
“嗯。”
“谢谢。”
“不客气。”
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于凯的呼吸声有点慢，万虔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了想接着说：“有时候纪灵灵会和我分享她身边发生的事情，开心的，难过的，我没有办法和她共情，所以我一直都是沉默的听她讲，就像是语文试卷上的阅读理解和作文，因为没有办法理解里面蕴含的情感，所以这些题目都是我的短板，我可以套用公式去完成，但是还是欠缺一些。”
“你就算欠缺一些也能考一百多分，学霸的烦恼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于凯虚弱的回了一句，不知道这种烦恼是好是坏，提到成绩，他的无力感更强了。
万虔咬着嘴唇，想到之前，她妈妈问她，有没有想做的事情，喜不喜欢数学物理化学？以后想不想搞学术研究？她当时说不想，她妈妈就接着问她：是想继续升学念高中考大学吗？她说是，她妈妈没有追问原因和理由，一直到了现在，她为什么不想去呢？明明有着老天给的好脑子，满足做科研人员所需要的很多条件，明明很适合这条路……
“我对人的冷漠不是我自己选的，是病理性的……”
就算无法理解正常人的情感，她也不想真的变成机器人，她想试试不适合她的路……
于凯听完这句话心一颤，就算万虔说话的声音语调没有改变，他就是知道万虔说这句话的时候多无助：“我知道，我特别心疼你，万虔，我快被你……明明……”
我快被你搞疯了！
明明你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的。
于凯想到了如果他放弃万虔，万虔可能会拥有更好的人生，最起码不会被他这样的人束缚，她可能会和商界新贵在一起，也可能是政界人士，她也会有无数的未来规划，她的未来闪闪发光，只是没有他，于凯觉得心脏又开始痛了，明明回来之前还在开心，听完于祁的话，不自信涌上了心头，他连自己有什么优点都想不出来，怎么配得上万虔呢？
有一个什么都好的哥哥在前面，家里的事情什么都不用操心，家长对他的期待也就是不要违法犯罪，能好好成人就行了，大家都宠着他，家庭也没有不幸福，当一个普通的二世祖有什么不好呢？他以前没觉得不好，甚至可以坦然接受，但是当你爱上一个光彩熠熠的人的时候，平庸就变成了一种罪。
“于凯，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万虔的话像是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原来可以冷上加冷，是他想太多了，万虔说不定只是看他可怜才想着给他补习，说不定是看中了他不爱学习说不定逼他学习他能放弃和她在一起，毕竟也没有在一起，怎么能因为一个举动就想到以后呢？万虔说不定都没想过接受他。
“于凯你……”
“万虔，”于凯突然严肃的打断她的话，问她：“我有没有优点？”
最后一次。
“有。”
万虔斩钉截铁的说：“你长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