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萤火
徐知云被抛回问题，只是撩起前摆跪下，面容整肃说到：
“启奏陛下，臣以为当尽快结案，近日因此案城中已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万望陛下体恤民情，三思而后行。”
旁边的林森皱了皱眉，目光有些微不可查的担忧：以姑母陛下的性格，怕是不会如此善了。
“哦是吗。”十二琉冕下朱红色的眉心被支在桌面上纤细修长的手揉皱，似乎微不可问闻地叹了口气：“罢了，退下吧。”
林森心中有些惊讶于姑母此次的态度，心中想起阁老曾说：“陛下对那位少卿，多少有些不同于常人。”心中按下不作他想。
正躬身准备退下，却在下一刻被陛下叫住：
“慢着！子檀留下，陪我说会儿话。”
子檀是林森的字，此刻他目光恭敬的垂下，到了声是。旁边人慢慢退下，临走时，他还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划过。
此刻昏黄的大殿只剩下姑侄二人，陛下索性将袍子松散开一些，懒洋洋地靠着床说：
“子檀，你也觉得是朕多疑了？”
“陛下——”
陛下懒懒地挑了挑眉，语气有些不耐烦。“嗯？”
林森无奈改口称呼：“姑母陛下，徐少卿只是心生悲悯罢了，哪里是姑母想的那般。”
“哦”陛下好奇地目光看向林森，林森心里暗骂：徐知这个小人，就知道把烂摊子扔给他处理。
“牛府商人利用死契漏洞买卖女童充做娈童，那复仇的青年正是爱慕那买来的小丫头，谁知一场风寒将小丫头命夺取了。青年人气急之下竟然生了魔障，听从府中二老爷的说法，杀了牛府商人分赃……”
“徐少卿是可怜那些小小的丫头们，年幼不知事就……”林森不再往下说，因为已无需多言。
陛下懒散靠着床，玩弄着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
“这个人一向这么个毛病，见不得人间疾苦，偏偏自己还泥菩萨过江……”
“罢了，罢了，难为他扯出一套官话。”陛下挑了挑眉，心情也好了不少，总归她没看错人。
林森识趣退下，出了宫门抹了把脸——门口夜风吹了一脸的沙子。很快就直奔徐少卿家里，恨不能把他揪出来打一顿消气。
黄昏已经收回了最后一丝余晖，夜色降临了。
此时的徐知云——
“我想吃夜宵。”
“知知！这里的人不吃夜宵的。”没错，这个时代，夜宵是完全不存在的东西，就是每天都正餐也只吃两顿。
“我知道‘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嘛。但是——”咕噜咕噜，肚子开始翻滚叫嚣了。
徐知云一向饭量小，于是每天都准备了好多容易储存的小零食在家中的房间里。夜里饿了就翻身起来吃上一些，倒也没什么。
可惜在大理寺上任后，只有旬休才可以回府，一般日子都要呆在大理寺的住所，这房间刚上任那天打扫了一晚上，哪里有时间偷摸放些小零食。
“知知，哪里有‘清冷少卿’半夜跑到厨房偷东西吃的啊？忍一忍吧。”
“我知道嘛，不就是说一说，我可没准备去——”偷东西吃。
一米八的瘦高青年抱着被子心里默念各种零食名字，据说是什么精神止饿大法，念得系统都要饿了。
在外人看来，就是清冷的少卿大人翻来覆去睡不着，表情忧愁，好像是为什么而十分担忧和愧疚。林森戳了窗户纸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心想：算了，饶了他，这案子看起来他心里也不好过。
于是绕路到厨房顺了两壶酒，一盘花生米过来敲徐知云门。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就是敲门：“铎铎铎……”
“嘎吱——”门打开，徐知云的脸色有些泛白，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样子。然而事实是：“他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系统已经吓得躲回空间小黑屋里缩着，瑟瑟发抖了。“有鬼啊……吃徐知知，不要吃我……”
真仗义啊，徐知云想：我死了谁给你收尸呢？
目光落到眼前人身上，见他手上提了点东西于是问：“干嘛”
林森潇洒地打开酒坛子口，倒了一茶碗递给徐知云。
“喝酒啊！来来来，咱们一醉解千愁！”
徐知云本来不准备喝，但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想法，接过大茶碗，先是抿了一口，确认这度数实际和之前喝过的甜米酒一样，就仰头一口闷了。
林森把花生米也拿出来递给徐知云一把，两个人坐在院子的土围墙上，“咔嚓咔嚓”剥花生吃。吃一口花生，闷一口酒。
徐知云对林森说：“走！我们捞人去，哥罩着你！”她心里还是耿耿于怀那小姑娘的事，索性能为她做一点是一点。醉了，有事可比清醒着更好。
城中夜里有宵禁，查岗非常严，除了这位林统领，没谁会把缺漏的路线记得更清楚。这人也不来虚的，二人一路到了城西，二话不说他就/脱/衣/服/准备下河捞人。
徐知云在岸上戒备着黑衣人的突然袭击，等待捞人的时间，看着芦苇荡黑色的剪影晃动。
“真的没办法救了吗？”
“不是哦，其实——”系统瑟瑟发抖地准备说话，下一刻却被吓得缩回小黑屋。
徐知云看看林森拉着东西往回游，她赶忙上前搭手将尸体放到岸边，但尸体却在碰到她手的那一刻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
“救救他，救……菩萨……”
“只要知知把我们现在挣来的流量送到她的灵魂里，支撑着她修复那个人的灵魂，就好啦～
“不过知知，你要想清楚。这只是第一次，以后你一直这样的话——剧本总会结束的，如果你最后都凑不齐流量的话……”系统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说到底，它无法理解人类的心情。
“嗯，我知道了。”徐知云心想：只是这一次而已，我有能力帮就帮一次，仅此一次。
林森反正已经见过一次了，也不差这次。
巨大的白色光芒从徐知云的手中倾泻而出，流入那具看不清模样的身体，瞬间消散为点点萤火虫散开。
漆黑的夜色里，一闪一闪的众多萤火虫，摇摇晃晃地寻找着：在草丛里、芦苇荡里、黝黑深邃的牢里，找着她那不见人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