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桃焉峰事物不多, 管辖松懈。
每日做完分配的任务，就可以各自散去修炼。
杂役算不上大衍天晟的弟子，却也能在闻道阁一层挑选些基础功法, 借着大衍天晟各峰灵脉，修行速度比一些小门派还要快, 几年后转为外门弟子，可选择范围就更大了。
排挤归排挤，真干起活来, 杂役们一个比一个卖力, 陈飞扬混在其中，既算不上最勤奋的, 也算不上最懒惰的。中规中矩，不上不下，就是他的真实写照。
甚至连修为，短短半年内, 就已经有人快要超过他。再过半年，即便他挥动拳头，怕是一个人都打不过。届时，才算是真的无能为力。
陈飞扬翻看着空空如也的天极要闻, 忍不住露出沮丧的神色。
他的好运是不是在云鹤城时被用光了。
自打来了大衍天晟，先是在入门试练中被百里凤鸣使绊子，错失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又因天赋太差沦为杂役, 就算表妹陈月蓉有幸得到宗主青睐, 被月师叔收为弟子，经她的照拂，他的处境反倒越来越差。
眼见着周围人凭着天赋, 修炼事倍功半，进展速度远超于他。
他面上不动，心中却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
“师傅！师傅！”他晃了晃书，往里面输送了些灵力。
灵力如石沉大海，只激起《天极要闻》泛出些白光，随后又陷入沉寂。
那个说自己无所不知，拍着胸脯保证会教他功法，带他登宸晟天的书灵师傅，随着《天极要闻》的沉寂，消失无踪，再没出现。
陈飞扬尝试许久，无人回应，不得再次放弃。
他将书摊在脸上，身体往后一趟，摔入床榻上，手握成拳狠狠捶了几下，捶得木床咚咚作响，末了长叹一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那几个拳头卸了干净，瘫软着一动不动。
同屋的人还在田里干活，陈飞扬早起早归，故意错开时间，换得短暂的独处机会。
他仰望着木梁，心情像一团乱麻，糟糕至极。
许久后，敲门声打破沉寂。
“陈飞扬，赶紧开门。”执事长老薛定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凶巴巴的，带了些着急的情绪，“我这儿正缺个人去大衍天晟，想来就赶紧收拾东西，一炷香后再不出来我可就找别人了。”
大衍天晟？！
陈飞扬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下，三两步蹦到门后，猛地拉开房门。
“我真能去大衍天晟？”
他可听说，月师叔特地下了命令，不准他去大衍天晟，连陈月蓉来看他都是偷偷摸摸来的。还因此被月师叔责罚，被拘在峰内勤苦修行，已经两月没来桃焉峰了。
“宗主亲自下的令，月师叔也得让步。”薛定钦板着脸，催促道，“还愣着作甚！赶快收拾东西，趁他们还没回来，跟我去大衍天晟。”
早在明霞真人来之前，这事就被定下了。
考虑到陈飞扬的处境，为防他被人暗地里套麻袋，执事长老悄悄将此事捂下。一直对外宣称是要挑外门弟子，不涉及杂役。等到明霞真人来了，这才亲自上门带他过去。
陈飞扬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下细软拿布一包，像个大饺子似地跨在背后。
“就这么多？”薛定钦瞄了眼。
陈飞扬笑笑，“这些就够了。”
重要的东西放在叶成蓁送他的储物戒中，因为太惹眼，没敢拿出来显摆。
薛定钦不管这些，拉着他直奔大衍天晟。
“住在青玉院的两位都是宗主的贵客，到了那里更需谨慎行事。我已安排两位外门女弟子在内院服侍，你守外院，没有传唤不得入内，免得唐突贵客。”
陈飞扬胡乱地点头，心道在哪儿都比桃焉强。
大衍天晟峰是除九宫山外占地最广的山峰，前有朝阳台太初殿，中有宣明阁议事堂，周围环形分布着长老与弟子的歇息之所，皆是独栋小院，景色宜人，空旷幽静，适合修行。
青玉院就坐落在宣明阁旁侧，与月不离所住的潇澜苑比邻而居，位置绝佳，足见沈归风的态度。
一到大衍天晟，明霞真人就被拉去详谈魔凤之事。
叶成蓁年纪太小，被大人们拒之门外，遣了两个外门弟子送她先到青玉院歇息。
路途遥远，明霞真人心火耗尽，撑不住那么久的飞行，大半时间都是叶成蓁帮忙蓄力支撑，故而比预想的晚了两天到达，也让她深感疲乏困顿。
弟子们铺好床榻，叶成蓁打了个哈欠，解开披肩，便要歇息。
就见长剑飞至院落，一高一矮两个人停在外面，高声道，“九宫山执事，薛定钦求见。”
叶成蓁手一顿，将解下的披肩挂在屏风上，抬步来到大堂，示意女弟子放人进来。
隔了半个院子的距离，陈飞扬眯起眼，也只看到里面的人是位女子，穿着荼白裙装，袖口狭窄，堆叠着片片粉色花瓣，裙身宽大衬得细腰纤长，下摆点缀丛植花蕊，即不失女子娇俏又显得清爽大方。
看起来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他心中稍微放松了些，随薛定钦踏入室内。
叶成蓁坐在高位，瞧见薛定钦时，瞄到后面的陈飞扬时，微微蹙眉。
再遇陈飞扬，她并不惊讶，只是有种该来的总算来了的感觉。
在明霞真人提出要来大衍天晟时，叶成蓁已经预料到她会与陈飞扬再见面，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陈飞扬似乎混的不太好。
离开云鹤城前，他整个人还是斗志昂扬，眼里有光。
半年多未见，现在却是气质颓废，双眸暗淡，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抑着，愁苦抑郁。
“你……”
陈飞扬抬头，与叶成蓁对视。
他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不是再遇故人的喜悦，而是身处窘迫被人发现的尴尬，还有带着防备的抗拒，随后反应过来，连忙弯腰拱手，垂下的目光掩盖所有情绪。
“姑娘，我叫陈飞扬。”
察觉到陈飞扬的抗拒，叶成蓁敛了笑意，目光一转落在薛定钦身上。
“我姓百里，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算不得前辈，鄙人姓薛，百里姑娘叫我薛执事便可。”薛定钦推了推陈飞扬，笑道，“姑娘初来乍到，总得有个看门的。这小子聪明伶俐，做事认真，有什么麻烦的事都可以吩咐他去做。”
看门的？
他似乎很情不愿啊。
叶成蓁心有所觉，面上客套回道，“薛执事有所不知，我随师傅入世修行，独来独往惯了，不太习惯有人在身边服侍。若非今次着实疲倦，也不会劳烦两位姐姐。”
两位女弟子忙道，“姑娘客气了。”
叶成蓁笑笑，“等下姐姐们便随薛执事一同回去复命吧。若是宗主问起，就说我与师傅贪图清静，不愿被人打扰，想来宗主也会理解的。”
女弟子们无所谓去哪儿，见她这么说也就应下了。
薛定钦比较着急。机会难得，若是此次不能把陈飞扬塞入这青玉院，消息传开，那些杂役知道了，此事肯定不能善了。到时候闹出事来，苦的还是他这个中间调停的。
“百里姑娘，青玉院这么大，若有人求见，有个传令的总是方便些。”他将陈飞扬拉到身前，拍拍他的肩膀，极力推销道，“就让他住在外院，看门传令，绝不会打扰姑娘修行的。”
叶成蓁将手放在桌上敲了敲，“可我看他，不是很情愿呐。”
“不会不会。”薛定钦连连摆手，“能给姑娘守门，是他的福气，哪能不愿意。”说罢，扯着陈飞扬的衣袖，冲他挤眉弄眼，催促他赶紧表态。
「为了除掉我，她把你们当成诱饵，当成她争夺权力的棋子，将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中。你以为她姗姗来迟是为什么，就是为了看着你的飞扬哥哥被我踩在脚下，为了挑起愚蠢之人的愤怒，她才好坐收渔翁之利，宣扬她仁慈善良，坐稳她的少城主之位。」
「亏你们还感恩戴德，殊不知自己被人当成傻子耍得团团转。」
「她的心，可比我黑多了。」
百里凤鸣的话历历在目，温热的鲜血泼墨般倾撒，时隔半年仍有点滴落在脸上。
陈飞扬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小子，说话呀！”薛定钦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算了。”叶成蓁态度和善地劝道，“也许他有更想去的地方，执事要真认为我这里缺个守门，再寻个愿意来的便是。”
薛定钦听得头发都要炸了。
宗主亲自接来的贵客，被一个杂役当面嫌弃拒绝，传出去还以为是大衍天晟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故意给人下马威呢！
“他是害羞，害羞！小孩家家，哪见过姑娘这般美貌的人物，一时呆住，不敢说话。”执事腆着脸奉承完，猛地将陈飞扬扯到旁边角落，沉声道，“陈飞扬，这机会是你表妹被罚闭关三年做代价，亲自求了宗主换来的。你在这儿犯浑，是想让你表妹白白被罚吗！”
“我还刻意压了消息，你今天跟我回去，一旦此事传开，其他人知道后哪能再容你？不止桃焉峰，任何峰脉都不会留你。”
“要么留在这儿，要么离开宗内滚到山下去，你自己选吧！”
这话已经是不留情面地逼着他做选择了。
二选一，陈飞扬不愿意离开，他放心不下表妹，也不愿就这么狼狈地被人赶出去，一咬牙，迎着叶成蓁探究的目光，拱手道，“我愿意留下，请百里姑娘收下我。”
称呼还这么客套，看来是铁了心要划清界限。
难搞。
叶成蓁心中轻啧，面上言笑晏晏，“那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