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四野空寂，暖阳倾斜而下，狂风被巨石高树阻拦，只余些许气流顺着缝隙钻入林间，挑动枯黄残叶脱离枝丫，飘浮而下。
叶轻如羽，落在陈飞扬肩上，他浑然不觉，只顾探头往下看。
自百里成臻入玉泉池已过了整整一个时辰，驻守阵外的侍卫无聊到打起哈欠，也没见到半个人影从里面出来。
难道是我想多了？
陈飞扬暗自嘀咕。
扑通——
重物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陈飞扬循声望去。
玉泉池外，留守的侍卫东摇西晃，像是喝醉了酒似的，一个接一个扑倒在地，眨眼间鼾声四起，睡得不省人事。
三个呼吸后，叶成蓁身着竹青长裙，出现在通往山巅的小道上。
果然有问题！
陈飞扬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蜿蜒的小道一路行至最高处。
山崖高耸，层云遮掩日光，狂风自奈川深处席卷而来，铆足了劲要把人吹倒。
叶成蓁迎着山风，沉默地停在山崖边。
一步之外，是数百米高空，下方涌动着寒冷刺骨的奈川河水，冷意凝作雾气，弥漫河上，掩盖暗流中的无数旋涡。
这是险境。
寻常人不慎掉落，九死无生。纵是修士，若不能在触底前唤出飞剑也难逃一死。
偏偏藏有《天极要闻》的洞穴就在涯下，想要取得，必须冒险。
叶成蓁眼露决绝，默念昨日挑灯夜战学的御剑诀，抬脚，一跃而下。
长风吹动裙摆，衣袂随之起舞，似展翅欲飞的蝴蝶，却在最高处陡然坠地，瞬间淹没在涯底的沉沉雾气中。
姗姗来迟的陈飞扬只见一抹翠色落入浓雾，狂奔至崖边，探头看去，哪还有半个人影。
百里成臻跳崖了？
他捂住胸口，心跳如鼓，惊得面色惨白，半天喘不上气。
却没看到，奈川之上，长剑劈开苍穹，载着叶成蓁破云而出，稳稳停在半空中。
她长舒口气，抬手一盏孤灯，暖光透过灯罩，驱散沉沉雾色。
依照书上描述，山洞藏在山崖底段，洞口有个凸出在外的石台，被上侧阴影遮罩，从崖上看不清楚，在崖底却能轻易发现，并不难找。
然而叶成蓁秉烛一寸寸细看，始终没找到所谓的石台。
她不死心地用剑光敲击山岩，想探探哪处中空，是否藏有洞穴，发现受风蚀侵扰的岩壁平如镜面，坚硬如铁，剑光打在上面，只有金石相击之声，再无其他动静。
长剑悬在湍急河流之上，叶成蓁紧蹙眉头。
是时辰不对？必须到三天后情节触发，石台才会显现？
她思量再三，仍旧摸不准答案，只得先鸣金收兵。
幸而跳崖没有白费，临时抱佛脚的御剑术没派上用场，倒是阴错阳差，领悟了本命剑的使用方法。此刻，剑随心动，一个念头，剑光便载着她扶摇直上，重返山巅。
叶成蓁在下面呆的时间并不长。
岩壁寸草不生，有没有石台一眼就能看到，后续敲击石壁也没耗费太多时间。
回到山巅时，陈飞扬正左右踱步，在下山找人和再等等看之间犹豫不决，一回头，与刚刚站稳脚跟的叶成蓁结结实实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一个满面震惊，一个神色诧异，气氛说不出的诡谲。
“你你你你没死！”
满心的担忧化作愤怒，陈飞扬暴跳如雷，率先发难，“百里成臻，你果然有问题！”
“明明身体无碍还假装受伤，就是想趁机到这里找宝物的吧！”
“不问自取是为偷，这是我陈家地界，无论你在涯下得到了什么，都是偷盗陈家宝物，劝你最好乖乖拿出来，否则今日别想离开这里！”
他拔出腰间长剑，虚张声势地呵斥。
叶成蓁没有理会，就在陈飞扬出现的那一刻，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是书中世界，既然《天极要闻》是主角的金手指，是不是意味着，非主角不可得。
“也许不是时辰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她喃喃低语，再抬眼，已有主意。
横竖主角就在眼前，是与不是，试试便知。
叶成蓁神色一凝，身如闪电，人已站在陈飞扬身后，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任对方措不及防，失控般扑向半空。
随即，人与剑化作一道光，与坠崖之人一同冲入涯底。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穿透浓雾，响遏行云，惊起无数飞鸟。
山腹洞穴中，书灵茯风正横躺在书册之上摆弄衣袖，乍听此声，脸上露出笑意。
“终于来了。”
他抬手，一个响扣，头顶圆石蓦然亮起，柔和的光照在素白书册之上，为之附上一层淡金色灿光，平添华贵。
与此同时，黑色石台自洞口底部延伸而出，似宽厚的佛手，稳稳接住掉落的少年郎。
“哎呦！”
陈飞扬率先着地，摔得尘土飞扬，狼狈不堪。
下一秒，叶成蓁轻飘飘落在石台上，径直从他身侧走过。
陈飞扬就地一滚，爬起来怒吼，“你有病啊！干嘛要踢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摔死了！”见叶成蓁没反应，他紧追上前，伸手就往她肩膀上抓。
“道……”
剑光闪烁，眨眼间架到陈飞扬脖上动脉处。
“闭嘴。”
叶成蓁背对着他，声音低沉，隐隐带着怒意。
她是真的想杀我！
陈飞扬吓得僵住，一动不敢动，心里却忍不住疑惑：百里成臻怎么生气了？明明该生气的是他，她反倒比他还生气？
他抓心挠肝想了半天，直到长剑消失，都没有想到答案。
另一侧，叶成蓁已走到石台尽头，抬眼往上看。
平如镜面的岩壁上露出一道圆弧型线条，微光自缝隙里渗出，于昏暗的涯底来说，像一盏指路明灯，明晃晃告诉来人，这里有东西。
“喂，明明是我被踹下来，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陈飞扬追至身侧，委屈的申诉。
叶成蓁当没听到，她伸出手，试探性地推了推洞门，触感冰凉，指尖有被冻住的迹象，显然不能通过推门进入，只得无奈收手。
涯底幽暗沉寂，陈飞扬不过十三四岁，心中难免害怕，不自觉地靠近叶成蓁。
他自然看到那个石门，见叶成蓁伸手去推，也跟着探手尝试。
“这里面就是你要找的宝物？你怎么知道宝物在这儿？我们陈家自祖辈在这片地方生活有千余年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涯下有宝物。”
“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值得你这个百里族少城主装病来偷？”
“不过我提醒你，无论里面有什么，都是我陈家的宝物，你别想就直接拿走，我……”
石门左侧突然翻转，陈飞扬正用手撑在门上侧头说话，冷不防重心偏移，一个踉跄扑向洞中。
艹！
叶成蓁心里怒骂，身体化作一道光，趁着石门未闭合之前，硬生生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