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轨迹
自从萧凛回国过后，何以茂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黎小晓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下个月就是预产期了，但即使这样，何以茂每次深夜醉酒回家，黎小晓还是会很细心的照顾他。
黎小晓的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简单，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开始渐渐疏远万启蝶。那些她一再否认，一再装作不知的话，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只是无法面对而已。她开始和李欣儿走得很近，这个留洋归国的新女性，给了黎小晓足够的尊重和不过多追问的贴心。
李欣儿家是苏州的望族，但李欣儿却从来没有资产阶级的架子，学生时代如此，现在也如此。黎小晓看着活出另一种生活的李欣儿，心中说不出是羡慕还是什么，但就是想要靠近些，再靠近些。
李欣儿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黎小晓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份报纸她都好好收藏了起来。甚至李欣儿发表自己的新书时，黎小晓比她这个作者还要激动上心。叫来所有的大学同学，给李欣儿办了个庆功宴，她只是在一旁喝着牛奶也觉得很满足。
前来赴宴的同学，在恭贺李欣儿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感谢盛情招待的黎小晓。在一众女同学的眼里，阔太太黎小晓无疑是幸福圆满的，黎小晓摸着自己的肚子，对她们的话也努力的想要赞同。
“小晓，我的好姐妹，来，献上我的香吻一枚！”喝了不少的李欣儿，抱着黎小晓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感谢。
“对了，我也有礼物送给你。”李欣儿专门提了个公文包来，打开包，她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这是手稿，这是修订好装订成册的，《黎明之晓》，说好的要为你量身定做的舞台剧剧本。”
黎小晓捧着手中的剧本，曾经的一句玩笑，她都没有放在心上，眼下却如此沉甸甸的躺在自己的手中。
“谢谢。”黎小晓努力想挤出的笑，却只是浅浅的扯动了嘴角。
“我们的女主角，怎么了？”
“我······”黎小晓眼中闪动着泪光，“李大作家的量身定制，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最终也只能用玩笑来代替。
“呀，都快十点了，你一个孕妇这么晚回家，你家何先生还不得埋怨我？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没什么的。”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在这儿还能热闹些，黎小晓喜欢这样的热闹，但却无法言明。
“嘘！是你肚子里的小家伙该睡了。”
说着李欣儿敲了敲红酒杯，示意在场的人注意。
“各位同学，今晚感谢大家的赏光，再过几日就是我的十八岁生日，到时候在场的可一个都不准少，特别是你，班长大人！”
“是是是，李欣儿同学永远十八！”大家都笑了起来。
“来，干完这最后一杯，今晚就完美收官，再次谢谢大家的捧场。”李欣儿一只手举着酒杯，一只手提起裙子，向在场的所有人鞠躬致谢。
散场的时候，班里的一位男同学特意走到了李欣儿旁边：“李欣儿，下次别整这些洋玩意儿，中国人还是该有中国人的样子。”
一旁的黎小晓脸已经有些僵住了，因为今晚都是她的安排。
但李欣儿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笑着回应：
“是是是，科长大人教训的是。”接着又扭头朝黎小晓小声说道，“你不知道，我们的科长大人，纠正我纠正上瘾了！每篇文章都让我改，但我偏偏不改，可以纠正我的作风，但文字这东西，岂容他人左右！最后还不是原模原样的出版了，他呀，一直都是这样面冷心热！”
科长大人将李欣儿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似乎李欣儿也没想着要背着他说。
“我走了。”
“走吧走吧。”
陆陆续续的把人送走，李欣儿又亲自将黎小晓送回了家，没有坐车，因为黎小晓想走路回去。一路上李欣儿一只手提着给黎小晓的礼物，一只手搀着大腹便便的黎小晓。
“还好你住得近，来，东西收好了，你家先生应该已经睡着了吧，我就不打扰了，早点休息，晚安！”李欣儿特意压低了声音，还主动轻手轻脚的把门带上。
但是李欣儿都没有说对，何以茂并不在家，黎小晓也没有早点休息。她在腰后垫了个抱枕，然后在沙发上一页页的翻看着李欣儿的手稿，根本没有睡意。
“在看什么？”何以茂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
“没什么，欣儿写的东西。”黎小晓放下手中的稿子，走到何以茂面前，替他脱下身上的西装，然后抖了抖挂了起来。
“李欣儿？就是那个留洋回来的作家？家里做船舶生意的？”
“嗯。”
“找机会约她吃个饭，上次一起吃饭我中途走了，挺不好意思的。”
“茂哥，欣儿可能没时间，她最近挺忙的。”
“再忙你的面子她总会给吧，正好公司最近在找和水运相关的合作方，说不定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茂哥，我和欣儿之间不谈这些的。”
“不是让你谈，是我和她谈，你只需要踏踏实实的做我的何太太就好。”何以茂抱住黎小晓，在她的脸上印了一吻，“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黎小晓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嗯，乖了。”
何以茂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黎小晓一夜未睡也没有想补觉的意思，她去厨房给何以茂煮了小米粥，近来她从自己的母亲那儿学了不少做饭的手艺，一来为了打发时间，二来也想亲自照顾操劳的丈夫，可他的丈夫似乎忙得连对她的关心都没有了。
在李欣儿的生日会上，黎小晓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碰到万启蝶，前天万启蝶带着万仙仙到公寓找她，她假装没在家没有应门，但眼下是躲无可躲了。
“小晓。”万启蝶主动朝黎小晓走了过来。
“姐姐。”黎小晓整理了心情，笑着回应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李家是星星福利院的资助者之一，阿凛和李欣儿也互相认识，所以我陪他一起来了。”
黎小晓顺着万启蝶的视线看了过去，萧凛果然也来了。世界真小，特别是富人的世界，转来转去多少都有些来往。
“姐姐什么时候和萧凛重归于好的？真好。”心事重重的黎小晓对万启蝶和萧凛的事，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热情。
“也就是不久前，找了你几次也没和你见上面，所以也没机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避而不见是黎小晓故意为之，所以听见万启蝶这么一说，她只好岔开话题。
“姐姐，仙仙呢？怎么没带她来？”
“仙仙跟方卓回云南了。”
“什么时候的事？！”黎小晓十分惊讶，前天明明还带着仙仙去公寓找她来着。
“昨天走的。”
“还回来吗？”黎小晓摸不准回云南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时间我会去云南看她，也跟方卓约好了每年夏天带仙仙来苏州住一个月。”
“怎么了？怎么突然······”黎小晓拉住万启蝶的手，拉着万启蝶坐下。
“是挺突然的，我做不好母亲的角色，仙仙患有癫痫也不知道。云南的气候更适合仙仙生活，而且方卓做仙仙的家长也比我称职，仙仙也更喜欢方卓。”万启蝶此时已经过了慌乱不安的时候了，甚至暗暗庆幸她当时没有找到黎小晓倾吐她负面的情绪，她摸了摸黎小晓的肚子，“还有半个月小家伙就能出来了对不对？”
万启蝶说得很轻松，所以黎小晓也轻易地就被万启蝶转开了话题。
“嗯，预产期就是这个月底。”
“真好，你挺着大肚子出席这样的场合，何以茂没陪你吗？”
“茂哥有事，会来得晚一点，我没那么娇气，不是离不得人。”
“谁说的，从此时此刻起，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有其他人接替。”
“不用，姐姐你去陪萧凛吧，我就坐这儿不会到处走动，不会有问题的。”
万启蝶看着黎小晓，神色间的疏离，让万启蝶察觉到黎小晓并不希望她守着她。自从和小晓因为何以茂的事争执过后，万启蝶渐渐变得知难而退了，也一直在告诫她自己过分的关心只会让黎小晓为难。
“好吧，若是要去什么地方，记得叫我，我就在这大厅，不会走远的。”
“嗯。”黎小晓冲万启蝶点了点头。
在黎小晓的心里，姐妹间感情的天平已经失衡了，她没办法面对万启蝶，就像她没办法面对被万启蝶言中的那些事一样。何以茂联合其他投资人撤资星星福利院的事，她已经知晓，她很清楚那段时间的万启蝶有多困难，但她没办法斥责何以茂，所以她只能让内心的愧疚越来越深。
而关于万仙仙的事，万启蝶也选择了一语带过，各自的轨迹因着一件事背离太久，所以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无所不言了。这样的变化总是悄悄的发生，等到发现时，已经很难再感同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