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李商隐的昨夜星辰昨夜风。
乍然间去回想一首诗，确实需要点反应时间。
那句“心有灵犀一点通”挂在几人嘴边，正要浮出水面时，赵姨叫道：“吃饭了孩子们。”
不管解哥和小宋是帅哥间的默契还是什么心有灵犀，先干饭再说。
都是常见的家常菜，满满当当摆在赵家的大圆桌上，炸藕夹外脆里酥，裹住了藕的嫩和鲜；解浪早让人送来的大闸蟹一类正当季的水产品，也很受欢迎。
“放开吃。”赵姨端来一叠白瓷蓝纹小碗，先给宋翡盛了一份西红柿蛋花汤：“小同学第一次来吧，不要客气。”
西红柿是赵家小院自己种的，这个时节刚刚好成熟，
刚摘下来，红得喜人。
宋翡顿了顿，解浪先他一步接下：“赵姨别忙了，一起吃吧，让他们自己来。”
随后把碗悄悄放在他自己面前。
“行行行，姨不弄了。”
大眼找了把红色圆椅出来：“姨，你坐这个。”
十多个人一起吃吃喝喝，聊天内容从上周考试英语作文天天给李华写信，到赵姨家最近生意怎么样，热热闹闹的。
这种难言的热闹劲一直到吃完，男生们帮忙收拾清理过桌子，走出屋子时，还残留在宋翡的心里。
一种形容不清的暖意。
赵家在院子里搭了个棚，进来时关着的棚门现下开着，一辆镶着亮钻闪闪发光的粉色电动三轮车就停在里面。
宋翡脚步慢了一拍：“嗯？”
他抬抬下巴：“不是你的那台小敞篷吗？”
解浪失笑，悄悄溜过来的小芸豆回答道：“是的哥哥，是解哥哥放在这里，借给我们家用的哦。”
表情骄傲。
解浪接过话头，声音温和：“它又叫公主的坐骑。”
宋翡眼角微翘，对听到“公主”二字便虚空提裙摆，举止立即优雅起来的小芸豆竖起大拇指：“和你很适配。”
毫不吝啬的夸奖让小芸豆再次笑出口豁牙，和哥哥们一一道过别后，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小孩子真好哄。”宋翡从口袋里摸出块草莓牛轧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
解浪低头看着他抿糖时鼓动的侧脸，无声轻笑。
午休完，配平过一节化学课后，杜建峰积极带着同学前往游泳馆。
和导游只差一个手拿小红旗的距离：“先去更衣间换衣服啊，女生走这边，男生走那边，身体不舒服的等下过来我这边登记请个假。”
男女生要下水的，各自按照安排前去换衣。
天热，宋翡昨天过水的泳裤，今天早已干了。
他打开一间更衣室的门。
里面是早已蹿进去的几个男生，挤挤挨挨笑嘻嘻地手舞足蹈，看见宋翡还招手：“小宋同学，来来来，进来换。”
谢谢，还是不了。
宋翡装没听见，松开了拉门的手。
这一群人聚在一起，又是弯手臂又是捶胸口的，不知道等下是不是还要比大小。
不太适合他这种纯情少年。
“跟我来。”解浪从他身边路过，丢下一句话。
斜挎过肩的单肩包停留在腰部，自然下坠的力勒出少年挺拔且充满力量感的肩背。
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宋翡没多想，第一次来游泳馆，不是很熟，他亦步亦趋地跟上问道：“这里的更衣室是不够用吗？”
“嗯？”
“班里男生怎么都挤在一起换？”
“确实不够用，”解浪推开其中一间的门，“毕竟学校始终秉持着朴素生活的理念，条件艰苦，小宋同学，你要和我一起换吗？”
时不时还能听到其他间的嘻嘻哈哈。
占地几千平米的游泳馆，你和我说朴素生活，条件艰苦，北城一中，是薛定谔的富裕吗？
宋翡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哥你先进去换吧，我等你出来。”
虽然知道和朋友一起换衣服很正常，但是以前没经历过，他不太习惯。
解浪食指点了点门把手，银色镀层染上片冷白：“都叫哥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宋翡牙尖磨了磨腮肉。
走得更慢的男生开了附近更衣间的门，动作间有几分火急火燎：“解哥，还没换呢？体育老师来了，催着集合呢。”
回音在空间里传播，其他间的打闹声顿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卧槽，快点。”“去晚又要被罚。”以及衣料摩擦和鞋子拍地的声音。
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
解浪举步走进去，反身说道：“还不进来，是怕我看你？”
宋翡摇摇头：“不是。”
解浪语气不明道：“其实吧，共用一个换衣间，我反而比较担心。”
“你担心什么？”宋翡走进两步，他也不想在体育课上，因为换衣服去晚了被罚。
“唉，”解浪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这么帅，是不能轻易让外人看的，除非是我老婆。”
宋翡懵头懵脑：“真的吗？”
他停下了关门的手，有点微妙的不爽。
“当然是真的，”解浪继续发挥道：“所以我很担心，小宋同学，你不会偷看我吧？”
“？”宋翡手下一个用力，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被惊吓到的左邻右舍纷纷卧槽。
“你放心，”宋翡憋着气道：“我要是看你我是小……”
还没说出的“狗”字消失在唇齿间。
解浪捏住宋翡的两片唇，挤成鸭子嘴，软软的，中指擦过一点立时蜷起。
“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干嘛？”解浪眉眼含笑地侧过头问道，清俊的五官带着点闲适，心里却有丝紧张一闪而逝。
宋翡一把拍开他的手臂，揉了揉被捏过的地方，拯救回自己的说话自由：“走开，别耽误我换衣服。”
残留的触感鲜明。
闹过安静下来，狭小的更衣间内，气氛莫名有点变味，倒不是令人窒息的憋闷。
而是，像黄桃果冻般，带着点酸甜的胶状，极其轻微的清淡。
“解哥，我们换好了，就先走了啊，你不要迟到吼。”
“嗯。”解浪回应过外面的热心同学，率先提起上衣，出声打破静谧，少年人薄却有力的肌肉线条显露出来。
“换吧。”
“嗯。”
更衣间内，衣料摩擦声响窸窸窣窣，两个人背对着换上泳衣。
空间足够到谁也没碰到谁，香柑和青柠混合成的气味却突然浓得人胸莫名气短。
“我好了。”宋翡随意转着手里的泳帽，没有回头。
“走吧。”解浪率先推开门，结实的手臂肌肉晃过宋翡眼前。
其他更衣间的人催得倒是急，实际外面队列还是乱七八糟的，直到体育老师看不下去，才算开始整队。
两人出来时，刚好一前一后站到男生倒数两排的排头。
宋翡虽说每天都在喝牛奶，与身高作斗争，努力想突破一米八的大关，但是比之班里大部分男生，他身高并不矮，况且他身材比例优越，长腿以上是覆盖薄薄肌肉的小腹，走动间蓬勃的少年气满溢而出。
至于解浪，班上的男生已经被打击麻木了，和他同等身高的要么过瘦，要么没肌肉，有肌肉的没他线条漂亮，比不了。
“有同学身体不舒服的话，来我这边登记一下。”有两个女生没进去换泳衣，直接从队伍里走了出去。
每个月的生理期而已，正常现象，一班人站得乖乖巧巧，倒没有谁发出什么没素质的不文明声音。
一中的保安天团不是吃素的，特别是教导主任徐涛带着人，以全校为单位，叉过几次这种有不文明行为的“小野猪”后。
“行，其他人都没问题对吧？四条泳道，女生先开始测，谁来按表计时？”
“我我我！”有男生嗓门洪亮，手都快要举到天上去了。
“可以，那就李健何远航，杨兰兰金路你们四个，测完再换人来按表。”
泳道建的非常标准，宽25米长50米，测试100米成绩。
女生上场站在出发点，统一的运动风，短袖平角裤。随着体育老师一声哨响，四个人节奏统一地冲了出去。
“哎呦，小杰子，快给咱荷姐加加油啊。”
“就是，快点喊啊。”
“草，真的假的，你小子不会还害羞吧。”
“啧啧啧，不是爹说，就你这进度，什么时候能追到人。”
围观的男生在一旁凑热闹起哄，被调侃的叫赵玉杰，红着脸叫其他人滚。
这群人动静闹得实在太大，挤来挤去的，宋翡躲避性地向后动了动，解浪伸手环撑住他的肩膀。
宋翡惯性地向后一撑，顺势按在了解浪腰腹部，手感掌心传来的触感很好，充满弹盈性。
“为什么你的腹肌比我的明显那么多？”
不公平。
他也没见解浪整天锻炼。
解浪松松握住他的手腕，声音不高不低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哪句？”
“男生的腰，不能轻易碰。”
“胡编乱造，从来都没听说过。”宋翡手乱动着又碰了几下，从头到脚都写满搞事两个字，大有一种“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解浪敛眸，眼底意味不明，更衣间时表现得不好意思，为什么这种时候，会这么理直气壮。
“真不给碰？”后面的沉默让宋翡有点没底，更有不爽重新冲上来。
“只让我一人被碰是不是，不太公平？”解浪微微低头，热气擦过宋翡耳边。
宋翡瞄瞄自己，结巴了两下：“这有什么，不太公平的，既然让我叫你哥，尊老爱幼四个字懂不懂？”
“爱幼？”
“嗯哼。”
“那你不应该先尊老吗？”解浪空闲的手绕过宋翡腰际，轻轻点了点。
“不行。”宋翡宛如触电般，挣开自己的手腕，走到几步之外。
解浪拇指缓慢磨着食指，问道：“为什么不行？”
宋翡一时间答不上来，看着不远处的泳池灵机一动道：“你测试成绩好吗？”
“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来打赌吧，如果测试成绩出来，我比你好，那你就要让我随意碰，如果我比你差……”
“那就让我随意碰？”解浪慢悠悠接上最后一句。
这个赌约好像不是很正经的样子。
“行。”宋翡哼哼着答应一句。
什么叫人间险恶，今天你就知道了。
四个泳道一起用，女生和第一排男生成绩都已经出来了，宋翡上前排好队，走之前还不忘和解浪说道：“诚信是立身之本，你知道吧？”
解浪无奈点点头：“你记住这句话就行。”
计时的人早已换了一波，常弘测试过后，接过前一个人手里的秒表，始终占据第四泳道不动摇。
欠不登登地偶尔鼓励别人两句，显然站在终点看别人奋斗，让他很快乐。
“这组我来计。”解浪走过来，接过秒表。
“不用不用，我计就可以的解哥。”
“下一组再给你。”解浪一锤定音道。
常弘一脸“我不能再快乐了”的表情让了位置。
宋翡站在出发点，蹦蹦跳跳着又热了热身，抬腿磕踢扩胸，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轻盈地跳起又落下，显然是要全力以赴的架势。
解浪发出声低不可闻的轻笑，手指拨了拨秒表表盘。
“准备好。”体育老师拿起口哨，吹出嘹亮的声响。
四个泳道的出发点先后溅起水花，四个人争先恐后地向前游，最引人注目的，当属第四道的宋翡。
“小宋游得好快啊。”
“我擦还是蝶泳！真的牛逼大发了。”
“这样一比，旁边人动作都不好看了。”
“好险，还好不是我跟他一组测试。”
确实赏心悦目。
游动中的宋翡像只翅膀蹁跹的蝴蝶，轻盈不失灵动，优秀的身体协调性在摆臂时并没有多少水花，腰部wave柔韧而有力。
“啊啊啊加油！！！”
“小宋同学，你好帅！！”
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体育课堂测验，硬生生让他游出了比赛的架势。
一百米，他比同组的人要快几个身位到达终点。
“怎么样，我成绩多少？”宋翡趴在泳池边，迫不及待地问道，气息还很稳定。
游泳馆里的水24小时循环换水，水质清蓝透彻，映衬得宋翡白得富有生机。
解浪曲腿蹲下：“很好。”
“很好是多少？”
事关赌约成败，宋翡勾着解浪手臂往自己面前拉：“快让我看看。”
解浪没有抵抗，从善如流地把秒表递到宋翡面前。
“一分零七秒。”宋翡抬起脸笑道：“哥，你输定了。”
被浸润过的清爽面容还带着水汽，笑起来露出的两颗虎牙尖满是得意的调皮劲。
解浪没有回答，只捏捏他的脸。
体育老师登记过成绩后，热情问道：“宋翡是吧？学校有支游泳队你知不知道，有没有意向了解一下？”
“出去比赛可以加分。”
宋翡摇摇头拒绝了：“谢谢老师，我还是更想专注学习，而且我只是练得多了，和专业的比没什么特殊的。”
不，太谦虚了，业余练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很强，如果再经过专业强化训练，还能再往上提升。
正常男高中生，100米测试，平均也就一分三十秒左右，一班人也大多在这个线浮动，最好的不过二十秒。
但体育老师也没有多劝，即使有点失望，也要尊重学生自己选择的路。
听完全程，解浪把秒表还给常弘，转身去了出发点准备。
宋翡甩走脸上的水珠，很自然地伸出手：“这组我来计。”
正准备再次快乐的一下的常弘：？？？
为什么这种事情也能梅开二度。
没等他推拒，宋翡便自觉从他手中拿过秒表，还不忘贴心地表示道：“统计这么多组，辛苦你了小红，你现在去休息一下吧。”
不，不辛苦，我一点都不辛苦，真的。
常弘无语凝噎地再次走开。
看到宋翡接过秒表，解浪轻咳了一声。
体育老师再次吹过哨后，四人如游鱼般蹿出去，解浪在其中同样是最显眼的一个，和宋翡又是不同的风格。
他自由泳更为纯熟，摆臂间有种不慌不忙的从容，力量与美感兼具，惹得已为宋翡欢呼过一轮的人，又情不自禁地出口加油。
宋翡向前走两步，半蹲在终点处。
至于希望谁输谁赢，他，不是很清楚。
想法乱转，等到解浪到达时的那一刻，仍眼疾手快地按下秒表。
表面上显示的时间让他一愣。
解浪懒洋洋趴在池边，优雅的肩背肌肉微微隆起，总是挂着从容笑意的脸，第一次很狼狈：“输了还是赢了？”
游泳对他而言，只是一项爱好，能下水就下去游两圈，不能下水，还有其他的运动可以做。
所以相比宋翡的游刃有余，这场赌约衍生而来的比赛，反而是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拼尽全力，肾上腺素飙升时刻一过，脱力感油然而生。
“差一点。”宋翡喃喃自语道。
“嗯？”
“差一点平局。”宋翡把表盘翻转向解浪那面。
一分零十秒。
解浪脸埋在臂弯里，喘息着笑了两声。
谢谢小宋同学说话留情。
“没关系，我这边赌约可以不算数的。”冷静下来，宋翡发觉这个提议真的幼稚，不应该。
解浪声音不稳地说道：“那怎么行，开始前你是不是说诚信是立身之本？”
“对。”宋翡把秒表给体育老师看过，还不忘抽空回答他。
“既然要讲诚信，就要愿赌服输，”解浪平稳下呼吸，反问道：“对吧？”
宋翡反驳道：“我取消，就不算你不讲诚信。”
解浪：“那不行。”他手臂发力撑起坐在池边，拿过宋翡的手：“喏，给你随便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