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代码成精
菩提道绿荫路一号在市郊，其实是一个十分安静的小区，夏雨清上个月在小区里租了一个两层小别墅，加上地下共三层，环境很好，租金也不算贵。
但最重要的是，人少，私密。
夏雨清回到别墅，先上二楼的卧室睡了一觉。司机说的没错，最近为了赶工完成公司的一个系统设计，她已经996了一段时间，而因为总是做那个逼真的梦，睡眠也不太好，这会被炒了鱿鱼，倒正好补一下觉。
没错，她本来就打算离职，公司炒掉她正好，还得赔她两个月工资的赔偿金。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时天色暗沉，天气预告说明天有暴雨，夏雨清拉开窗帘，突然“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砸在玻璃窗上，震得窗框都在嗡嗡作响。
夏雨清擦擦眼睛，向窗外看去，却只看见小区绿化树荫的剪影。
难道，她已经开始幻听？
砰！砰砰！
砰砰砰！！
声音愈加剧烈，玻璃上甚至出现了雪花般的裂痕，夏雨清抬头看向窗外，但窗外依然什么都没有！
她寻思片刻，拿起手机，给玻璃的裂痕处拍了几张照片。再打开相册，翻看照片，玻璃却完好无损，连一丝痕迹也没有！
她靠回床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又出现那个长着黑色巨大翅膀的人。砰砰砰！他似乎正在用翅膀，用力地拍打着窗户。
场面如同真实。
夏雨清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他，在外面！
黑色的巨大羽翼贴在玻璃上，像乌云遮盖了视线，他的头发是银色的，飘漾在夜色中，还有着颀长的身材，但这一次，那双眼睛却是模糊的，像一对迷濛的黑洞。
她举起手机拍照，果然不出所料，图片上除了玻璃的反光，什么也没有！
夏雨清揉了揉脸，冷静了片刻，终于还是再次拿起电话。
“陈医生，我出现幻觉了，那块芯片必须尽快取出来，明天可以安排手术吗？”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她微不可觉地舒了一口气，拉上窗帘，从带回来的东西里拣出那块微缩硬盘，向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装有厚重的金属门，使用世界上极少人能破译的电子芯片锁，夏雨清在不带数字标记的键盘上输入一串密码，金属门缓缓滑开。
里面是布满整个地下室的计算机集群！高性能处理器层层叠叠堆放，就像超市里的货架。
这里本来是一个专门用来挖比特币的矿场，有企业级的专用网络光纤接入，有一根粗大的电缆为地下室提供独立供电，散热系统也非常优秀，这也是夏雨清选择这栋房子的原因。
虽然现在暂时还用不上那么多算力，但总有一天会全部用上，不想频繁换地方，就要未雨绸缪。
“夏雨清，夏雨清，你又来看我了。”
扬声器传出一个稚嫩的金属音。
“嗯。来给你喂吃的了。”
“哦哦，今天的吃的是什么？让我猜猜！”稚嫩的金属音带着一丝兴奋，“红烧猪脚？五香粉肠焖排骨？清蒸桂花鱼？土豆牛肉丝？”
“白白嫩嫩，小葱拌豆腐。”夏雨清想起今天早餐豆腐脑的味道，自己吃得清淡，但这娃怎么就老想着开荤呢？
“哦哦，小娃喜嫩豆腐，软软的，萌萌哒！”
夏雨清打开主机，接上微缩硬盘，屏幕弹出三个选项。
采用何种方式烹饪？微波炉？黑箱？潘多拉的盒子？
夏雨清选了微波炉。
硬盘嘎吱嘎吱地响着，仿佛欢快的咀嚼声。
雨清敲出一行字：[小娃，什么时候可以出菜？]
稚嫩的金属音欢快地回应她：“呃，我终于有三分饱了！再喂我一个星期吧，量要更大一点，我要多吃才长得快！”
好吧，每天喂你几十个t的数据，你也嫌不够。
这个微缩硬盘有30多t数据，但那个a8只能看到几十张图片，骗他只是雕虫小技。
[小娃，我明天不在家，要去医院，你要好好研究菜谱。]
仿佛吃的正起劲，稚嫩的金属音懒得用声音回应他：[小娃知道了。]等了一会，再弹出一句话，[你……医院……&4th+""小娃348972!健康aoofc_8？]
后面带一串乱码，表示它的智能还有限，除了按预先输入的菜名和简单的自编程序卖卖萌，暂时还无法表达类似关心、问候这样的意义，甚至连算清楚应该问什么样的问题都难。
但也可能，这跟她本身的情绪缺失有关。
一步一步来吧。
资料输送完毕，夏雨清抽出硬盘：“小娃，再见。”
“夏雨清，再见。”稚嫩的金属音也甜甜跟她告别。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并未停止。
……
……
戴德蒙斯精神病医院。
这一天，c城出现了少见的雷暴天气，大雨倾盆，闪电伴着雷鸣划过天空。
陈斯旻拿着手术刀，十分担心那一道道的闪电雷鸣会让整个医院断电，虽然明知手术室都有独立电源供电，这种担忧其实毫无道理。
他的担忧，也许是因为这名病人太特殊。
高功能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智商高达168，有情绪表达障碍，轻微精神分裂倾向。一个月前，为了解决精神病症，在大脑植入了电子芯片，病人却在昨天报告出现了幻觉，要求马上取出芯片。
在dc电影《奇异博士》中，曾有一名女性精神病患者在大脑植入芯片却被闪电击中的例子，因这样的天气，陈医生就多想了一下，总不会发生这种概率极小的意外吧？
微创手术并不复杂，陈斯旻也是极好的神经外科医生，过程快速顺利，他夹着那枚芯片，轻轻取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在窗前，手术室中的灯光滋滋地闪了几下，突然陷入黑暗。
护士的惊呼声响起。
陈斯旻心里：……
黑暗中，跟着一个炸雷响起，陈斯旻感到一道微小的电流顺着金属手术刀传到他手上，震得他几乎把握不住。
“当”的一声，芯片掉在地上。
幸好！芯片已经取出来了！
不然就是在病人的大脑里放电！！
陈斯旻一向很稳的手心，竟然渗出了一点冷汗。
幸好这样的黑暗并不漫长，三秒钟之内，备用电源启动成功，无影灯和其他手术设备也重新启动，除了连线芯片的那台监视器。
护士按了按心口，也镇定下来，带着手套把芯片捡起来，放回手术盘。
芯片里的数据在手术前已下载完毕，这块芯片，其实已经可以报废了。
当然，报废的可能还有已经黑屏的监视器，和连着监视器的电脑。
“住院一天观察，回去后按我说的注意事项保护伤口，同时每天回医院消毒检查一次。但如果有特殊的不舒服，就必须马上回来处理。”陈斯旻迅速吩咐做了局麻但仍神志清醒的病人，“还有，吃东西也注意点，过强的味觉刺激也会影响大脑，比如辣椒。”
陈斯旻走了几步，夏雨清忽然从手术床上起身，喊道：“陈医生，等一等！”
陈斯旻停着下脚步。
女孩说：“那块芯片能留给我吗？”
陈斯旻奇怪地看了女孩一眼，发觉她的眼神很认真。
“我喜欢收集各种芯片，尤其是，这一块还在我的脑袋里待过。”
陈斯旻想了想，有些当兵的或者警察喜欢把取出来的弹片作为留念，这病人是个程序员，要芯片也可以理解。
“好，让护士清洗处理了给你。”
这次闪电雷击让他心有余悸，医院的避雷系统怎么就不起作用了呢？
陈医生走了，夏雨清对端着手术盘的护士说：“护士姐姐，别给芯片消磁，下次你的电脑中了病毒，我还可以远程给你清除。”
护士“嘘”了一声，关上门，回身说：
“反正电脑也被雷打坏了，我可以不消磁，但是夏小姐，这种事情，下次你得小声点说。”
“哦。”夏雨清眨了眨眼睛，“抱歉，脑袋刚被麻醉了一部分，算力有点不够用。”
“哎，我知道了，我就是提醒一下。”护士表示理解。
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通常无法用直觉判断复杂的社交规则，得靠算力，俗称智商。
……
一分钟之后，夏雨清得到了那块芯片。
但她望向漆黑的窗口，却明白这个手术可能白做了。
因为幻觉根本没有消失，现在，她可以看见银发青年飞行在漆黑的夜空中，湿漉的翅膀还滴着雨水。
手中微凉的芯片，仿佛还在轻微放电，也给她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异感觉。
一切都跟那道闪电有关。
那道闪电划过窗口的时候，她感觉脑袋里也有一道闪电划过，电流滋滋作响，那一瞬间，她看到了电脑监视器上的代码。
像《黑客帝国》的经典屏幕一样，满屏只有“0”和“1”的活动矩阵代码，那些绿色的数字幽灵一样跳跃着，一行行快速闪过然后消失，就像从屏幕上飞快地逃逸。
然后，白光一闪，那台电脑就彻底被黑掉了。
之所以说被“黑掉”，是因为有另外一串气势汹汹的代码流，仿佛追逐着前面的幽灵代码，并破坏着它的容身之所，只是绿色幽灵代码堪堪逃得快，后面的代码只好狠狠地毁灭了电脑。
这多半不是幻觉，护士也证明电脑确实被雷打坏了。
作为一名顶尖程序员，夏雨清有极好的专业素养，见过无数代码，但依然无法理解那种超出物理规律的现象。
是代码成精了？
还是她成精了？
夏雨清抚了抚脑袋，脑袋有些沉，那道闪电造成的刺激感和麻痹感还在。
还是等麻醉过去，脑袋不疼了，算力充足的时候，再想办法搞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