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三章一直都在
车门缓缓关上，叶澜刚坐下，垂眸看见了一滴血珠，干在了座位的扶手上。
“魏叔，难得一次你没处理干净。”
周灿明是医生，对血腥味比较敏感，也半掩了口鼻。
“血味这么大。”
“一些牲畜的血，难免味道不好，”魏管家温润的声音，让人有一种只是谈论中午饭吃什么的错觉，“小主人见谅，这是刚处理完，没时间仔细清理。”
“一个个杀手上赶着找死，叶谨言可真是为了那个位子，下了血本啊。”
周灿明一向不掺和叶澜其他的事情，他现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澜。
刚才元晟与叶澜相互暧昧的态度，他是看在眼里的。
“他知道你是黎零了？”
徐煦护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把昨日的事情给他说了
他原以为元晟跟澜儿第一次见面，是在零度实验室自己的办公室里，可听了这事儿，总觉得他俩好久之前就认识了一样。
“高中同校，高我两届，他还不知道我是黎零。”
“高中认识的，不对吧？”周灿明狐疑道:“我怎么记得你俩认识的时间还要往前推一推呀？”
“不会的，我记得清清楚……”
叶澜分明记得，他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高中的时候。
可她看着周灿明一脸笃定，忽然沉默了。
她想起了那日在元晟家的时候，元晟曾提到她被狗咬伤的事情。
周灿明见叶澜一脸迷茫，狐疑地提示道:“你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吧？”
周灿明一直以为，叶澜和元晟自从七岁那晚之后，就没再有交集了，元晟回国跟叶澜在零度实验室谈合作的时候，他一度认为他俩已经是陌生人了。
可当他听说了叶老不死的寿宴上，元晟护叶澜的事情，他就隐约觉得这两个孩子好像没那么不熟。
昨晚，他搭军用飞机回国前，小叶澜又把元晟跟零度合作的细节告诉了他，周灿明更笃定元晟跟小叶澜绝对不可能不熟。
“七岁……”
叶澜一皱眉。
“就是你父母亲和爸爸出事的那一晚。我记得元晟穿着一身黑，很是庄重地去了你父亲的病房。”
周灿明当时没法不注意这个男孩子，那晚是叶老不死的寿宴，在病房的其他人的衣着都是华丽而鲜艳的，只有这个男孩子穿了一身庄重的黑色西装，白色内衬，而且胸口上别着一朵栀子花。
周灿明知道黎温是喜欢栀子花的，所以这个男孩子引起了他极大的关注。
叶澜神情趋向于迷离，她努力尝试去回忆那晚上关于元晟的一切蛛丝马迹,可是都是一些残破不堪的碎片,“我不记得见过他,或许我俩当时并不认识，只是他凑巧出现在病房，一面之交。”
“不会的，”周灿明摇了摇头，笃定地说:“当时你浑身是血，缩在沙发角落上，谁都不让碰，手里握着玻璃碴子，谁上前你就划谁。”
周灿明现在想想当晚上叶澜那一双惊恐空洞带血的双眼，稚嫩的双手颤抖在空气中，攥着玻璃，都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这一点叶澜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因为当时父亲和爸爸生死未卜，而她又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alpha，不能让别人靠近她，取得她新鲜的血样，恐慌和冷静夹杂在一起，她只能采取那样愚蠢的方法进行自卫。
可这里又有元晟什么事？
“你虽然不让别人碰，但是元晟上前的时候，你却任由他用生理盐水帮你擦拭血迹，你还，叫他元哥哥。”
“我叫他元哥哥？”
叶澜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还有这么柔弱的一面，当时自己跟个兔子一样，她不敢想象当时她娇娇弱弱，喊别人元哥哥是什么样的。
就像是狗笼子旁那模糊的身影一样，她只记得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她努力的回想病房那一晚的事情，好像确实有一双手递给自己的一杯水，还为自己温柔的擦拭了脸上手上的血迹。
可那个人，他背着光，整张脸隐晦在阴暗中，任她怎样努力都看不清他的脸。
“魏叔，您还记得我七岁时被狗咬的事情吗？”
魏叔打方向盘，沉思片刻。
“记得。”
小主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他至今不曾忘怀。
“这件事里面除了你和我，还有其他人参与吗？”
“对了，”魏叔回想了片刻，说道:“一个浑身是血的男alpha，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跑过来找的我，现在想来，那孩子穿着谈吐都不像普通孩子，可惜连上都是血渍和泥土，我看不清他的面貌。
不过刚才听周教授，我记得那一日。确实是元家家族与老爷子见面的时候，元晟确实是在叶家老宅的，而且听说下午的晚宴那孩子没参加，好像是把腿划伤了。”
当时那孩子面容被血给糊上了，又是跛着腿，看不清楚身高，魏管家救小主人心切，也就没仔细在与那小男孩儿交谈。
不过现在想来，是元晟的可能性很大。
叶澜拼命回忆的代价，就是陈年旧伤的发作。
她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md!”
她低声咒骂道。
五指收紧，深深扣入金属的座椅扶手中。
无论她如何努力回忆，都只能在别人提到的言语中找到一丝丝她认识元晟的痕迹。
她承认，她慌了。
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因为她十一岁时，曾经有一段灰暗的日子，是在轮椅上度过的。
腰椎以下，没有知觉。
她到十一岁时才知道，她的饮食被下了抑制性向分化药物和慢性毒药，整整四年。
抑制性向分化的药物，让她的信息素不受控制，每次易感期都像是没有理智的怪物，她会撕碎眼前所有的东西。
慢性毒药的毒药虽然不烈，却会一点点蚕食和麻痹她的中枢神经。
十一岁时，大概有一次想害她的人投毒剂量过大，导致她的大脑一次受到的损伤过大，让她昏厥晕倒，从楼梯上摔下。
除了运动分区，她的记忆分区，也受到了一定损伤。
她以往只知道，她忘记了许多关于父亲和爸爸的记忆，可现在她才察觉到，她好像还忘记了一个人。
或许她，忘记了元晟与她11岁前的全部交集。
她忽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在高中见面时，她看着走廊里陌生的男生，他穿着校服，戴着黑色镜框，愣愣地问她道：“你，不认识我？”
她回:“认识，当然认识。”
她还能想起他那双眼一下亮了，充满了希冀。
“你，元家大少爷，谁不认识？”
现在想想，他的失落，他溢红的双眼，或许是因为她把他给忘了。
可他，为什么不说……
原来，她对他发自本能的信任，来源于那缺失的记忆。
周灿明智脑一响，看到消息内容，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嚯，那小子让我把元晔与零度合作的消息瞒着你，还说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不敢让你知道，他不想让你失望。”
周灿明语气越来越柔和，他没想到那个铁血手腕的元家少主，能为了叶澜柔软如此。
“你说他，怎么还跟个傻子一样？”
她仰着头，张大眼睛，希望雾气能尽快消散。
活过的十七年，她用一次次血淋淋的教训，去参透了最冰冷的生存法则，去迎合明码标价的人情与利益。
她习惯了活在那片片云翳遮住的天空下，在沼泽毒潭中护住羽翼一步步前行，可元晟就像是一直隐藏在云翳后的月光，或许曾经暗淡，却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
她最艰难的十七年，或许他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