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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刚柔并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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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坊里人来人往,要在房里偷藏一个男人并不容易,尤其辛夷平常与几个丫头关系亲近,少有尊卑,湘灵在她面前来往就更是随性。

    因此,辛夷为了让傅九衢吃顿热饭,还不会被人察觉,把浑身上下的演艺细胞都激活了……

    短短一天时间,她性格突变,成了一个脾气崩坏的、我行我素的、恣意妄为还容易饥饿的可恶郡王妃。

    她不肯下楼吃饭,丫头就把饭菜端到楼上房里来。

    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量就算了,还不要人在房里侍候,早早让人备好热水,然后将所有人赶走,锁上了楼道的门。

    “好了。放心吃吧。”

    辛夷摆好碗,递一双筷子给傅九衢。

    “我的名声就这样被你败坏了。”

    傅九衢见她眼带嗔怪但眉目却是淡然噙笑,心底一荡,情不自禁地浮出一丝怜惜。

    难以克制。

    他无法清晰剖析对她这种情感的来源,却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的性格是他喜欢的。

    刚柔并济,美丽自信,该飒便飒,该软就软,任是凄风苦雨,也从不哀怨颓丧,像一团火,将自己燃烧得明媚耀眼,连靠近她身边的人,也舒心惬意满是热量。

    “你脸红什么?”辛夷突然问。

    傅九衢轻抚脸颊,“热。”

    辛夷好笑地哼一声,“火很重啊。回头给你拣两副药,路上熬着吃。”

    傅九衢:……

    辛夷看他就那么看着自己,垂下眸子。

    “快吃饭,别等凉了。”

    ··

    饭后,辛夷唤了桃玉上来收拾碗筷,然后关上门,这才想到今晚怎么睡的问题。

    “你不用管我。”傅九衢指了指那张躺椅,“我拿一床被子就行。”

    辛夷嗯声,没有多说什么。

    天黑了,有依稀的飞雪落下,冷得刺骨。

    辛夷坐在榻沿上,搓了搓手,一摸被窝冰冷,暗叹一声,弯腰就去脱鞋袜……

    一道人影抢步而来,按住她的膝盖。

    “我来。”

    辛夷的肚子已四月有余,身子沉了,做事就不那么便利,平常都有几个丫头抢着在跟前伺候,根本用不着她动手……

    但今日使性子将人都赶走了,什么都靠自己,确实觉得有些疲累,因此只是匆匆梳洗,连沐浴都省了。

    说来全是因为傅九衢……

    这么一想,她觉得傅九衢伺候自己也是应该,于是坐直身子由着他,不反对,也不吭声。

    闲夜寂静,窗外飞雪漫天。

    傅九衢弯腰脱下绣鞋罗袜,看着那一截葱节似的玉踝小脚,身子情不自禁地紧绷……

    “好了。”

    温热的呼吸落在脚背。

    辛夷哆嗦一下。

    傅九衢将她双脚抬起塞入被子,见她笨拙地挪动身子,眼眸里浮出一丝笑意。

    “要不要我帮你暖床?”

    他说的是字面意思,可那略显粗糙的指腹抚过脚背,仿佛从心里激出一阵麻麻的情愫,让辛夷下意识就想歪了。

    “少不正经。”

    傅九衢诧异地瞧她一下,笑了。

    “心思不纯。”

    说罢,他松开手,替她拉下被子,顺手放下帐帘,俊容平静无波,哪有半点柔情蜜意?

    反倒是她,面颊绯丽,发丝散乱,心乱如麻……

    “没有最好。”

    一阵风吹来,冷风往被窝里钻。

    榻上铺的是锦被柔衾,本不该这么冷才是。

    辛夷缩入被窝里,两排牙齿不听使唤地咬紧,整个人抖个不停。

    片刻,一阵暖意笼罩过来。

    辛夷半阖的眼睛里闪过一片暖红的光。

    隔着帐帘,依稀可见那烧得正旺的火笼被傅九衢挪到了她的床前,顿时驱走寒意,脸颊热了起来。

    “我守着火,你睡。”

    傅九衢漫不经心地坐在火笼边上。

    辛夷心下涌上感激,正想说一句谢,却传出他调侃的笑。

    “你说,我疼不疼你?”

    辛夷喉头一梗,背过身去。

    傅九衢看一眼帐子。

    从光处看暗处,连影子都看不到,他却像是已经赏尽了秀色霜花,一派满足的闲意。

    “明日你跟我下扬州。”

    辛夷激灵一下,将脑袋钻出帐子看着他。

    “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能说走就走?你不要任性了。别说我能不能走的问题,就青玉公子那边……”

    “我不能再等下去。时间越长,越危险。”

    傅九衢看向她亮晶晶的双眼。

    “青玉公子的事,你袖手旁观就行。以退为进也是上策,只要我们沉得住气,对方自然会按捺不住……”

    再说,他在汴京城有的是探子,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第一时间传达扬州。要不是有这么强大的情报能力,他也不会冒着抗旨的风险跑这一趟……

    他跑回来正是因为青玉公子接近辛夷。

    人都回来了,又怎能再将她一个人留在危机四伏的汴京城,任豺狼环视?

    傅九衢看出她的顾虑,“你什么都不用准备,跟我走就行。”

    “长公主那里怎么说?要是声张出去,你抗旨回京的事情被人察觉,官家怪罪下来,又怎么说?”

    辛夷犹豫一下,坚持地摇头。

    “不行,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你相信我吗?”

    傅九衢微微一笑,眼底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仿佛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交给我,我有办法。”

    ··

    这夜的雪越下越大。

    深夜,陈府的东角门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门房披衣而起,不满地问:“谁啊?”

    “劳烦通传,我有急事禀报陈相公……”

    一股子冷风吹过来,呛入鼻腔里,门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冷得直哆嗦。

    “哪来的混账没规矩?这是陈相公府邸,岂是任你撒野的地方?大半夜的,你以为陈相公是你想见就见的人?滚滚滚,别扰了爷们睡觉……”

    “管家老爷,你且听我说两句,此事干系重大……”

    一张银票从门缝里递了进来。

    宰相府的狗都能仗势欺人,何况门房?他们素日被人吹捧惯了,但私底下也不敢自称“老爷”。

    一声“老爷”叫到了心坎上。

    他将银票抽过来看了看,眼睛亮开些。

    “没得天大的事,哪个砍脑袋的敢去惊动陈相公?哼,我要是替你通传,还得惊动二门的管事,后宅的守卫……”

    又有两张银票递进来。

    “管家老爷你放心,这正是天大的事……”

    ··

    清晨,风雪未停,庭院里白茫茫一片。

    郁渡收拾好了行李,在楼下找安娘子,求见辛夷,想向她当面辞行。

    安娘子笑着推拒。

    “娘子尚未起身,就免了礼数吧。公子要吃的药,葛大夫已备好,公子去前堂结账,拿了药自便就是。”

    郁渡抬起漆黑的双眼,看向药坊最高的小楼,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朝安娘子躬身行礼。

    “劳烦安娘子帮我给郡王妃带句话。”

    安娘子微笑:“公子请讲。”

    郁渡静静立在风雪里,眉头浅蹙:“感念大恩,来日必当图报。”

    安娘子淡淡地点头,“妾身定会帮公子把话带到,不过我家娘子救人,从不为回报。公子,请吧……”

    郁渡看着她摊开的手,点点头,将褡裢挂在肩膀,在一个小厮的陪同下,渐渐走出视线。

    ··

    晨曦风雪里,一辆马车从浚仪街往西疾行,朝梁门而去。

    梁门是内城通往外城的出口,漫天飞雪下,一群禁军守卫披甲持锐,严阵以待,神情格外凛冽。

    眼看马车近前,两名禁军上前。

    “车上何人?下车查验!”

    平常也会有守城兵马查验来往的人群,此事并不鲜见,但这些人眼神都生得好,看车标就能分辨富贵,哪些人可以查,哪些人不能查,一个比一个精。

    眼前是长公主府的车驾,平常都畅通无阻,今日却受到刁难,便是一些守卫也有点诧异。

    帘帷慢吞吞打开,一张粉脸露出来。

    “车上是长公主府的三姑娘,没长眼睛么?”

    禁军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行了行礼,说道:

    “临淄公仙逝,官家罢朝两日致哀,为恐贼匪借机生事,这两日城中戒严,来往车辆一律查验,还望姑娘通融通融……”

    临淄公便是晏殊,赵祯当太子时,他就是太子伴读,君臣相伴多年,晏殊一死,赵祯悲痛难忍,旨喻罢朝两日,以示哀悼,这样的体面寻常人不可得,城中为此戒严也说得过去。

    然而,那姑娘却是不满。

    “我们家三姑娘面浅,不见生人。”

    守卫坚持:“在下职责所在,有劳了。”

    “哪有这般不通情理的人?你们要查,偏不给你们查……”

    二人正僵持不下,城里传出一阵哀乐声。

    一群人披麻戴孝奏乐而来,中间是一辆扎着白缎的平头车,两头驴子拉着,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白布。

    看到禁军查验,当先一人过来打点,奉上凭由。

    “今日临淄公小殓,车上皆是晏公衣衾铺席之物,急着送到府上去……”

    死亡次日小殓,临淄公又确实住在外城。

    禁军查看凭由,皆无错处,关注点也全在长公府的马车和那个誓死不给查验的丫头身上,看一眼那平头车,可见白布下是堆放的衣衾和杂物。

    他皱皱眉头便摆手。

    “走走走……”

    “多谢,多谢!”

    那人连连道谢,人群排列整齐从禁军中间走过,眼看就要出城而去,背后传来一声呐喊。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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