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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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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吃错药

    剑锋侧切过唐晓慕的肩膀,没给她挑破个洞,但伤口足有半枚铜板深。

    之前唐晓慕担心被人发现,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竟没觉得伤口有多疼。如今回到屋内,看到几乎露出内里血肉的伤口,疼得她几乎眼泪都要落下来。

    她忍着痛,用碎布简单包扎了下伤口,把染血的衣衫放入火盆烧掉。

    受伤的事不能声张,也就不能请大夫。

    军中经常缺医短药,唐元明受过更严重的伤,也靠自己挺了过来,唐晓慕想自己也可以。

    她打算明天一早取五百两银票给青竹,一是感谢他救命之恩,二是希望他也能保守秘密,不说出她昨晚偷跑的事。

    望着跳动的火苗,唐晓慕不由感到沮丧。

    很显然暗中有人盯着她,就算明天晚上她能拿着自己的银子离开宣王府,十有八-九会被新的杀手埋伏。

    她得活着才能为父兄洗刷冤屈。

    唐晓慕反复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忽然灵光一闪,青竹怎么知道她拿走了季修睿的银子?

    就算青竹是季修睿的近卫,现在正院有了女眷,他也不便进屋,不可能知道屋里发生的事。

    难道……

    唐晓慕僵硬地转过头去。

    床上的季修睿双目紧阖,但唐晓慕心底却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若是季修睿装病呢?

    季修睿中毒前,京中正是为太子人选起风波之时。

    季修睿才干出众,一度被予以重任。但后来他名声有损,又身中奇毒,与储君无缘,最后是五皇子季云初被立为太子。

    所有太医都说季修睿药石无医,怕是没几日可活,可偏偏季修睿顽强地抗过了三年。

    他病倒后,漠北军费的贪污情况并未好转,反而愈演愈烈,被克扣得更多。

    唐元明一度怀疑军费大头是不是真的被季修睿贪了,可他远在漠北,查不到京城的事,只能不了了之。

    如果季修睿是在韬光养晦呢?

    唐晓慕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人,不像是装睡。但她心里不放心,从妆奁中拿出一枚螺子黛,试探性地喊:“王爷?天亮了,起床吧。”

    季修睿毫无反应。

    唐晓慕将手中的螺子黛放到季修睿眼前,悠悠道:“反正王爷也睡着,想必我在您脸上画只大乌龟,您也是不知道的吧?”

    季修睿毫无知觉。

    唐晓慕握着螺子黛伸向他脸庞,就在即将碰触到之时,季修睿鸦羽般的睫毛轻轻一颤。

    他睁开眼,澄澈明亮的眼眸中,倒映出唐晓慕的身影。

    唐晓慕的心漏跳一拍,心想他果然装睡。

    想起自己两次换衣服都没躲着他,也不知道被他看见没有,唐晓慕红了耳朵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头,不服气地小声问:“王爷何必装睡?”

    “本王刚醒,你太吵了。”季修睿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浓烈的倦意。

    他没撒谎,唐晓慕处理伤口时他就闭上了眼,药效作用下,很快又睡着了。

    刚刚他是被唐晓慕喊醒的,若非不想自己脸上多只乌龟,他仍旧想睡。

    唐晓慕不信,觉得季修睿八成是装病:“那青竹怎么知道银子没了?”

    “你自己衣柜门没关,他进来就看到了,你怪谁?”季修睿反问,低低咳了两声。

    “你果然没昏迷。”唐晓慕一脸就等他说出这话的表情。

    她早就忘记自己有没有关柜门,但季修睿既然说出这番话,就证明他多少对外界的情况是了解的,绝对不像传言中那样病得不省人事。

    季修睿勾了勾唇,丝毫没有谎言被戳穿的尴尬,反问唐晓慕:“难道王妃还盼着本王死?本王死了,你可得殉葬。”

    这话没写在圣旨上,但传旨太监私下跟宣王府的人暗示过,自然也就传到了季修睿的耳中。

    唐晓慕眼中闪过一道不甘:“我看王爷身强体壮,定能长命百岁。”

    毕竟祸害留千年。

    “借王妃吉言。”季修睿的眼神落在她的肩膀上,脑海中浮现出刚刚染血的画面。

    “受伤了?”他下意识问。

    唐晓慕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果然都看到了!

    换了以往,唐晓慕早就一巴掌扇上去了。但想想他们已经成婚,她还是托季修睿的福才能走出昭狱,唐晓慕忍住心底的羞赧,咬着唇不想说话。

    季修睿意识到失言,补充道,“本王闻到了血腥味。”

    刚受伤时,唐晓慕也闻到了血腥味,但时间一长,鼻子习惯了这个味道,便没察觉。

    她原本是坐在床边的,闻言尴尬地起身,不自然地往边上走了两步,不想再让季修睿闻到。

    季修睿咳了几声,看她变扭的模样,拉了拉身旁的绳子。

    安静的屋内响起清脆的铃声。

    唐晓慕这才发现拔步床床头挂着一盏银铃,床头系着一根细绳,轻轻一拉,便能发出声响。

    房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青竹想起如今多了王妃,他不方便再向以前那样进屋,又合上房门,站在门外小声问:“王爷有何吩咐?”

    “打盆水。”季修睿淡淡吩咐。

    声音很轻,唐晓慕以为青竹听不见,正打算好心帮季修睿重复一遍,却没想到门外的人朗声应下:“是。”

    听力这么好,怪不得能赶在巡逻军前面发现她和杀手。

    不一会儿,青竹端着水盆在外敲门。

    季修睿重新合上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睡了。唐晓慕让他进来,青竹迟疑道:“属下不方便进屋。”

    唐晓慕无奈去开门,青竹送了水就走,始终低着头,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被挖了眼睛。

    “水来了。你要起床了吗?”唐晓慕问床上的人。

    季修睿闭着眼,神色疲倦道:“矮柜里从左往右数第三瓶白色的是金疮药。受伤的事你不想声张的话,自己去把伤口处理好。”

    唐晓慕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盆水是帮她要的。

    因为军费被贪污的事,唐晓慕对季修睿一直都没好印象,甚至心中很抵触这门婚事。

    她以为季修睿会落井下石,醒来第一时间就给她休书,没想到竟然会帮着她遮掩。

    圆润的白色瓷瓶冰冰凉凉,唐晓慕的心与眼眶却微微发热。

    “谢、谢谢……”她有些磕绊地道歉,声音带着浅浅的鼻音。

    她哭了吗?

    季修睿意外地睁开眼,只能看到唐晓慕抱着水盆朝净室走去的背影。

    他的思绪飘远了一瞬。

    小时候的唐晓慕,可没这么容易哭。

    唐晓慕忍着痛给自己上好药,重新审视起季修睿。

    季修睿这人有两大污点,一是贪墨军饷、二是他曾执掌上届秋闱,却被查出科举舞弊。

    前者是为了钱,后者究其根本也是为了钱。

    他虽然爱财,但与唐家没有私仇。眼下唐晓慕腹背受敌,或许可以暂且把季修睿发展成合作伙伴?

    她思索着,听到敲门声,走出净室。

    青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在门口递给唐晓慕后,人就走了。

    青竹虽然性子耿了点,但蛮细心,知道她受了伤,还特地给她送药。

    季修睿已经起来了,靠着柔软厚实的背枕,倚在床头,若有所思。

    唐晓慕把药放到桌上,细细吹了吹,摸着碗感觉不是太烫,思索着舀起一小勺尝了口。

    季修睿脸色微变,哑声道:“青竹一向是等药凉些才送进来,你不必尝。”

    唐晓慕恍然,端起药碗豪爽地一饮而尽。

    药中加了足够的甘草,竟然一点也不苦。

    唐晓慕觉得青竹真是贴心,恨不得把打算给他的五百两涨成一千两。

    她正感动着,看到季修睿一言难尽地望着她。

    唐晓慕有种不祥的预感,琢磨自己好像也没有哪里做错,小声问:“怎么了?”

    季修睿不忍直视地闭上眼:“那碗药是我的。”

    唐晓慕:“……”

    现在吐还来得及吗?

    她试了试,没有想吐的冲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唐晓慕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苦着脸问季修睿:“你这都什么药?我吃了不要紧吧?”

    都是些补药,吃下去倒是没有性命之忧,但季修睿心疼。

    他不想说话。

    唐晓慕从他这里问不出结果,着急地开门去问青竹。

    门外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唐晓慕试探性地喊了声:“青竹?”

    “属下在。”青竹从暗处走出,天还没完全亮起来,他肤色太黑,与夜色融为一体,唐晓慕竟然分不清他之前藏在哪里。

    “王爷的药都是什么药材?我吃了要不要紧?”唐晓慕小声问。

    青竹震惊:“您喝了?!”

    他这么大反应,唐晓慕生怕季修睿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担忧无比:“要不要紧啊?他这药里有没有毒药?”

    “没有毒药,但是……”青竹心疼地望了眼屋内的季修睿,欲言又止。

    唐晓慕生怕他这么说是安慰自己,追问道:“你有话直说,说完再去给王爷熬一副药。”

    青竹低落道:“这是府里最后一帖药了……”

    唐晓慕瞧着蒙蒙亮的天色,不明白他难过个什么劲:“那现在赶紧让人去药房给王爷抓药呀。”

    青竹想起来就难过:“王爷的药里需要用到千年人参,一两人参就要一百两银子,药房没这么珍贵的人参……”

    府里也没那么多银子买人参……

    唐晓慕恍惚想起曾在漠北听过,现在季修睿完全是靠名贵药草续命,才能吊着一口气。

    不小心喝了人家救命的药,唐晓慕感到愧疚:“那刚刚那贴药里的人参哪来的?”

    “是陛下赏的。”青竹想起来就着急。

    原本这贴药下去,能缓半个月,他们还能再想想办法。

    现在药没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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