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临近傍晚,沈雅兰喝完下午茶和几个旧友告别后坐上了车。
坐在前排开车的管家启动车辆后问道:“夫人,您是要直接回家吗?”
沈雅兰看了看时间把手里给宝贝孙女带的甜点搁到一旁的座位上说道:“木木幼儿园快到放学时间了,去幼儿园。”
“是。”
喧闹的街道聚集了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被刷成彩色的建筑物前,戴着黄色小帽子的团子们排着队被老师牵着小手送到各位家长的手里。
沈雅兰在车里看了许久,没瞧见木木也没瞧见方黎昕,眼看着团子们都要走光了,她蹙眉想着难道幼儿园还有另一个门吗?
管家也发现了夫人好像有些着急,他出声道:“夫人,要不我去问问,说不定是少爷已经把小小姐接走了。”
沈雅兰却觉得哪里有点可疑,她沉了沉声音凝眉道:“不用,最近这段时间是谁跟着黎昕。”
管家想了想如实说道:“之前那两位突然辞职了,现在好像……是大少爷派的人。”
“把他们电话号码给我。”
“是。”
另一边,两个保镖无聊地站在小区楼下的银杏树下,淡定地抬手扫落掉在肩膀上的枯叶。
“方总只让我们远远看着,天天在这当枯木架子怪没趣的。”
另一个戴着帽子的人仰着头倚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是啊,也就只能干一些跑腿的活了。”
说着他摘下帽子拍了拍上面沾上的土又重新戴着头上,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好了,别说了,看看时间少爷估计快带着小小姐下来了。”
另一个人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着手机看了看摸着下巴思索道:“尾号8325,这号码……好眼熟啊。”
戴着帽子的人正揉着脖颈的手突然僵了僵,然后缓缓抬头和拿着手机的人对视了一眼。
车内,“嘟嘟”的声音响了一会才传出人说话的声音。
“夫人。”
恢复寂静的幼儿园门前,只有几个老师正在门口打扫着卫生。
沈雅兰将车窗摁上去,示意管家开车后忍着疑惑和怒气语气平静地问道:“你们已经接到木木了吗?”
“是,刚从幼儿园出发,夫人有事吗?”
空旷的街道,人群散去后只有几辆车行驶在道路上,一眼望过去就能数清。
“木木呢?让她接电话。”
“小小姐……少爷刚刚带着小小姐去买甜点了,甜点店门口排队的人有些多,要不夫人有什么话先告诉我,我帮您转达。”
“……没什么事,本来想给木木买两盒点心,既然黎昕已经在买了,我就不买了,秋日里风大,让他们早点回来。”
“是,夫人。”
管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夫人的脸色。
“夫人,那现在……”
“回去。”
沈雅兰揉着太阳穴气得有些头昏说道:“给大少爷打电话,说我吹了风头疼,让他们现在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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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天黑得早,入了夜,连天气都冷了许多,西北风一刻不停地吹着。
“咔——”
方谨言和苏潼推开门先走了进来,方黎昕手里提着东西抱着奶团在玄关处帮她换鞋。
沈雅兰坐在沙发上揉着愈发晕眩的脑袋,仿佛连血压都高了不少。
“妈,您头还疼吗?要不要叫医生?”苏潼走到沈雅兰身前关心地问道。
沈雅兰摆了摆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起身说道:“你们今天回来的倒是齐。”
“奶奶。”
奶团头上戴着幼儿园的小帽子,肩上也还背着黄色的单肩包,换好了鞋,朝着奶奶跑了过去。
“木木想奶奶了。”
沈雅兰俯下身握着她的小手道:“奶奶也想木木,木木今天在幼儿园玩的开心吗?”
奶团扭头看了眼大伯,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开心,爸爸……爸爸给木木买了泡芙和蛋挞。”
沈雅兰摸了摸奶团的小脸,这么清澈的眼眸,跟黎昕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这群人居然舍得把她的宝贝孙女教坏。
“苏潼,带木木上楼换身衣服。”
“……好。”
苏潼牵着木木的手带她往楼上走,走到楼梯口时回过头望了一眼同样察觉到了什么的方谨言的背影,这么直白地把她们支开,只怕是什么事被妈发现了……
客厅里的氛围有些肃重,方黎昕手里提着甜点的包装袋,他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母亲,缓缓低下了头。
沈雅兰坐在沙发上,沉着脸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
“我今天去木木幼儿园了,根本就没看到木木从幼儿园出来。”
她把茶杯重重搁在茶几上,怒道:“说!你们到底把她带去哪了?”
灯光下是一阵静默。
“不说是吧,老季。”
管家从阴影的角落里走出来。
“夫人。”
“去查黎昕最近去了哪,先从那两个保镖查起。”
“是……”
“不用了。”
方谨言侧眸瞧了一眼尽职尽责的管家,走上前一步缓缓说道:“南夏在c市,是我的主意,我把黎昕和木木送去了她那。”
一瞬间,沈雅兰头晕目眩地往后倒摔在了沙发上。
“妈!”
方谨言连忙上前扶着母亲,方黎昕也松了提着袋子的那只手走到沈雅兰身旁。
“妈,您怎么样?季叔,去叫医生。”
沈雅兰缓了一会看着面前的大儿子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木木开学那天,快两个月了。”
方谨言沉了沉眼眸继续说道:“妈,我知道您对南夏当年突然离开不满。”
“可是如果她当时执意想带走木木,就算是打官司,孩子两岁前也一般都会被判给母亲。”
“她能把木木留下,未必不是为了黎昕着想。”
说着他看了看身旁低着头的人,他知道这件事一定瞒不了很久,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要一直瞒着。
“况且,黎昕他……是南夏教会他怎么活着,他也忘不了南夏,如果能让南夏和他结婚,那他……”
“啪——”
方谨言被打的脸偏向一旁,他咽下没说完的话,随即也低下了头。
沈雅兰举在空中的手被气得微微颤抖,她呼吸不畅地看着瞒着她干出这么多好事的大儿子。
“你也知道那是如果?当年就算有了木木她也没为了孩子同意过……你还不明白吗?她能抛弃你弟弟一次,就能抛弃他两次,你想让他得到又失去了多少次才满意?”
方黎昕看见哥哥被打了,又听见母亲说这话,低头抿着唇,手指死死攥着衣服的下摆,南南……南南不会再丢下他的……
方谨言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想起那些到现在还没查清的……当年她会离开可能很难不是因为复发……不,可能根本就没好……
思及此处他闭上眼理了理思绪后又重新睁开眼说道:“……已经晚了,这个月月初,黎昕和木木没有去学校组织的秋游,他们在y城……南夏也在那,我做了点手脚,让他们……住在了一起。”
至少,外人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是理不清了。
沈雅兰大脑里绷得最紧的那根弦似乎突然断了,她最害怕的事被眼前这个“孝顺”的儿子破罐子破摔不仅做了还说了出来。
她怒气涌上头起身拿起一旁用来清理沙发缝隙里灰尘的鸡毛毯子,颤抖地指着方谨言说道:“我把你弟弟交给你,你就非要这么糟践他吗?”
“你的如意算盘是打得挺好,你怎么不想想算错了会怎么办?哪怕是百分之一、万分之一,哪怕你威胁南夏让她留在c市,可心都不在这了,你给你弟弟把人留下了又有什么用?”
“到时候,你弟弟怎么办?木木又要怎么办?”
看着沉默不语跪在地上的人,沈雅兰狠心地挥着手里的鸡毛掸子抽在了他身上,自己的眼眶也逐渐湿润。
“你从小就优秀,应了你的名字谨言慎行,我和你父亲也从来都没操心过你的成绩,后来,有了你弟弟,我们怕他将来成为你的负担,也怕你觉得被忽视。”
“早早地就立好遗嘱,除了一些钱和一处房子之外,其他的包括公司的股份全都留给了你,没想过让他和你争,也从没想过让他进公司,后来……你父亲去世了,为了让你能放开手脚,我也离开了公司……”
“你说有喜欢的人,你说想和苏潼结婚,我从来都没反对过,也没干涉过你们的意见,你们说不想要孩子,外面的人每次问起我,我也只是说孩子们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面前无声地护住兄长,挡在他身前的人,又是一滴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鸡毛掸子从手里脱落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也无力地捂住额头,跌坐在沙发上。
“可是为什么非要怎么做,如果有一天南夏又离开了,你到底想要你弟弟以后怎么办?他还能受得起吗?”
“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再发生一次……”
“呜……奶奶……”
奶团穿着家居服哭着从楼上跑下来,后面是没哄住她的苏潼。
她抱着奶奶的胳膊,掉着眼泪一抽一抽地说道:“是木木,呜……是木木看见了妈妈,木木求大伯让木木见妈妈的……”
“呜……木木想要妈妈,木木喜欢妈妈也喜欢奶奶,奶奶不要打大伯……”
说话间,哭着的的小人又走到方谨言面前,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抬起小手摸着大伯脸上被打红的地方。
“大伯痛不痛?木木帮大伯吹吹就不痛了……呜……木木最喜欢大伯了……”
方谨言忍着背上的疼痛看了眼身旁扑在他身上约摸也挨了几下的人后,抬手捏了捏奶团哭花了的小脸。
“这个时候怎么不说大伯坏了?”
奶团呜咽着举着小手搂住了大伯的脖子。
“呜……大伯不坏,大伯最好了……”
餐厅里,苏潼看着坐在小孩专用的椅子上还一抽一抽掉着眼泪的奶团,把热好的牛奶和还算温热的蛋挞放到她面前。
奶团小手扒着桌子对着喜欢吃的甜点也提不起兴趣,她看向伯母问道:“大伯和爸爸会很疼吗?”
苏潼温柔地摸着奶团的脑袋,捋着她哭得蹭乱了的额发。
“不疼,你大伯和爸爸犯了错,所以奶奶才会打他们的,木木吃自己的,这是大人之间的事。”
奶团闻言才伸着小手抓了个蛋挞,咬着外面一层的脆皮止住了哭声,想起什么,她抬着小脑袋又问道:“妈妈之前不要爸爸了吗?”
“……没有,木木,大人的世界很复杂,木木只需要记得爸爸妈妈都是很爱你的,知道了吗?”
“嗯,木木也爱爸爸妈妈,木木……木木也希望妈妈能爱爸爸。”
二楼书房,窗帘被紧紧地拉上,平时用来搁棋盘的方桌上此刻搁着几瓶药膏,淡淡的药香飘散开来。
方黎昕涂完了药低头扣着衣服的扣子,另一边方谨言将衬衫脱到腰侧以下,露出十几道红痕相交错着的背部。
林云渝瞧了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用镊子夹起一个酒精棉球往几个轻微擦破了皮的伤痕上消着毒。
“嘶,谨言哥,沈姨这次有点狠了,你这个估计一个星期都挺难完全消下去。”
方谨言忍着酒精灼烧伤口的痛感,往一旁可怜地低着头的人望去。
这么久了,南夏对于和黎昕的关系这件事上根本没点头,完全就是把他当成和木木一样的小孩一起哄着玩了。
“有个不成器的弟弟,没办法。”
林云渝用棉签沾上药膏涂着红痕。
“就因为他见南夏的事被发现了吗?”
混着中药气味的药膏被敷在伤口上有些清凉感。
方谨言想起当初南夏死活都不愿意结婚的事,一向沉稳的人也不得不扶额止住乱跳的眼皮。
“……也可能是气他到现在都没搞定南夏。”
方黎昕听到他哥小声说的话,头垂得更低了,肩膀上的伤痕也有些隐隐作痛,南南……想南南……
上好了药,方谨言重新穿上衬衫,瞥了眼角落里的人。
“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和她发两句让她心疼的话,我不保证明天你还能见到你的手机。”
沈雅兰年轻时也是在商界叱咤风云过的,既然她说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估计,从明天起,他就难见到南夏了。
方黎昕抬起头望着哥哥怔了怔,起身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