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垃圾星——消失的系统
废墟、残垣、腐烂的垃圾与满地泥泞……
这是城市中一眼望去, 可以看到的所有景象，依稀能从破败倾塌的楼体窥见过去的一分辉煌，但如今却一片死寂。
如果从地表的上空俯拍, 就会发现像这样肮脏混乱的断壁之城并非一隅之地, 而是遍布整个星球大陆。
和普通的末世不同，这个世界几乎看不到人迹, 有的只是碎石、烂泥和厚厚的垃圾。
地上、墙壁上随处可见降解到一半的塑料纸屑，乌青发黑的死海上漂浮着厚厚的垃圾, 整个世界从根子里散发出熏人刺鼻的恶臭，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垃圾星球。
在这样肮脏的环境中，某处的地面发出阵阵颤动。
这是一片约有足球场那么大空地, 上面几乎没有脏东西，久违地露出那一片地皮的水泥本色；
四周用金属栅栏围住, 挡住了外面一层厚厚的、由各种垃圾腐烂而堆积成的烂地。
在地面的轻颤中, 空地表皮如旋转的螺旋向四周收缩, 露出一条深邃漆黑的地道。
随着一股烟尘喷出, 一个从地底延伸而上的升降台缓缓抬高至金属栅栏的边缘位置。
这样一个台子上，站着一行约莫百人的人类。
他们穿着不算轻薄的防护服, 款式独特，带着透明面罩带着厚厚的手套, 手中没有拿任何武器；
脚上踩着的厚底靴材质特殊, 可以在稀烂泥泞的地上稳稳行走, 以至于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个巨大的筐子，却并不会滑倒。
升降台的正中央焊着一块竖起的铁牌，类似身份铭牌、里程碑一样的东西, 上面写着几个黑红大字。
"方舟之门——25号舱’
“成功登陆, 八小队按原计划分散占领据点, 距离本次投放时间还有十四分钟。”
带队之人声音很洪亮，能让周围所有的队友们听到他说的话。
待升降台完全稳定后，上面的人类小队有序分散行动，像蚂蚁似得背着巨大的筐子，一深一浅地踩进了四周的烂泥之中。
这样的行动对他们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地面物资采集，不需要遮遮掩掩；
因为除了致命的巨怪之外，地上已经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痕迹了。
随着人群扩散，间或有交谈的声音响起。
“听说这次‘伊甸’会送出一批a3代的机器，咱们区里那台超级计算机内置芯片出问题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替代的。”
“嗤，就算能找到也得上交到首都，不过我听说‘伊甸’的机器已经更新到b1代了……”
“注意物资降落时的收集情况！”
殊不知在不远处的某个断裂石块后，有一双眼睛正在暗中观察着他们。
眼睛的主人个高，身材纤细匀称，着一袭颇显身材的延展皮革材质的训练服，是名年轻女子。
她五官生得无一不精致，常年游走在危险间让她眉眼间带了干练沉稳的气质，黑长的发束在脑后，藏在阴影中的白皙面孔神情晦暗。
此人正是元幼杉。
如今她正处于迷茫不解、警惕不安之中。
半小时之前，她还在污染小世界的联盟核心地窟之中，同作为‘污染源’容器的祁邪面对面，并亲手用‘孢母’留给她的力量破坏了‘污染源’的本体。
直到意识模糊时，她还在思索祁邪没了‘污染源’会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如果这个s级世界崩塌，祁邪真的会像她所想的那样么……
想到最后一刻发生的变故，元幼杉不禁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安的情绪也稍稍稳定。
虽然她上个世界同系统几乎没交集，但每次「信仰值」涨的时候，她都会有感觉。
尤其是几次大型污染事件的力挽狂澜，以及最后捣毁反动组织‘旭日’的各个污染物器皿，联盟网域上的赞美和感激，都化为无形的力量流入元幼杉，最终数值早已超过了500万。
且元幼杉在握住‘污染源’本体时，清晰感觉到两方力量正在博弈，自己也在吸收吞噬力量；
按照这种情况，自己应该算捣毁了‘污染源’，成功通关了。
再然后她就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种情况下游戏系统应该还是存在的。
再次睁开双眼，她就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腥臭污糟的破烂垃圾场中，四周没有一个人影，连活物也看不到，只有刺鼻的恶臭和满地青黑。
元幼杉几乎可以确定，她又一次来到了一个全新的末世。
可在游戏过程中，系统不止一次说过只要能够通过最终的s级副本，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新生。
对于‘新生’这个名词，元幼杉猜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种。
她莫名来到了全新的时候，在心中反复呼唤着系统，叫着‘1067’。
可无论是那冷冰冰的系统音，还是每次副本世界结束时都会进入的‘无尽空间’，都没有出现，更没有对污染世界的结算和最终通报。
四周一片寂静，但元幼杉的心却越来越没底。
她想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情况：她被骗了。
从始至终游戏运营就没想过要让里面的玩家活着走出来，就算她成功通关了副本，也不过是一个笑话，是异想天开。
她就是那只小小蝼蚁，怎么也走不出这个闭环。
就在元幼杉又怒又悲时，她听到了不远处奇怪空地传出的响动，于是她便躲在了附近的掩体后，竟发现从地底升上来一群人。
她过去也是在地下城生活的人，对那批人身上的一些置换、净化空气的部件能认出一二，虽然外形不同，但大体的结构却是相差无几的。
这同样是一个人类生活在地下的世界。
元幼杉松了口气，只要有人就能问到信息，她现在在思索的是该如何混入那群人中，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
思索中她看到这批人分散开来后，也在周围寻找掩体，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本就昏暗阴沉的天际传来阵阵嗡鸣声。
那声音最开始像某种鸟类在振翅，很快愈发变大也变得清晰。
元幼杉抬起头，神情有些凝重。
只见天际昏暗的云层中出现一个个黑点，密密麻麻宛如鸟群，很快那些黑点变大、变得清晰，竟是一个个体型硕大的块状物，就这么粗暴直接地从天上坠了下来。
那些巨型包裹的下落速度非常快，落地后的冲击力也是极大的，像一颗颗榴弹似得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每个包裹直径都有三四米，个别块头更大，落地后因极大的锤击发出形变，最后直接炸开。
青灰色外皮的破口中，溢出了里面满满当当的内容物——垃圾。
各式各样的垃圾。
其中一个巨大垃圾包裹就在元幼杉不远处落下，‘轰’地将地面上厚厚的、凝固的一层烂泥浆炸开，若不是她及时躲避到了掩体的后面，恐怕要被那些腌臢之物浇得满头满脸。
本就刺鼻恶臭的空气中，登时又混杂了各种诡异的气味。
元幼杉胃里翻滚几度作呕。
她靠在掩体之后，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地上有污水流动，大大小小的破烂物被缓缓冲刷着。
视线触及到某个东西时，她神情一顿。
那是半颗脏兮兮的苹果。
尽管果肉上已沾满了污秽，但仍能从未吃净的一面看到一点果皮的绯红，浸泡在炸开的污水中。
除此之外，那炸开的巨型包裹中竟还有无数个小垃圾包，里面大都是各种生活垃圾、厨余垃圾，元幼杉甚至看到了一副家畜的骨架。
早已被剔干净的骨头上还黏连着一些血肉，上面吸附着比拳头还大的虫髦，蠕动时内里半透明的内脏和触角看得一清二楚，令人作呕。
元幼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满脸惊疑，仰面看着头顶阴沉沉的天空。
天际的垃圾包‘雨’还未停，噼里啪啦落在远近的地上，以至于她根本无暇去管那些人类究竟如何了。
她忽然明白这个星球上为何是这般模样。
因为地上那些厚厚的烂泥浆，恐怕都是像今日这般、从天上落下的垃圾，腐烂变质后形成的泥壳子。
看城市中的情景，恐怕这种境况已经持续很久很久了。
久到一些布料、塑料等不易烂的东西，都和地表的泥浆融为一体。
偏生那些从天而降的垃圾包中，还有吃剩的果壳和家畜骨架，产生的时间最多不过一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照自己看到的那批人类的服装、和升降台上的铁碑信息不难看出，这片垃圾星的地下应该是幸存者的栖息地。
他们很像元幼杉这类‘开荒者’，固定的时间会登上陆地、为下面的人寻找物资。
可一片烂泥覆盖的星球中，还能有什么物资呢，总不可能物资是这些从天而降的垃圾。
这些东西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天上的云层中还有生物的存在？
饶是见惯了末世的元幼杉，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世界。
垃圾雨持续了大约十分钟，才逐渐停缓。
也就在这个时候，元幼杉终于听到了一片片炸裂巨响掩盖下的引擎声。
她目光惊愕，看着上方天空逐渐清晰的巨型航舰。
那是数架外形极其先进的重型航舰，哪怕在高空之上仍能看得清楚。
今日天色阴沉，厚重的云雾积压在星球的上空，航舰从云层中穿插而出时候，冲散了云雾，拉出一条条长长的拖尾。
就在那个间隙，元幼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她好像在溃散的云层之上，看到了一点城市的影子。
航舰往下落时，元幼杉几乎能看到舰体外环绕的精密仪器，仅仅是在低空看着，也可以窥见它的本体该有多大。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原本早早躲避在掩体后的小队纷纷走了出来。
“物资到了，准备运输。”
“娘的运气太差了，炸了我一身脏水，跟在茅坑里滚了一圈似得……”
巨型航舰的下方开了舱门，从中再次坠落一个个块状包裹，只不过这一次都是用纯黑色的包裹套着，也并不像刚才的垃圾雨那般直接砸在地上。
每个包裹掉落一定距离后，便从中喷出一条降落装置，被风一鼓吹直接撑开，像个伞形支在包裹上方，减缓了下落的速度，不会让里面的东西摔坏。
这些包裹仍然有大有小，比之刚刚的垃圾少很多，小一些的正好能放到他们身后背的巨大篓中，大一些的两三人抬着往大开的升降口走出，直接从黑洞的边缘扔了进去。
他们行动非常快，但耐不住包裹四散落得到处都是。
眼瞧着其中几个落到了自己藏身的附近，元幼杉矮了身子，试图向后退去避开那些正朝着这个方向走的人。
发放完‘物资’后，航舰大开的舱门缓缓关闭，开始重新朝着天际驶去。
就在那黑蓝色的超科技飞行物刚刚进入低云层，身影变得模糊还未完全消失，元幼杉的视野中浮现出一片巨大的黑影，在云的掩盖下看不清实物。
她瞳孔猛然收缩，下一秒便看到一条漆黑的细长条从云层中狠狠探了出来，而后巨大的本体更是毫不犹豫、不加停顿地撞上了一座航舰。
那黑漆漆的东西比航舰要大上许多，二者相撞几乎是以卵击石。
元幼杉只听到‘砰’地一声巨响，她眼睁睁看着那架航舰在云层中爆出了火光，在烧灼的黑烟和火焰中轰然坠落。
“跑！！”
“怎么会有……”
巨大的变故下，埋头搬运物资的渺小人类神情骤然扭曲，他们只来得及嘶吼一声，而后便撒开腿逃亡。
然而很可惜的是，那座巨大的、在天空中骤然被撞得七零八碎的航舰轰然倒地时，有一小半燃烧的舰体恰巧就落在了升降台入口的边缘处。
飞溅的铁片和零件也直接插入泥浆。
地面在剧烈震颤着，近距离观看时才发现，饶是只有一小半的舰体，也足足有三四十十米还要长，完全的航舰体恐怕要有一两百米！
元幼杉不住吞咽了一下，脊背生寒，脖子几乎僵住了。
撞击航舰导致其坠落的元凶，终于从厚重的低云层中露出了的形貌。
那是一只虫。
一只巨大的、仅是一条足腿几乎都有一栋楼那么高的虫，此时小半个身体翻滚在云雾中，影影绰绰能看到它半透明的、像蒲扇似的翅膀煽动着，把潮湿的云雾搅得一团乱。
它应该属于某种双翅目昆虫，类似蚊蝇，一对黄白翅膀格外大而明显。
因为同舰体的撞击，一边翅膀和虫尾受了些轻伤，颤动的动作变得暴躁不堪，上面粉尘般的细鳞瑟瑟下落，漂浮在空气中时散发出一股腥臭气味。
而一直以来若隐若现的颤动声，就是来源于此。
虫子躯体纤细，头部呈现圆筒状，一对几乎占据了整个头部的复眼正对着下方，像是两颗巨型的晶体面，让人见之浑身发麻直让人腿软；
从复眼下方探出一根尖长口器，随着虫鸣收缩。
元幼杉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骇人的情形。
她乍一看时惊惧无比，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心房，稍稍冷静后迅速在心中粗略估算出，这只虫子的身长至少在三四百米，根本不是人类、甚至于任何普通低微的生命可以对抗的。
然而更恐怕的是，陆续又有朦胧的黑影从的翻滚的云层中浮现，似乎要冲破云层直冲下方。
跑。
找个地方躲起来。
元幼杉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一个念头。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些搬运物资之人，都丢弃了包裹，疯狂朝着升降台的方向跑去，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躲避、身份问题，一咬牙便冲出了掩体，一深一浅踩着肮脏的泥浆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她才赫然发现，自己的速度快得惊人。
从s级副本中获得的污染力量，似乎并没有随着世界的切换而消失，这让她的速度远超其他人，三两步便能朝目标地靠近十米距离。
旁的人看到不知从何处冲出一个快得离谱的女人，也都吓了一跳，但没人在乎这件事了。
因为云海中的巨型虫子，已经发现了地面上移动的蝼蚁。
看到食物，虫子兴奋地振着翅，猛地从云层中俯冲而下。
它体型大，速度自然也快得惊人。
元幼杉只感觉头顶的光线黑压压一片，一道骤风煽过，差点把她身体掀飞。
她狼狈得在泥浆中翻了一圈，稳住身体后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拼命朝着火光和焦烟处逃命。
堪堪回头时，她只看到生满了钢刺般绒毛的虫腿，只是轻轻一划，就将落在后方的一个白点拦腰斩断。
而那只虫子，那只几乎占据了她视线所有的、像山峦一样的虫子，已露出了全貌。
无论是漆黑发亮的外壳，还是一对硕大无比的恐怖复眼，都要让她头皮炸开。
更别提天际翻滚的云海中，又有两只巨虫探出身体，正在朝下方飞来。
因为速度快，元幼杉很快超过了数名人类，她听到了惊恐的求救声，袖摆被一只只试图抓住她的手擦过，但她都咬着牙没有停顿。
生死攸关的时刻，她脑袋还悬着没落，怎么敢再去管其他人。
那只巨型虫子只是一伸头，才头部裂口中甩出的口器便从上至下，直接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刺穿了。
口器一卷，泥地上只剩下一个血块，连一块骨头都没能留下。
风声和心跳声中，元幼杉已经很靠近升降台了。
她看到升降台的半边都被舱体掩住，而没掩住的半边正在缩小，很显然这个入口正在关闭！
那一刻濒死的惊惧让她体内滞怠的力量轰然爆发，她像头豹子似的，双腿用力一蹬直接扒住了残破的舱体，双臂一个用力便翻身踩了上去，全然不顾周身滚烫的火舌。
身后的风声迫近，她猛然从高高的舱体上纵身一跃，紧接着一条粗壮的、钢筋似的虫腿就贴着她的后脑头皮擦过，只肖晚那么一丁点，她就身首异处成为巨虫的食物了。
她下落时蜷缩了一下四肢，就是如此恰巧地落入了正在闭合的、还剩下最后一点空隙的入口处，跌入了漆黑的地心。
上方的光线逐渐缩小，入口关闭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那只虫子的复眼，正从闭合的入口往下望着她。
彻底关闭后，头顶厚重的铁皮和钢筋结构还发出了阵阵闷响，显然是那只虫子正在攻击闭合的入口。
坠落的失重感会让人心跳加速，更何况还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元幼杉。
约莫九、十秒钟的时间，她的身体撞入了一块柔软而有韧劲的垫子，被高高弹起又落下。
虽然不会伤及骨骼，但仍然把她甩得两眼发黑。
好不容易弹起停滞，还不等她缓过神来坐稳身体，四周便响起来武器上膛的声音。
元幼杉拨开了脸上黏连的头发，顾不得自己一身脏兮兮臭烘烘，看向四周。
在巨大软垫的四周，围着一群人。
有的同她一样浑身脏污、穿着白色的防护服，显然也是刚刚从上面逃下来的那批人，还有的并没有穿防护服，而是穿着统一的蓝色工作套装，身边堆着一个个黑色包裹。
这些人应当是在下面接应物资的工人。
这种情况下，元幼杉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就显得格格不入。
此时那些人隐隐围成一个圈，眼神中满是警惕和惊异，不住地打量她，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武器。
“你是谁？哪个区的，证件号报上来，为什么会在我们区附近游荡？！”
其中一人看着像领头者，率先喊出了声。
元幼杉：……
她能说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