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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人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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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身上压着重量逐渐变轻, 元幼杉忍不住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周身的压迫感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耳根还热着,刚刚手腕内侧皮肤被舔舐的痒意, 到现在还让她后颈绷紧没缓过神。

    那一块皮肤被小狗拱得湿漉漉,一对刺入皮肤的牙印格外显眼,只不过血已经止住了, 干涸的红痕贴在肤色极白的小臂,又被一圈覆着密绒的黑色长尾结结实实缠了两圈,黑与白交混着猩红, 格外刺眼。

    元幼杉松了口气,抬头去看冷静下来的小狗。

    祁邪此时蹲在她的面前,有些烦躁地将散开的发丝撩至脑后,露出一张苍白却颓靡的面孔。

    察觉到她的目光,青年动作一顿。

    她看到那双黛紫色的漂亮瞳孔仍然缩紧着,从瞳仁周边溢出丝丝红线,扩散到白眼球边缘, 配着眼睑下方加重的阴影,看起来病气更重。

    元幼杉一直知道,这个世界的祁邪的五官过分夺目。

    但那些负面的情绪如附骨之疽, 无时无刻不缠绕在他的周身, 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一团被扯乱的麻线、一颗即将爆炸的花火。

    此时他皱着一张脸, 目光莫名低垂, 仿佛因为身上的伤痛而精神恹恹, 看起来有些可怜。

    她有些心软,便没挣开被尾巴圈住的手腕。

    摸索着站起身时, 玄关处有些拥挤, 元幼杉反手开了屋里的灯, 这才发现祁邪的整个前襟都被血染透了,右边胸膛处的衣料和血肉不知被什么挠伤了,皮肉翻卷;

    又因为上面带有的辐射,久久无法自主愈合。

    想到刚刚入住进来时,小狗就臭着脸带她认过家里的设备和物件摆放,她记得客厅里有常备药箱。

    不知道失控中的祁邪能不能听懂自己说的话,于是元幼杉凑近了一些,试着扯了一下卷在手臂上的黑尾。

    “跟我过来?”

    紫色的眼瞳盯了她许久,青年若无其事地晃了下脑袋,脚步却很听话地迈开,任凭她牵着往客厅的沙发去,亦步亦趋简直就是最合格也最粘人的狗勾。

    元幼杉翻找东西时,祁邪也跟着。

    他个头高,目光是俯看着女孩子金色如绸的发,以及她的鼻尖和扇动的眼睫,莫名想要伸出爪子去碰一碰。

    回想起女孩子手腕皮肤的细腻,以及手心软软的肉感,他喉结微微滚动。

    很烦。

    自从救了这弱了吧唧的小公主,他就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就连外出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去想,这家伙在联盟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手底下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种感觉是祁邪从没有过的。

    他没有在乎的人,也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他更不在意任何人对他的看法,甚至连他自己都是可有可无的,因为他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本身就是一个意外。

    在遇到元幼杉之前,祁邪常年被严重的精神后遗症所困。

    持续不断的钝痛和耳鸣,已经折磨了他数年,他的世界是一片血红,充斥着暴虐、颓丧、不耐等负面情绪。

    但这一切都在那天,在他看到箱中脆弱的、岌岌可危的帝国明珠时,发生了变化。

    只肖靠近元幼杉,听着她平稳却好听的声音,祁邪便觉得内心的烦躁被抚平了许多。

    但这样的改变,却让没经历过的野生小狗有些慌。

    祁邪拧着眉,目光根本控制不住地被元幼杉白皙纤细的后颈吸引。

    他还记得那种呼吸都在他掌根下的震颤的感觉,脆弱到他一旦收紧掌心,就能捏碎这纤长的脖颈;

    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就敢那么胆大,抬手去挑衅自己。

    锋利的齿线内,舌尖不动声色抵了下齿根,祁邪怀疑自己可能是真的犯病了。

    身后的尾巴最为直白,不由自主收紧,让正好找出药箱的元幼杉回过头来,“怎么了?伤口很疼么?”

    脑海中的剧痛淡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怎么都挥之不去的燥意,青年抿着薄唇,有些喑哑的声音‘嗯’了一声。

    刚一开口,他便猛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懊恼。

    果不其然,那被圈住的少女微微眯起眼眸,“祁邪?!你清醒了还装!”

    元幼杉有些气又觉得好笑,她看着强撑着拽脸的小狗,知道对方是羞恼了。

    本以为青年还是会理直气壮,没想到那张绮丽面孔僵了又红,最后神情逐渐软化,眉心带了点痛色。

    “真的很疼。”小狗哑着声,她便没辙了。

    “你去沙发上坐着,伤口上的辐射是怎么回事,药箱里有药物能清除吗?不能得话我带你去研究院。”

    “不去。”

    祁邪微微挑眉,“里面有溶解辐射的药,把伤口的污染清理掉就好了。”

    趁着元幼杉起身去洗手消毒,他忙点开磁芯,发现特战队的人找他都找疯了。

    他轻嗤一声,知道这并不是那些人关心他的安危,而是怕他失控后会危害主城的治安,毕竟上一次他失控脱离时,两支特战分队都没能压住他。

    "活着,回家了,别烦我。’

    给特战队的负责人发了条消息后,他便将磁芯重新关闭,听着洗手池的水声便知道有人在为自己忙碌。

    小狗心情颇好,忍不住翘起了长腿仰靠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他又放下腿,装作捂着伤口的样子拧起眉头。

    “疼。”他说:“你给我上药。”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祁邪心想:他可是救了这小公主,把这人掳回来就是当小跟班、战利品的,没让她当个小佣工擦桌子挪板凳,已经很良心了。

    只是上个药有什么不行的。

    在元幼杉还在翻找药箱的时候,拽到不行的小狗行为却很诚实。

    他撩起被血染透的背心叼在嘴里,大大咧咧露出右边胸膛靠下的伤口。

    平心而论,青年虽然气质看着阴郁病态,平时走路时偶尔会以大型猛兽奔跃的方式加速,导致他看起来瘦高,甚至有些羸弱;

    但衣服下的身体却格外漂亮。

    不算夸张的肌肉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有些苍白,哪怕曲身坐着,腰腹的肌肉微微隆起,看不到一点堆叠的痕迹,是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会觉得性感的身体线条。

    祁邪一只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撑着下巴,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人。

    直到专门溶解污染辐射的药粉,被元幼杉轻轻抖在伤处时,他眉头都没颤一下,目光平静。

    从伤处冒出‘滋滋’的声响,就像是那一片的血肉被腐蚀了一般,原本有些凝固的血痂连带着被融化的、被污染坏死的肉,都化成了血水;

    见状元幼杉忙用浸湿的手帕抵在青年的肌肉,把血水擦掉。

    大多数"污染种’的身体恢复能力都很强,拥有自愈功能。

    但如果碰上十分棘手的‘畸变种’时,他们的污染度会不断上涨,并且一旦受到‘污染种’的直接攻击,伤口处便会被辐射物侵蚀,无法愈合。

    不及时消除或割掉坏肉,伤口就会腐烂,最后蔓延到全身。

    而这种药粉就是研究院专门研制出来,提供给特战队员自行救治的。

    祁邪根本不知道他用过多少次了,那种血肉生生被消融的痛感,已经拨不动他冷硬的感官了;

    然而当湿冷的毛巾触碰到皮肤时,他却生生打了个哆嗦,耳后一麻。

    小狗遏制住想要跳起来的冲动,眼神颇凶盯着元幼杉,有些迟疑。

    这个弱得像只兔子的人,到底有什么力量,能让他如此躁动不安。

    看着祁邪身上的伤口,元幼杉心里不太好受,她问道:“你一直做那些最凶险的任务么?”

    “不然呢。”青年挑着冷笑,“就凭特战队里的那些废物,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

    “所以你现在是在同情我?”

    祁邪觉得好笑。

    一个自身难保的、被当成玩物养大拍卖的娇娇公主,还有心思同情他?

    若是其他人感露出这种黏黏糊糊让他不爽的眼神,现在已经被他扭断脖子了,但莫名的,他并不觉得烦躁,甚至还有种颇为受用的隐秘欣喜。

    “别把我当成你,任务都是我自愿去做的,我不想干的事情这个联盟还没人能拦住我。”

    虽然这话说得狂妄,但却是真的。

    被誉为‘帝国疯狗’、受所有人忌惮的祁邪,可以说是目前联盟的最强战力,因此许多最危险的、最棘手的拔除任务,都是由他来做的。

    但鲜少有人知道,他和联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确切得说他也需要这份工作。

    那些摆脱不掉的负面情绪和痛苦,日积月累只会让他的精神越来越差,早晚有压制不住失控的时候。

    所以他需要杀戮。

    需要用最凶悍的方式撕裂‘畸变种’,来发泄那些过剩的暴虐和的痛苦,以此来缓解想要毁灭一切的烦躁。

    祁邪曾在失控的过程中,杀过一只传染型‘畸变种’,当时他那种疯狂的状态,和满地血泊泥泞的惨状,吓坏了不少联盟中人。

    那些人怕他、畏他,可也需要他,所以尽管奈何不了他也总要说些道貌岸然的话,来恶心人。

    在药物涂抹并消融之后,伤口处的黑红便都被溶解掉了,露出一块鲜红血肉;

    不多时,那伤处便开始缓缓蠕动,竟是开始修复愈合了。

    听着祁邪平静的话语,元幼杉不由想到她听到的一些消息。

    在机动队的时候,和塞琳、陈波他们混熟之后,他们都非常好奇自己是否真的和传说中那个疯批呆在一起。

    从队友们的口中,她听到的祁邪大多都是负面的形象。

    脾气坏,人也张扬嚣张,经常和议会同特战队上层对着干,据说还是个失控了嗜杀的疯子。

    同时她也听说了一些关于祁邪的隐秘。

    陈波告诉她:‘你可能不清楚,祁队啊是特战队的风云人物,你看到机动队大厅里那些停靠在充电仓中的机械体了没,他们有的是纯人造机器人,有的是从’畸变种‘消智得来的,据说祁邪就是差不多这样的产物。’

    帝国联盟最强的战力,是个人造人。

    据说为了对抗日益增多的‘畸变种’、和各种棘手的污染,研究院从百年之前就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过去爆出过人体实验、基因改造实验、污染融合实验等等,都在历史上引起过动荡,又被联盟压了下去。

    但实际上这些官方明令禁止的研究项目,在正统的研究院中,还在上演。

    不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财团和寡头了。

    而祁邪,曾经是研究院最完美的造物。

    听一些特战队的老人说,十多年前祁邪刚刚出现在联盟的时候,他不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的祁邪是帝国联盟最忠诚的狗。

    他几乎不说话,行为也很死板,但却是人造人的巅峰之作。

    后来这条得意之作的忠犬,在某天彻底失控了。

    有的人说是他体内的基因紊乱,导致的性格疯批偏执,也有的人说他是血肉之躯的人造人,产生了自我意识。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改变不了联盟强加在他身上的枷锁。

    用纱布将伤口包好后,元幼杉垂下手,“好了。”

    祁邪有些不满,他觉得这个小跟班太没有眼力见,像个闷葫芦。

    “谢了。”他轻咳一声,“你这几天在特战队待得怎么样,如果待不下去了你求我帮帮忙,我也不是不能把你捞出来。”

    元幼杉:“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成功进入了机动队,还和前辈做了一个二级任务。”

    她忽然想到什么,“啊对了,积分应该到了。”

    祁邪:?

    小狗坐直了身体,咬紧齿线,“他们派你这个新人去搞二级任务?!”

    听完解释后,祁邪还是很生气,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他一边在心里暗骂机动队的人都是草包,竟然连任务等级都搞不清楚,一边又有种后怕,万一这小菜鸡被‘畸变种’啃掉了脑袋……

    啧,果然是个麻烦精。

    莫名其妙又被小狗凶了一眼,元幼杉不明所以,她垂眸看了眼手腕上卷着的尾巴,“这个,可以松开了么?”

    话音刚落,那黑尾像挑衅似得卷紧了些。

    祁邪:“不松。”

    “你的畸变方向是的机械类?能力给我瞧瞧。”

    看着元幼杉的皮肤一点点变得冷感,银白的微光在她手臂和浮现,青年紫瞳微沉,“不算太废。”

    “田队长说,可能是我融合的那枚‘污染种子’质量太好,所以抗污染度也很强,普通的‘畸变种’对我不会产生太大影响。”元幼杉眼尾微弯,认真道:“祁邪,谢谢你。”

    小狗很傲娇地轻哼一声。

    她试探问道:“我能问问你的畸变方向是什么吗?”

    一般来说,一个‘污染种’的开始畸变后,便不会再改变,但祁邪不一样。

    他右臂最常用的机械爪能够和手臂融为一体,爆发出极强的力量,但同时又拥有一条长而柔韧的黑尾,某些不自知的行为上又很像野兽。

    祁邪似笑非笑,忽得凑近。

    他瞳孔中闪烁着诡谲绚烂的光彩,像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走,“你从别人那里怎么听的。”

    “……他们也不知道。”

    “融合向。”祁邪说:“我没有畸变的方向,我是无数污染的合成体。”

    在他刚刚被制造出来时,他只是一个完美的猎犬。

    他的基因中用最先进的技术揉杂了各种天生猎手的基因。

    狼的基因带给他难以扭转的习性,虎的基因让他拥有极强的爆发力,猫的基因带给他敏锐,狗的基因带给他忠诚……他就像一个被塞满乱码的容器,缝缝补补充满了违和感。

    与此同时,研究院的人还在他的体内种植过好几种污染源,其中机械类的污染源和他的左臂融合得最好,其他污染源也存在,但他并不常用。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艰难制成的容器,最终会觉醒自我意识。

    他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咬断了牵在联盟手中的套索,从家养的笨狗变成了野生的疯犬。

    而精神方面的后遗症,就是觉醒需要付出的代价。

    盯着祁邪无所谓态度,元幼杉忽然伸出了手,轻轻环抱住他肩膀。

    一脸傲气的小狗神情愣住,锋利的机械爪都因为太过震惊,而不由向后一撑,他那张绮丽的面孔也浮现出一抹慌张。

    她这是做什么?!

    这、这也太不矜持了,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他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坏狗。

    但元幼杉的拥抱很轻,不带一丝暧昧。

    祁邪听到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羽毛一样。

    “你一定很辛苦吧。”

    元幼杉知道,不是什么所谓的觉醒,而是一个奋不顾身的灵魂,挣脱了游戏的束缚来到了那具人造的身躯中。

    从此躯壳中有了意识,贫瘠的造物也真正变得鲜活。

    她知道以游戏系统那恶心人的性质,一定会想方设法遏制住祁邪,清理记忆洗脑之类的估计都是小把戏。

    看这个世界的他的精神状态,便能窥探到他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

    而这样的痛苦,祁邪却真真实实隐忍了数年,他一定忍得很辛苦。

    因为有系统和直播间的监控,元幼杉心里酸涩,更有很多话想和祁邪说,最终却都咽回了肚子里。

    很快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关,距离游戏最后的真相仅剩一步。

    掩住眼底的冷意,元幼杉松开了手臂。

    被抱得发懵的小狗嗅到了女孩子发间的馨香,他嘴角忍不住想要勾起,但又一本正经地绷住。

    祁邪神情无奈,“啧,娇娇公主就是麻烦,动不动就要掉眼泪。”

    这个小菜鸡很认真地在心疼他啊,真是自不量力。

    他不耐道:“你可以多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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