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地动
柔软的巨型雾花砸在地上时, 震得角斗场轻颤，半透明的汁液从雾花被撕裂的伤口中溢出，滴滴答答流了整个角斗场。
全场一片死寂。
场下的观众席上, 围满了看戏的变种人, 此时都呆愣愣地看着场上唯一站着的少女。
那个精灵一样的银发女子站在倒塌的花肉前，依然显得格外娇小；
她长发比之不久前长了许多, 凝结成细藤的发梢尖端生出数朵绯红的小花，悄然插入雾花的花肉中汲取着溃散的能量。
不多时, 元幼杉发间的迷迭梗变得更加糜红, 吸饱了能量的柔软的花瓣心满意足, 舒展着绽放。
她用手巾将短刀上的粘液擦拭干净, 而后反手将短刀插回腰间的刀鞘。
"刷——’的一声, 刀锋和刀鞘摩擦发出的清脆响声, 惊醒了呆怔的围观者。
“死、死了么？任杰真的死了？”
“不可能吧，他可是f市排行前十的变种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掉。”
而比他们更为吃惊的，是元幼杉直播间中的观众。
他们呆愣愣地看着光屏上的画面, 在一个个房间中跳起、惊呼、不可置信地怀疑人生。
「她、她对视了‘主神’的眼睛，然后一点事情都没有？我没看错吧？」
「我惊呆了, 本来已经做好小圆会因为直视神明之眼被诅咒而死的, 现在一整个就是在怀疑人生, 感觉自己的认知都是假的……」
「任杰的金手指真的是‘主神的馈赠’么？怎么可能有人亵渎神明，而没有惩罚？我不相信！」
「虽然很大逆不道, 但是我还是想小声说一句，‘主神’的眼睛好像一直有在看小圆……不知道是不是我记忆出问题了, 但我的确看到小圆一直被注视着、并且一直被纵容着……」
「全论坛首页进来的, 听说有人能免疫‘主神的馈赠’, 快点来个人告诉我真的假的，知不知道亵渎诽谤‘主神’的后果是什么？」
「是这个直播间的人发的贴么？亵渎神明，你们全死了……」
因为此事太过玄幻，以至于已有人剪辑了片段、编辑了帖子，发布到了‘末世将临’游戏区的全星系论坛。
因为涉及到整个星系人最崇高的信仰，不少人根本不信。
‘主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全知全能的领主，没有人是例外，这是数百米来星系人的绝对认知。
而现在告诉他们，你们的神明并非全能，它奈何不了一个游戏中的小小蝼蚁。
看到的一瞬间，星系人民便认定了这是有人在诋毁神明。
不可饶恕。
巨大的愤怒让他们疯狂涌入元幼杉的直播间，一时间过量的辱骂、质疑和人身攻击，直接引爆了整个直播间，这个小世界的分支直播直接崩了。
高耸入云的圣洁神殿中，来来往往穿着白金圣袍的信使正在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这里是‘主神’的神殿，相传栖息着真神。
能被选入这里的侍奉者，无一不是最为虔诚的信徒。
每个人的口中都在赞美真神，感激真神为他们创造了幸福、富足的乌托邦。
忽然，一个快步走入的青年信使匆匆踏入殿中，他行走时身后卷起的风扬起了衣摆，眉心微凝。
他的袍底绣着一层黛蓝色的星河，和其他信使颇为不同。
没有人知道，这位管事的光脑主屏上，定格在一个末世全真游戏的剪辑上。
画面是一个渺小的人类女子，遥遥抬眼，坚韧而有力量的目光，同一颗高高在上的眼球相对。
……
直播间中的混乱元幼杉一概不知。
她抽空看了眼游戏面板，试图从弹幕上获取一些关于神之眼的信息时，却发现面板上没有一条弹幕。
难道是游戏系统发现了这个bug，已经修整好了？
元幼杉还以为自己以后都看不到直播间的弹幕，心中有些失望。
失去了直播间这个作弊利器，自己以后再也没法轻松获取信息了。
但她并没有失落多久，而是看向了角斗场外。
任杰倒下后，迟迟没人宣布结果。
场上的主持人和裁判似是不敢相信，久久没有出声。
直到裁判忍着惊惧慢慢走上前，走到了巨大雾花的身前，附身用手碰了碰花卉的边缘。
“任先生？任杰？”
入手是一片冰凉的粘液，雾花的触感柔软得像团果冻，哪怕被人触碰也一动不动，花体边缘的类腮没了起伏。
角斗场并不干净，有地面缝隙内藏身的小米大的变异蚂蚁，嗅到了死亡的气味，在汁液旁围聚。
见状裁判颤着声音宣布道：“任杰……死亡，这一场这位姑娘胜。”
在角斗场上的观众们还没回神时，位于f市中心商贸广场上的巨大光屏率先做出反应。
前十名以金字标注的代号正在变换，引起了附近之人的注意。
“你们快看，排行榜前十好像变了。”
“害那些势力的人天天打来打去，你上我下有什么稀奇的……”
但这一次，代号‘神眼’的变种人不是上下移动，而是直接灰暗，三秒后消失在光屏上；
与此同时，一个全新的、从未见过的代号空降前十，强势占据了‘神眼’原本的位置。
"银尾。’
变化发生的瞬间，消息便传遍了f市的上层，不少没有前往角斗场的势力之主得知时，都十分诧异。
“银尾？这谁啊？以前从来没听过，刚来的？”
“你说任杰死了？说笑的吧，他那只邪乎的眼睛什么人能搞死她？”
而中科院中，一名一袭军装神色匆匆的中年将领握紧拳头，快步上了三楼；
敲开了其中一间最高机密的工作室时，穿着研究服手里还拿着一截变异植物样本的老者神情自若，“小李来了。”
中年人眉峰紧锁，“陈老，任杰死了，被那个元幼杉杀死的。”
陈雪案笑了，“我已经知道了。”
“您是不是早就预见了这一天？”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又不知道小元和任杰这两人有什么渊源，更不能操控他们同一时间去黑市角斗啊，老头子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那现在任杰死了，我们关于‘启动神眼’的行动就要断了，上面很生气，认为这件事那位元小姐需要负责。”
f市的控权者依然是国家。
在这个副本世界中，国家的凝聚力和行动力要比元幼杉之前经历过的那一个强，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解决末世的方法，并且为之准备了数个预选方案。
除却还在建立的地下城和‘诺亚基因库’，任杰的‘主神之眼’，也早已是他们盯上的一种解决方法。
编号01号的「觉醒者」神将，在之前某次苏醒中遇到了浮世会的这群人，在任杰运用了眼球能力后，那些被操控的寄生物选择了退缩。
这也是目前人类发现的唯一一次，神将主动撤退的案例。
从那以后，任杰一直在他们的计划名单上，必要时会接触他商讨对策。
谁能想到，他没有死于和「觉醒者」的对抗中，而是死在了地下黑市的角斗场。
头发花白的老人冷笑一声，“人家需要负什么责，既然你们默认了角斗场的存在，就该遵守规矩，生死有命全凭实力。”
中年将士沉默了。
陈雪案，“我知道那群老古板是借题发挥，一个任杰还没这么大的能量，死了就死了。能让他们不要老脸地歇斯底里，归根结底，是他们怕了，害怕这种异于常人的力量。”
“但我也说过了，元幼杉才是「觉醒者」中的「奇点」。”
……
主持人宣布了胜负后，观战的人才意识到，这场角斗真的结束了。
下一秒全场的变种人嘶吼着、欢呼着，他们只为胜利者狂欢。
浮世会中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玩家们，像被扼住脖子的鸭，瞪大了眼睛。
“怎、怎么可能……”
任杰，拥有‘主神的馈赠’金手指的b级玩家，就这么像个玩笑似得死在了角斗场上，死在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手中。
有人失魂落魄，“为什么？！‘主神之眼’为什么没有攻击她？”
“妈的任杰死了？！他死了我们怎么通关这个副本？！必须把主神的眼睛拿回来！”
说着，几个形容癫狂的玩家忽然冲上了角斗场，一窝蜂地扑向了地上仆倒的雾花尸体。
“卧槽浮世会的人冲上去了，他们不会要找这女的麻烦吧？”
场下提心吊胆的董家姐妹和林奕泽此时也处于兴奋激动中，见状还以为浮世会的人要找元幼杉麻烦，也都从角斗场的边缘翻身而上，站在元幼杉的身后给她撑腰。
董成雪冲她挤挤眼，“小圆，姐姐服气了，你是这个！”
她比了个大拇指，又道：“你放心，有我们在这些人别想动你！”
谁成想那些冲上角斗场的浮世会成员们，根本不是冲着元幼杉来的，他们有的手里拿着匕首，有的双臂具化为变种能力，扑上去撕裂了雾花的肉叶。
冰冷的液体因为流失过多，那柔软的花卉已经瘪了，浑身被割裂得破破烂烂。
面黄肌瘦的中年男人眼球涨红，“主神的眼睛呢？眼睛去哪了？！”
那副狰狞的样子，把不少场下的围观者都吓住了。
这些浮世会的人一个个看向雾花的眼神，像是要把任杰的尸体吃了。
他们根本不在乎刚刚去世的伙伴，甚至第一时间不是愤怒，而是对伙伴的尸体做出这样的事情，弄得场上面目全非。
有人浑身发毛，“这些人疯了吧……他们怎么这样对任杰？！”
“我听人传言，浮世会的这群人信一个什么邪/教，他们就跟野兽一样生吃心脏呢！”
“你看这些人，疯子一样，哪里像个正常人……”
怎么也找不到‘主神之眼’的玩家们，其实心里都清楚，那枚金手指应该是自动消失回归奖池了。
但他们不能接受。
如果没有这个金手指，他们岂不是无法通关这个副本了？！
瘦高个的c级玩家猛然抬起头，神色狰狞死死盯着元幼杉：“是你，是你杀了任杰，是你夺走了神眼！把它还给我！”
其他人也似如梦初醒，忿恨的眼神如果能有实质，恐怕元幼杉早已被戳得千疮百孔。
他们不知道面前的女孩儿也是个玩家。
在这些c级或b级玩家的眼里，是元幼杉这个‘土著人’毁灭了他们通关副本的希望，无异于是杀人犯。
她就活该站在台子上等死，而不是反杀任杰。
元幼杉轻嗤一声，“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不过你们若是执意要胡搅蛮缠……”
她活动了下手腕，目光清冷。
身后站着的祁邪眉眼温润，丝毫不像是会站在角斗场上厮杀的人，此刻狭长的凤眼中却一片幽冷。
那细细的绿色蛇瞳盯着浮世会的人，似是毒蛇在打量猎物。
“不是你们自己说的生死全凭实力，既然玩儿不起就别充枭雄，升级战场不是要比三局，不服气我来会会你们。”
青年的高大哪怕在一众变种人中，也是独一份，更显鹤立鸡群。
他唇角微勾，“可以一起上，速战速决，省得浪费时间。”
被重新扶上场的吕裘元目眦欲裂，浑身因烧伤包满了纱布，他狞笑时脸上的纱布下溢出血痕：
“好，好！老子今天非要弄死……”
话音未落，黑市中的人忽感觉脚下的地面在轻轻颤动着，仿佛地震一般。
“怎么回事？地面怎么在晃？！”
同一时刻的地面之上，街上、楼房中的人都感觉到了脚下的震颤，很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