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野性趋向
这天清晨, 一辆破破烂烂的越野车横冲直撞地冲进小区，负责看守小区大门和巡逻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匪徒，手里拿着棍子和菜刀围了过去。
车前头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挺年轻。
等副驾驶位的女子踉踉跄跄下了车, 人群中有认识她的人才惊呼一声, “哎呀, 这不是楼下杜姐家的闺女么！你这么长时间都去哪里了，你妈妈可急坏了！”
女人风尘仆仆，冲人群里相熟的人扯出一个笑容，“陈叔叔，这是我男朋友丁冯, 我们之前一直被困在公司里没能赶回来。”
她话音一落, 从驾驶位里不紧不慢探出头的青年男子，冲周围满脸警惕的居民们笑笑，“各位街坊邻居, 我是小琪的对象, 和她在一个公司上班，家在外省暂时回不去……”
虽然男子容貌算不上俊俏，但他一边笑着一边嘴甜说着套近乎的话时, 让人莫名提不起敌意。
人群中认识杜家闺女的中年汉子道：“怪不得，那你们可真是够幸运的, 李哥，这孩子是我家楼下的那户人家的闺女, 从小我看着长大的, 不是什么坏人。”
叫李哥的是这个巡逻队的队长, 从居民中选出的身体强壮的壮年。
他扫视了一眼看似无害的一对年轻人, 又看看他们开的破越野, 车后门整个凹了进去，上上下下的车漆都被剐蹭得不能看，一看就是路上遇到了挺多危险。
要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一天比一天难，多少人出去一晚上就回不来了，他们在外面闯荡了这么久，还能顺顺利利回家，的确命大。
李哥摆摆手，“既然确定是咱们小区的住户，登记一下就放他们进来吧。”
等周围的居民散开，这对小情侣将车停在了楼道下。
名叫丁冯的男人饶有兴趣地盯着不远处的居民们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暗色，忍不住舔了舔唇。
一直在偷偷观察恋人的金紫琪，恰巧把他的垂涎的神情收入眼底，她顿时脚步一僵，刻意按捺的惧意和陌生感重新笼罩上她的心头。
丁冯感官很敏锐，察觉到了女友的视线，压抑了神情中隐藏的冷漠和兴奋，语气温柔，“怎么了小琪？你不是想回来找阿姨吗，怎么回来了也不高兴？”
沉默半晌，金紫琪的神情严肃，语气带着些颤意，“阿冯，你答应过我的，以后都不能再做出那种事了。”
丁冯一愣，神情受伤，“当然不会了小琪，当时我只是失控了才会……我们都在一起五年了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听着青年温柔的语气，金紫琪心里的惶恐并未消散，反而愈发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和丁冯已经相恋五年，虽然妈妈一直不喜欢自己的男友，因为男友相貌家庭和能力都普普通通，平时嘴也不会说漂亮话；
除了对自己好这一点，他再无优点。
妈妈已多次要求她分手和更有前途的人相亲，但她却从未同意过，坚定地选择了和男友一起打拼、一起升职加薪。
他们原本计划着再过两年，等男友升到了经理，就和她妈妈说结婚的事宜。他们会平平淡淡，然后生一个可爱的宝宝经营温暖的家庭。
然而那一天末世到来，金紫琪眼睁睁看着男友为了护着自己，被一只巨大的变异动物抓到、撕成碎片。
但丁冯并没有死，他莫名和那只吃了他的变异生物融为了一体，拥有了超能力。
后来听到路上有人在传播军队下发的手册，金紫琪才知道男友这叫做‘异种’。
他们一路上磕磕绊绊，因为丁冯的异种能力并没有受到太多危险，他对自己依然温柔耐心、保护着自己，金紫琪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他们准备回她的住处找她妈妈的路上，一伙在末世中趁乱取了枪的人盯上他们，想对他们出手。
这一次丁冯变成了巨兽，不仅把那些人全杀了，而且还把他们砸成了肉泥，生生吃掉了那些人的残肢。
金紫琪被吓坏了，差点以为自己也要被巨兽杀掉，但变回人形的丁冯再三道歉，说这只是个意外。
他只是太愤怒、又太饿了才会没忍住。
要不是男友记忆和小动作如常，她真的要认为男友被什么怪物‘夺舍’了。
从那以后，金紫琪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她开始暗暗观察男友，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让她心惊。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身边依旧笑得温和的恋人到底还是不是那个“丁冯”了，甚至还有些后悔把他带回了小区。
接近家门时，她心里的杂事都暂时抛掉了，又激动又忐忑。
敲门后屋里传出一道尖锐的女声，“谁啊？大白天敲什么敲，叫魂呢！”
一个穿着脏兮兮花衬衫、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神情不善，猛地打开了大门，在看到门外的人后瞪大了眼睛，扑上去哭嚎起来，“你这死妮子怎么才回来，你老娘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正是住在祁邪楼下的那个杜悦华。
金紫琪强忍着激动，“妈，外面这么乱车子也不好走啊，对了丁华得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现在火车汽车都停运了他也回不去老家。”
闻言杜悦华才看到了女儿身后的男人，顿时欣喜都淡了，挑剔似得眼光将青年上下打量，“哼，你不在家的时候妈都被欺负死了，马上连玉米面都没得吃，哪里还能养得起闲人！”
金紫琪神情有些不愉，“妈你说什么呢，丁冯他现在有特殊能力了，能自己打猎！咱们都是一家人，现在外头乱成这样了你还要挤兑他。”
说着，她身后的丁冯笑着走上前，“阿姨，我当然是要保护小琪的，不会给您添麻烦。”
杜悦华长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自己从来都看不起的青年。
这窝囊废竟然变成了超能力者了？！
她脸上的不满顿时一扫而空，转为谄媚，止不住笑得把人迎进了屋里。
“什么？小丁现在有超能力了！快快快，赶紧进来，我这人就是嘴巴狠，还不是担心你们小年轻！对了，你是不知道那个七楼的祁邪，简直欺人太甚啊！他趁着你不在家把咱们豆豆……”
金紫琪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尖酸刻薄又捧高踩低，但怎么样，这都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她对身旁的男友歉意道：“我妈她……”
丁冯握住了她的手，“没关系的，我知道阿姨都是为了你好，我现在有能力了，咱们以后的日子一定好过。”
他语气是再熟悉不过的温柔，但带着笑的眼底却一片冷漠。
……
因为元幼杉空间里的货物囤得足够多，每天也不用出门就有充足的食物。
尤其是当初在商城中大肆搜刮的水果，放在空间里根本就不会坏。
知道祁邪厨艺极佳后，她更是每天都能吃到美味佳肴，简直幸福得冒泡。
那么庞大的一只变异兽，又不会变质，就是他们一群人蒸着吃煮着吃、或炒或炖，也能吃上大半月。
一开始路东阳几个年轻人脸皮还薄，强撑着不愿意再来，觉得他们占了大便宜；
但每天都在楼道里飘荡的鲜香，都会传到楼下，勾得他们根本扛不住。
最后他们还是厚着脸皮上了楼蹭饭，平时帮祁教授和元幼杉打打下手更卖力了。
年轻人坐不住，小区里发生的大小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消息灵通得很。
每次来的时候，他们都要把新鲜事物传递一通。
范梦安：“元姐姐，你知道楼下的502住进来两个新人吗？女的是户主的女儿，男的是户主的女婿，那个男的好像是个还挺强的变种人，崔品桐和刘安都在拉拢他呢。”
刘安就是小区里另一个势头颇盛的变种人，变种能力是植物系，之前一直不声不响。
在崔品桐第一次带队外出滑铁卢后，他趁着对方威望大打折扣的时机，一改不争不抢的做派，建立了一个自管小队，分裂了小区里的一部分人和崔品桐对着干。
元幼杉从空间里抓了一把花生糖，给每个人递了一把。
502？
那不就是之前祁邪杀狗救人，结果还被反咬一口的那户人家么。
她腮帮鼓鼓的，含着花生糖挑挑眉，认真摆弄着手里的手机，殊不知这个样子简直同囊袋藏粮的鼠子如出一辙。
“现在小区里变种人越来越多了……”
从外面摸过来定居的、外出后被变异生物异种的……拥有变种能力后的这些人，逐渐意识到了能力给他们带来的好处，阶级和权势泾渭分明。
原本还算和谐的小区，被割裂成几个小团体，气氛也越来越奇怪。
因为祁邪曾经暴露过自己的变种能力——体型巨大能力惊人的巨蟒，那些人垂涎又忌惮他的能力前前后后的来拉拢过他们。
尽管他们拒绝了，表示不想掺合这些事，但很显然那些人并不信。
他们将祁邪当成了假想敌，每每出门时，在小区里巡逻的手下都会若有若无地盯着他们，这让元幼杉有些不爽。
听从外面过来的人说，现在本市留守的军队已经在枫林区建设起了幸存者安全营地，再往北边些的大城市里，基地也有些眉目了。
她和祁邪开始很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生活里。
亮着幽幽蓝光的手机屏幕一晃，从音响孔中传出‘滋滋啦啦’的响声，元幼杉漂亮清透的眸子一亮，扬起手朝厨房里系着往围裙的高大男人高声道：
“祁邪，收音机续上了，快出来听！”
厨房里还在处理食材的高大青年不紧不慢走出，劲瘦的腰间系着靛蓝色的围裙，更衬得他宽肩窄腰大长腿，一眼看去有些滑稽。
他手上沾着没干的血渍，一通气派倒不像是在杀鱼，而是在做什么学术研究。
祁邪：“连的哪个市的？”
元幼杉细细听了片刻，神情更为惊喜，冲他得意笑笑，“你绝对想不到，f市！我们这次运气太好了！”
她得意时的小表情又可爱又生动，引得高大青年勾唇一笑，“你运气一向不错。”
祁邪举着手，顺势做到了女孩儿空着的身边，无比自然地凑过头去倾听，仿若这种动作早已重复了千万遍。
若是克制沉闷的祁队长，哪怕心中暗潮涌动，也万万做不出这般亲昵的举动。
元幼杉没注意这点，光顾着兴奋。
倒是一旁坐着的几个年轻人偷偷看了，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祁老师和元姐并非恋人关系，但瞧瞧这自然和谐的氛围，瞧瞧两人自成一体的默契，还有赏心悦目的相貌……
简直比路东阳和苏云乐这对真情侣还好磕！
因为末世后的电缆一直在断断续续抢修，但总是修了一些又被变异生物破坏掉，现在充电不宜，网络更是不可能有，只有运气好时才能有一两格断断续续的信号。
她囤的充电宝不多，平日里就只能用来看看时间、打一两局单机游戏。
还有就是最关键的，收音机功能。
但能收到的频道也是时有时无，有时可能是邻市的，有时可能是首都城的，全凭运气。
而f市，是目前除却首都城外，建设最顶尖、对变异生物研究最透彻、同时也是为数不多建立了生存基地的城市。
他们掌握的信息，远比偏居一隅的元幼杉多得多。
这是她第一次接收到f市的频道，难免激动。
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过后，收音机里传来了一道女声。
不似末世前的耍宝轻松，那声音严肃和平稳，说的也都是一些和末世相关的信息。
“……目前f市生存基地已初步进入准备环节，第一批进入人员3万，第二批进入人员10万，第三批进入名额即将开启，预计将全面启动50-100万……”
“生物学教授陈雪案最新研究发现，在获得了新型特殊能力的人群中，或存在一种反向、负面的同化，陈教授将其命名为‘野性趋向’。”
“这种现象多出现在异种人中，变种人出现几率较小，多表现为嗜血、冷漠、情绪丧失看到同胞心中会有类似于野兽般的进食欲望。请出现这种情况的人、或发现有此等情况的亲朋千万注意，要拉开相互间的距离，异种融合的生物基因正在发生异变。陈教授猜测，‘野性趋向’的最终形态，或出现人类意识消逝、被占领的可能……”
“……”
断断续续听了近一个小时，信号彻底断掉。
元幼杉按灭了屏幕，嘴里的花生糖也吃完了。
“野性趋向，这倒是个有点意思的新名词，就是不知道f市说的人类意识被占领是什么意思。”
沙发上坐着编麻草、准备给窗户做几个通风麻草帘的苏云乐抬起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神情有些犹豫，半晌又摇摇头没有说话。
元幼杉敏锐察觉到：“怎么了？”
苏云乐迟疑，“那个新来的变种人我见过两次，但是总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
她身旁坐着的恋人眉头一簇，忙坐起身看着女朋友。
路东阳：“他骚扰你了？怎么没告诉过我？”
“想什么呢，我和人家根本都没交集，就是……哎呀可能是我的问题，反正我看到那个变种人的眼睛就有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你知道狩猎是什么感觉么，那人的眼睛就像野兽一样，不像个人，也可能是我多想了，听到收音机里说的什么野性趋向魔怔了……”
听了苏云乐的话，元幼杉若有所思。
因为苏云乐是变种人，感官要比一般人强很多，她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大概率就是真的。
一时间她对楼下那个新来的变种人起了一丝好奇。
元幼杉没想到，数日之后她就真和那人碰了面。
因为外面的丛林越来越危险，光是小区大门已经挡不住什么东西，这段时间小区里的人已经被组织着砍伐树木、制作栅栏，在小区爬满了植物的围墙外又设置了几道防护。
一直以来他们虽然过得艰难，缺衣少食又很难外出探索，但靠着外出队伍偶尔猎到的猎物，以及采摘外面飞速生长的茂密菌菇，虽然没什么滋味，但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这些居民久而久之，倒也适应了，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结果这天，在小区附近拔菌子的一伙人听到了身后茂密树丛中有声音，刚扭头去看，一人就看到草丛里钻出了一颗棕黑色的、生着弯曲狰狞獠牙的巨大兽脸。
神情惊恐的人还没有起身逃跑，那巨大生物就猛地从树丛中冲出，呼哧呼哧用尖锐如刺刀的獠牙顶了上去，直接顶穿了一个人的胸膛。
那人被顶在獠牙上，滚烫的血随着野兽跑动时颠簸，洒了野兽一脸，被血腥刺激得兴奋无比的巨兽嘶吼着奔跑着，向尖叫着逃跑的人冲了过去。
“救命！！有怪物袭击我们！！”
“是野猪！是变异野猪！”
尖叫声引起了小区内巡逻队的注意，他们跑到门口一看，就看到远处身高近乎两米、体长超过四米的巨大变异兽，浑身浴血还顶着一个人，嘶吼着朝着小区的栅栏冲了过来，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快、快关门！！”
这下还沉浸在安宁乡里的人们才意识到，并不是他们躲避，末世所带来的危机便会消失。
拥有了能力的野兽，已经开始主动朝着人类的集聚地进发了！
长长的哨声被吹响，代表着遇袭。
还在屋里的祁邪和元幼杉听到了尖锐的哨声和隐隐约约的尖叫，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穿上外套快步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