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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飞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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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雪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丁涵玉挡在身后。

    刺目的红光勾勒出丁涵玉的身形轮廓,夜色之中的邙山危机四伏,此起彼落的低吼声不绝于耳。

    倏忽间,漆雪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闪现而过的影。

    漆雪的脑海里嗡地一声,她想起曾从典籍上看到的一个上古妖兽,黑鳞赤目,怒目而生炽光,每一发声内力便升一成。

    这是一种难缠的妖兽,非灵力强劲者无法与之相斗。

    方才闪过的,正是这种妖兽,名唤夔龙。

    漆雪细细思量了两人的实力,单斗是绝对无法制服夔龙的,须二人联手尽力一搏方有生机。可无论漆雪怎么调息运力,她指尖的灵光仍是浅淡的,她现在至多只有三成灵力傍身,而这邙山之上,却危机重重,身旁有的也是一个不敢尽信的故人。

    况当日丁涵玉尚在门中时,并非资质最强的弟子。

    丁涵玉身上笼罩的赤光渐渐黯淡,那低沉的兽吼也消失不闻,漆雪暂时松了一口气。

    沉寂片刻后,夔龙发出一声令人闻之悚然的咆哮,丁涵玉用臂膀挡住身后的漆雪,另一只手书空符篆,注入灵力,符纸顿时闪出一道暗绿的晶光。

    这道暗绿的晶光与赤色光流相触,两道光便展开了你进我退,你退我进般的角逐。

    眼看那暗绿的光渐渐式微,丁涵玉掐诀一念,所在之处形成一个法阵,法阵在她默念时蜿蜒展开,像一朵逐渐绽放的栀子。阵法的结线发出幽微的光。

    丁涵玉身上的赤光瞬间黯淡,继而又亮起来,似赤焰般刺目,夔龙仰天欲哮,怎奈无法出声,无法蓄力。

    可夔龙这般妖兽,即使现下被阻止了运力,方才所积蓄的内力也够它使了,二人对付现下的夔龙仍是艰难。

    两下僵持了片刻,漆雪静下心仔细查看着丁涵玉布的阵法。

    赤光渐渐淡下些许,夔龙的低吼声继而又传来,花阵结界一点点收缩,而夔龙正一步步向她们逼近。

    丁涵玉噤声不言,仍旧用臂膀拢着身后的漆雪,她额间的汗水黏住了刘海与碎发,赤光之下她的脸色更显苍白。

    夔龙挥着利爪,向结界袭来。

    晶绿的结界碎了一块,散落的灵光似花瓣般飘落,落在黄沙之上杳无踪迹。

    夔龙眸光一亮,它伸出爪,向那破口探去。

    丁涵玉两颊的汗涔涔淋下,她咬紧牙,单手书空,又作一符篆打于夔龙身上,夔龙欲近一步却动弹不得。

    这时,漆雪走至丁涵玉布下的栀子花阵,她用簪划破手指,运力以血为墨,在花心处画了几笔,那破损的结界又瞬间复原,整个结界一点点向外扩张。

    丁涵玉不由得望向漆雪,眼眸中是意外的神色,漆雪向她示意,她立即会意后向结界八方各打了不同的护符。

    夔龙屡攻不破后低沉着声音隐退而去。

    待妖兽远遁,丁涵玉回过身望向漆雪,笑意中是一种欣喜,她说道:“多亏妹妹相助!要不是妹妹,此番你我都要葬身邙山了。”

    漆雪走向丁涵玉,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的心里浮现着方才丁涵玉以身相护的场景,继而联想到二人相识的那段岁月。

    蓦地,漆雪的衣裙上溅起一滴血,她猛地抬起头,丁涵玉以袖掩口,她衣袖上是一团新鲜的血迹,漆雪拉住她的手臂,发现她的嘴唇已被鲜血染红。

    漆雪忙扶着她向山石靠着坐下,她揽着丁涵玉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丁涵玉伸出手擦了擦自己嘴上的血迹,拉住漆雪的手,漆雪感到她的手分外冰冷。

    丁涵玉冲着漆雪微微一笑道:“好妹妹,你没受伤吧。”

    漆雪那方才割破手指的手握拳藏于身后,轻声道:“我没事,这次漆雪安然无恙全靠姐姐。”

    丁涵玉敏锐地察觉到漆雪的动作,她伸出手拉过漆雪藏着的手,一点点扳开她的手指,将那割破的食指放在自己唇畔轻轻吹气,须臾后方关怀地问:“还疼吗?”

    漆雪闻声眼眶倏地一湿,怀中的女子仍旧是同记忆般温柔的笑,她想起销金楼里几近绝望的日日夜夜,以及身处毒龙门的朝夕相伴的时光。

    丁涵玉此时此刻脸上的神色,就像曾经在楼中她跳舞摔伤后,丁涵玉给她上药,抬头看她时的那份温柔。

    夜色渐渐隐退,狂风又至,裹挟着邙山的风沙。

    漆雪从怀中掏出药瓶,取出一粒丹药放入丁涵玉口中,以月季花露催她服下。

    丁涵玉一点点睁开迷住的眼,眼眸中是晶亮似那日岩洞中所见的光。

    午后临安城。

    花行抱着花朝节在离花苑编织的花篮,花篮中的花凝着仙露,仍如方盛开般的鲜艳。

    她站在石桥上望着那绿水湖,湖面似镜般平静。

    她目光所寻处人来人往,那熟悉的书画摊映入了她的眼帘,她眸中的花火瞬间点亮。

    书画摊中的主人正铺宣作画,这次画的不是临安的家常景致,而是净慈寺的山光水色,画卷中颇有隐逸禅意。

    禅寺隐于青山云雨中,浮槎之上是一个执伞的女子,为这出尘的景象增添了一点世间色。

    正搁笔时,一个精美别致的花篮放在了画作之上。

    书生看到案上花篮后,缓缓抬起头,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

    “我可以用这个花篮换你方绘就的画吗?”

    花行调皮地眨了眨眼,笑盈盈地望着何清池。

    清池轻轻抱起桌案上的花篮,他转动着手中形状别致的竹篮,篮里的白山茶在浅色花朵的衬托下分外纯净,清池欣赏花篮的眼眸中是澄澈的神色,他的嘴角浮现淡淡笑意。

    他低眸道:“你喜欢就拿去吧,不需要用什么来换,”他顿了顿,轻声喃喃了一句,“只要是你喜欢”。

    花行歪头望着何清池,渐渐凝了神,风吹过柳条沙沙作响,清池仍旧低眸,眸中情思如绿水湖上的点点碎金,在春去秋来中千回百转。

    不待花行回神,清池从案下取出一枝凝露的白山茶,他将那副画卷合好后,与那枝山茶一同送与花行。

    花行接过清池手中画卷与花,双颊略有些泛红,清池捕捉到她面上红霞后,轻声说道。

    “借花献佛。”

    花行瞬间明白这山茶是失声女孩阿梨送清池的,她有些犹豫后接过了画卷与花。她低首嗅手中新鲜的山茶,萦绕鼻尖的是清浅的馨香。她点金的耳坠在她雪白脖颈上晃着点点光斑,如她眼眸中跳动的光焰般扑朔。

    她的声音似清铃般,似云天中的雀鸟般欢快。

    “下次不许这样了。”

    清池耳尖泛红,他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窥探她的神色,花行勾唇一笑,她手中的山茶露顺着花瓣滴落她的手指,继而滑落在砚台之上。

    花行捕捉到他耳尖的红,亦如藏于雪后的红梅般,待人寻探。她在他眼眸中看到亦如儿时般的凝神,只不过之前是对着一池绿水碧波,现在是在百花与她之前。

    她冲着清池弹了个响指,清声道:“走了,小呆子。”

    花行抱着那卷画,臂弯中是那枝新鲜的白山茶。她不知道这山茶的馥郁中凝着昨日夕阳下的心事。

    清池望着春光下她悠悠荡荡离去的背影,臂弯外探出的白山茶似儿时哼着歌摇头晃脑的小姑娘。

    方才的弹指声似此时才惊醒他一般,他从竹筒中取出一卷宣纸缓缓铺开,执起搁罢的笔。

    砚台边沿一滴清露在微风中颤着,清池润了笔尖轻轻沾饱这滴花露,在无边纯白中细细勾勒心中的画卷。

    花行抱着画卷和山茶,笑盈盈地走进了怡香楼。

    她绕过荷塘,看到孩子们都在很认真地背诗或练功,阵阵童稚欢笑传来,心头更是愉悦。

    她轻轻展开手中画卷的一角,心头似开封的陈酿般芬香四溢。她在怡香楼中四处搜寻月行的身影,想让她也看一看这幅画,想告诉月行,她找到了心中所念的那个人。

    穿过雕楼绣户,锦屏画廊,她望见院子角落记忆里无比清晰的地方,这是她第一天看到血腥场景的暗室。

    福至心灵,她运力在熟悉的方位画上一扇水红的小窗,指尖一点,和那晚雷同的场景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虽是白日,这暗室之中仍似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

    一灯如豆,火光在月行的眉心间跳跃,她带着面纱,锐利的眉眼间隐隐藏煞。

    椅子上绑着一个年轻的富家子弟,眉目清秀,身量瘦弱,乳白缂丝的锦袍着身,雪白的缎面鞋不染纤尘。

    他和之前花行看到的男子处于同样的境地,却没有手足无措的慌乱,神色间不仅仅是担忧惊惧,更多了一种难言的沉重情绪。

    这一位虽然一看就是一味享乐的富家公子,却不同往常看到的那些油腻男子。

    月行与他两下无言,对峙片刻。

    她冷冷的眸子夹杂着几缕恨意,男子也对视着她。月行中心有红痕的手放在油灯旁一把匕首上,一炷香后,她将手撤离,从怀中取出一把带有鞘的匕首。

    月行褪下匕上鞘,借着微薄光火打量手中匕,匕面上“心证”二字在那点光火中跳动着,她将匕刃逼近男子颈边,只差毫厘便可见血。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男子沉痛地望着月行,并不避讳她充满杀气的双眸,似颈边的匕为无物。

    他笃定地说:“我对伽云的一腔痴心,日月可鉴,你就算现下杀了我,我仍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月行冷笑一声,低下头去,那一豆灯火在她额间跳动不定,就像她此时的心绪,令人难以捉摸。

    男子略有愤恨地望着月行,那纤弱的身子轻微的颤抖着,他咳了几声后沉声道:“你不信我,伽云信我就好。只要她信我,我死在这里也无怨了。”

    月行握匕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化,她似一个君王般睥睨着座下罪臣,须臾间,她抽离匕首,将刀面迎向男子。

    “这把匕首叫‘心证’,”月行的声音突然比方才平和些许,她继而道,“世间两情相悦,须各自心证。可痴人往往说梦,却不知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到头来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自欺而已。”

    男子闻声面色惨白,他眸中光火瞬间黯淡下去,蓦然间,他失魂落魄地望着匕首上的“心证”二字,以及匕面上孤傲孑然的兰花。

    “她的心从未属于过我。”

    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却分外平静。月行闻言抬头怔怔地望着他,似回想起什么般。

    她将手中的心证入鞘,她逼近男子,冷冷沉沉的目光似望透他的三魂六魄般,她沉声道。

    “诚然如是,她不属于任何人。”

    男子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似自嘲般凄绝,喉间略有些沙哑。

    他眼眶湿润,布满血丝,他深深望着月行,却似穿透她一般。

    “伽云说,她喜欢男子穿浅色的衣服,浅色衬我。所以我来怡香楼都穿浅色的衣裳,”他顿了顿,声音中有着浓厚的嘲讽,“曾经我也喜欢流连花丛,有位痴心于我的女子说,她倾心于我那日,我正穿红色衣衫在晴光下骑马而来,她从未见过穿红衣如此俊朗的男子,所以日后我总着红衣,直到遇到了伽云。”

    “那日很巧,我第一次来怡香楼,穿着一身缥色的衣袍,伽云为我唱了一曲胡歌。我那个时候对她只觉新奇,见惯了汉家女子,这样的西域风情便入了我的眼。日后我总来找她,人人喜欢她的胡旋,我却只爱她唱曲。我从她的曲子里听到了从没在勾栏听到的热情。”

    “如你所见,如你所闻,我爱上了她。她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说我穿浅色的衣服俊秀清雅,与那些男子都不一样,她希望我每次见她都穿浅色的衣衫。”

    他嗤地一笑,低下了头,眼泪抑制不住从他眼眶中流出,打湿了他的锦袍。

    “穿了两三年浅色的衣衫,我曾经那些华艳衣服都压了箱底,有一日丫鬟翻出来,我心血来潮,想穿一下曾经常穿的红袍,我想让她看看不同往日的我,”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分外绝望,“可你知道吗?那日她看见我,神色无比冷漠,似乎还恼了。我想上去哄她,不曾想她笑吟吟地靠在一个老男人身上和他走了。”

    “后来我送了她好多东西,每日都到她房前候她,说尽了轻言细语,她方理我。她对我依旧温柔,好像那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般。我从此后恨尽红色,将所有红衣都烧尽。”

    听到这里花行心下怔住了,她想到那日离花苑中,伽云一脸神往地说着那位赤衣情僧。

    她腕上的檀木佛珠,还似在她眼前般。

    花行想起百花会时似乎曾瞥见一抹赤色身影,是一个身着袈裟的游僧,不知他的身后是否有追随的橙色纱衣。

    或许早在她心中,那红莲水落,只独属一人。

    除他之外,世间之人皆不配那一身赤色。

    花行回过神,接着瞧向室内。

    男人绝望地叙述着,说一阵,笑一阵。

    月行抱着手,眉眼之间仍以冷为主色,却多了很多复杂的神情。她静静地听着男子的独白,任由光阴白驹般匆匆而过。

    良久,月行的声音似自语般,她沉声问道

    “既然你心下也分明,又何苦自欺呢?”

    男子绝望地笑了笑,无力地望着月行说:“只要我心仍似明月逐她千里,便是自欺又何妨?”

    “我与她共枕百回,却只碰过她一次。那一次她醉了,我穿着绯色的衣衫,醉眼朦胧中,她将腕间的佛珠缠在我的脖颈,将我压在身下,她不停地吻我,像清风细雨般落在我的每一寸肌肤。她褪去我所有衣物,坐于我身上。”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胡旋舞。”

    月行闻言神色沉沉,此时略感诧异。

    楼中的门派女子们大都不愿侍奉凡人,伽云是难得奔放热情的女子,几乎每一位喜欢她的客人,她都报以热情。月行没想到,这位常客居然只和她有过一次缠绵春宵,还是在醉酒的情况下。

    月行似想到什么般,立即问:“那这几年里,她与你的每一次同床共枕,她是怎样拒绝你的欢好之欲的?”

    男子苦笑道:“酒。”

    他顿了顿,平声道:“每当我欲与她云雨,她就哄我喝酒。有一日我佯作沉醉,发现她在酒里抖落桔色的粉末,融化了粉末的酒更为芬香。”

    月行蓦然想到门中萧鸣给她看的粉末,萧鸣说他曾找遍仙门杏林圣手,皆说这只是能令人昏睡数日的药。于是她马上接道:“你喝下她掺了药的酒,会睡去多久?”

    男子答道:“我每次睡醒,她都在我身边,却都是穿戴整齐的样子。我每次问她,她都说我睡得太沉了,不忍惊醒我。现在想来估计一睡就是好几日,她便那么厌弃我。”

    他说到后半句话,声音又低沉下去,充满绝望。

    “那酒真是人间佳酿,胜过金谷无数,”他又一次抬起头,眼神无比坚定地望着月行,“她就算喂我鸩酒,我也甘之若醴。”

    月行无言,静默地拔出心证,她弯腰与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平视,平静的声音似微澜漾过的清潭,她问道:“若你这一生都不能得到她的心,她的身亦不属于你,你还愿意活下去吗?”

    男子沉痛地合眸,眼泪从他纤细的睫毛间潸然而下,他摇了摇头,咬唇一笑,颤声道:“其实死于你手亦或是她手,都没什么分别。若她不曾爱我,我活着亦如身处炼狱。”

    “七情焚身,未曾想如此灼人。”

    月行静默地望着匕面上的兰花纹与心证篆字,男子的话字字句句似刻在她心上般,她眉头一蹙,眼眸中泛着怅然的光,似一粒石子投入一潭深泉,漾起无边的涟漪。

    她握着心证的手闪着晶蓝的灵光,她将心证又一次逼近男子颈边。

    “欲念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月行凑近男子耳边低声道,男子笑了几声,声音近是凄楚的沙哑,似深秋的枯叶零落,分外萧索。

    蓦地,月行稍纵利刃,男子的点点鲜血便落在他浅色的华服上,开出一朵朵凝结了去年今日的桃花。男子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唇畔的笑有着一种难言的眷恋。

    月行望着男子,深深合上了眸,良久后灵焰催动,焚烧了暗室内的炽烈情浓。他在烈焰中化作蓝田玉暖的轻烟,月行轻弹兰指,轻烟化作一只青鸟,向西方大漠飞去。

    她持着手中的心证,匕面映着她秀丽的眉眼,她用指抹去刀面上的点点血痕,一滴滚烫的泪滴落在“心证”的篆字沟壑中,蜿蜒流淌。

    花行静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手轻轻一抹,抹去了那水红的小窗,无声地走开了。

    她走过九曲石桥,孩子们许是累了,三三两两坐在穿廊中嬉笑,她望着怡香楼中的景象,耳畔萦绕着童稚笑语,双眸一酸。她的心头也萦绕着一种难言的压抑。

    她眼中的景象似水中看花般,朦胧又茫远。

    寒霄殿。

    檀木山石腾绕着缥缈的紫气,毒龙夫人盘坐其上,一头浓密的长发蜿蜒而下,平日里乌黑如缎的长发此时却明显有几缕泛了灰白。

    夫人手中仍有力地握着毒龙法杖,双龙衔着的宝珠转动着华光渐渐黯淡,紫气分外浓郁。

    丹阳在一旁盘坐,双手立掌前推,周身笼罩起石榴红的结界,结界有金光笼罩,为闭关升阶的夫人助力护法。

    忽地,夫人双眉一蹙,睫底微露的眸光流转过一抹平静的痛楚,丹阳立即捕捉到,掐诀默念行深禅师所作之偈。

    白帝城下江悠悠,万古离愁滚滚流。

    金锁扯断尘缘了,三毒化尽见真龙。

    金光流转的石榴色结界紫气浮动,夫人手中法杖的龙眼锃的一亮,双龙口中宝珠的紫气不断涌动流转。夫人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丹阳双手落下抚于膝上,任由灵气悉归丹田。

    石榴色的结界一点点隐去,丹阳缓缓起身,鲜红的衣摆拂过水墨的地面,发出悉虚的声响。

    丹阳手抚腰间佩剑之上,正待离去,听得身后之人重重一咳,她立即转头走去。一滩鲜红的血,浸透夫人的裙摆,那略有灰白的长发上亦染血色。

    夫人仍旧盘膝运力,方才一蹙的眉立即舒展如初。

    丹阳面色一白,失声道:“师父!”

    毒龙夫人闻言缓缓睁开双眼,淡淡看了一眼忧虑的丹阳,眉目间一如江月般澄明,她平静道:“该来的总是会来,又何必惊惧呢?”

    夫人拍了拍丹阳的肩,丹阳顺势扶住夫人的臂膀。夫人起身后,发丝上的血点点落在地面上。

    她面容仍旧平静,转过身向殿内深处而去,沉声道:“你知道后面该怎么做,寒霄殿中有我一人足矣。”

    丹阳望着夫人远去的身影心下一怔,她会意后便向孤云峰御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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