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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飞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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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行回到临安时夜色已深,月行去处理怡香楼事务,遂让她安排完众人归院后便独自在这怡香楼闲逛。

    花行安顿好门人后,便在这绮丽的大堂踱步。

    她看着那华丽的帘栊,不由得感慨这果真是仙门世家的驻地,红尘深处亦能不染纤尘。她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那日漆雪作杨妃月坠花折的舞,不知怎的,心中腾升起一股浓烈的悲伤。

    她感觉怀中炙热,从衣襟里掏出观梦石。

    本该近乎透明的晶石此时却盈着水红的光,石中的彼岸花盛开,花瓣却略有些枯萎。

    花行望着手中观梦石蹙眉,她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找不到丝毫头绪。

    她忽然间望见一抹橘色身影从门外闪过,心中顿现月行那日提醒她的话,便留了心,唤道。

    “伽云姐姐!”

    那身着橘衣的女子闻声后倚门回首,轻轻一笑,迟疑了一瞬,便盈盈向花行走来。

    “花行妹妹辛苦了半日,怎么还不歇息呀?”

    伽云笑吟吟地望着花行,关切地问道。

    “花行喜欢和伽云姐姐说话,伽云姐姐一说话我就不累了,姐姐陪陪我好不好?”

    花行拉着伽云的衣袖娇憨地笑着,语气里有一丝甜而不腻的娇俏。伽云面上仍难以察觉地闪过一丝犹豫,自然地拍了拍花行的手说。

    “好啊,姐姐陪花行妹妹玩骨牌好不好?”伽云眨了眨眼,笑意更深道,“姐姐那有一壶花雕酒,酒香馥郁,色如琥珀,平日里都舍不得饮,今儿拿来和妹妹喝,输了的人就要满饮一杯,怎样?”

    花行歪了歪头,心中想着若能和她多说一下话,说不定能得到一些信息告诉月行,可想到原主昏迷,法器遗失这些事便不敢轻易答应。

    况且自己在之前的世界就是个一杯倒,看原主的性情模样也不像豪饮之人,便心中警惕起来。

    虽然眼前女子亲切甜媚,可花行始终都对她产生不出一丝发自内心的亲近,花行对伽云仍存了一份提防。

    “唔……可我不想玩牌,我想听伽云姐姐讲故事!”

    伽云闻言眸中的精光黯淡了几分,仍是笑着柔声说。

    “姐姐让你几回好不好,玩牌可有意思了!这样,我们玩一会儿子后姐姐就讲故事给你听,怎么样?”

    花行心想这个女人最大的特点还不是那份天成的妩媚,而是这份怀柔之下的执着难缠。

    突然她摸到袖子里有一样东西,心中灵光一现,欣然点了点头,寻思着走一步看一步。

    伽云主动挽上花行的手臂,二人向楼上走去。

    三更时分,九曲石桥。

    月行独立桥头,冷冷清辉拉长她的孑然身影。

    须臾间,一道玄色身影降落在她面前。

    “我就知道你会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我不确定这一点是否是关节,但还须说与你知晓。盛会期间的一日傍晚,伽云独自下山了。”

    萧鸣沉着道,月行闻言眉毛一挑。

    “盛会期间,门中弟子极少外出。伽云下山挑这么个时候,看来正如你我猜测那般,她背后的方是真凶。”

    萧鸣点了点头,继而说。

    “我没有一直跟着她,恐打草惊蛇。待她折回寒云峰时,我在石门截住了她。”

    “她神色如何?”

    “还算冷静,但仍有几分失神。”

    月行眸中冷光一闪,环顾一周怡香楼的亭台楼阁,方道。

    “她这次也跟着来了,恐怕是为了避嫌。”

    “花行此次也在,就怕伽云又有什么动作,近日劳你多看着她,免夫人病重时悬心。”

    月行颔首示意后道。

    “夫人那边便劳烦你和二位师姐照料,若门中有什么定要来找我,”月行似是想起什么,眸中闪过一丝警惕,沉声道,“盛会前,伽云曾找过花行,只为了要一朵月季。此人一定要防。”

    萧鸣闻言眉目顿时闪过一丝杀气,冷声道。

    “致使花行昏迷,欲夺观梦石,要离花苑的灵花,这一连串动作,这不仅仅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她背后有人针对毒龙门。仙缘会前,还须你多看护这里。”

    “这是一定。”

    萧鸣顿了顿后便轻身飞去,月行望着萧鸣远去后,目光渐渐落在那一池盈满如墨夜色的水,深沉得看不到一丝波澜。

    一炷香后,月行向那绣楼走去。

    月行心中正回想着与萧鸣的谈话,思考着花行昏迷的事,加之方从门派到临安,清冷眉眼间多添了一份倦色。

    月行略低着头思索着,走到门口时,一道亮丽的色彩撞入眼帘,月行双眉微蹙,继而恢复往常的平静。

    “冷护法。现下夜已深,护法劳累多时,辛苦了。”

    伽云面颊略显酡红,她望见月行后见了一礼,面上是一种恭敬却不疏离的笑,语气中是恰到好处的关怀。

    月行望了望她抱的坛子,眸中瞬时闪过一丝森然,她冷声问。

    “这是什么?”

    “噢~这是伽云多年前偶得的花雕酒,滋味甚美。方才与花行妹妹玩耍一起饮了,还剩些许,说来花行妹妹酒量真是好呢。伽云一人喝这陈酿终是糟蹋了,护法若不嫌弃便拿去饮吧。”

    伽云乖觉,她这几日已隐约察觉到门中首要的弟子对她已有防心,故不敢遮掩什么,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为了让月行安心,便双手将那酒坛递与月行。

    陈酿,花行,听到这两个关键词月行心中狠狠一颤,面上仍一如既往地平静。

    她自然地接过伽云手中的酒坛,说到。

    “那便多谢你了。夜深,你早些安歇吧。”

    “多谢护法关怀,伽云这便就寝了,明儿夜里定要好好舞一曲呢!”

    伽云道过谢后笑吟吟地向她的居所走去,月行在原地站立,揭开那油布一闻,果是好酒,琥珀光泽在烛焰下骀荡着醉人的光。月行抱着那酒坛,蓦地大步走上了绣楼。

    花行在房中已卸尽妆,散了发,只着素色中衣中裤。

    她坐在床沿,双鱼戏水纹的铜盆盛满了温热的水,水上有两只小黄鸭。

    花行用脚趾点着那小鸭子,咯咯地笑着。

    灵力是个好东西,想要头花就能变头花,想要小鸭子,也能变出来。

    只是这是纸折好变成的,具有时效性罢了。

    只听绣房门被猛地推开,月行抱着那酒坛就冲了进来,把酒坛放在桌子上抱着手望着花行。

    “这陈年老酿的滋味是不是特别好啊?胡姬美人就酒,可别把你喝糊涂了!”

    花行望了望月行,热情地摆了摆手。

    “姐姐!看我盆里是什么!累了一天了你要不要泡脚啊,我折了好多小鸭子……”

    月行还没听她说完便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花行略觉吃痛,用手指扳着月行的手指。

    “姐姐你还真使劲啊!痛啊!”

    “痛?痛你才长记性!我之前跟你说的不要和伽云多来往,你回来就当耳旁风!”

    月行放开手后坐到花行床沿,花行捧着脸望着月行笑道。

    “姐姐看我可醉了吗?”

    月行仔细打量花行那略微酡红的脸,不由得差异道。

    “她不是抱着那大坛酒来灌你了吗?”

    “嘿嘿……那都是因为我在离花苑研究出了好东西。”

    月行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挑了挑眉道。

    “嚯,难得你玩的时候也记挂着做点正事儿,说说看,你都发明了什么?”

    “我弄了好多好多好玩的!我弄出了一个丹药,吃下去即使是仙门中人,也要学猪叫一阵子才能说话呢,还有一个丹药,就是我喝的酒会转移到给我喝酒的人身上,嘿嘿嘿……”

    月行眸中亮了起来,向被点燃的红烛般,摇曳着明晃的光。她拍了拍花行的肩,不由得道。

    “行啊!真是个机灵鬼,我就是死也想不到你这一杯醉也能把对面喝倒!”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不过伽云的酒量真是好,我喝那么多,她终究没醉。不然我倒是想看看这异域美人醉倒的样子呢。”

    花行脸上流露着一丝坏笑,月行推了推她。

    “你回去可别跟师父说我教你的是这些!”

    “好好好,姐姐陪我睡觉,我就不说!”

    翌日。

    花行悠悠睁开眼,正准备接着睡一会儿,伸出手一摸,发现月行睡的另一半床已冷,便知她一早就去忙门中事了。

    她发现圆桌上有一张映着水墨兰花的花笺,立即跳起来,看见花笺上书着几个笔力遒健的字。

    “速去采买。”

    花行揉了揉双眼。

    “原本以为穿到秦楼有个好处就是能睡个回笼觉,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是仙门基地!”

    花行不由得心中咆哮。

    她换上一身月白的衣裙,裙角是一朵粉山茶,点点花瓣点缀裙摆。随便挽了个发髻,用雕花银簪固定,簪子上是一朵羊脂玉雕的山茶。

    她对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向窗外看去。

    窗外的行人有些撑伞,有些却没有,花行伸手,几点微雨落在她的掌心。

    花行想了想,仍是带了一把伞。

    虽然身有灵力不怕受寒,可穿来这个世界还没体会过一次撑伞石桥走过的感觉呢,在这古香古色的环境里,想体验一下。

    那些话本里但凡写遇到如意郎君的女子,好像都撑着一把伞,婷婷袅袅地从意中人身边走过。

    花行撑了把素色油纸伞,便向临安街上走去。

    怡香楼在的这条街在白日分外热闹。

    有人戏猴,有人唱曲,卖布匹首饰的小摊满眼都是,丝毫没有被这微雨影响。

    “要采买什么呢……”

    花行思索着秦楼女子日常需要的物件,便各式各样的都买了些。

    饶是仙门中人,也抵挡不住这精致物件儿的魅力。

    花行手中运力,开出一朵闪着水红灵光的月季,月季缓缓舒展开来,花行将采买的首饰水粉和锦缎都储存在花中。

    忽然,一道电光从空中劈过,雷鸣轰然。紧接着,豆大的雨滴便落在地上,将地面淋成深色。

    “雨下大了,快走快走!”

    花行举伞立于街头,发现两侧的摊位都在这短暂时间内收起,只剩下那零零星星的几家,倔强地在雨天经营。

    花行撑着伞,悠悠荡荡地就行至那熟悉的石桥边。

    春雨滂沱,将翡翠般的湖与四周的杨柳溶成深浅斑驳的绿,湖水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漾着,湖面上有雾霭袅袅。

    抬头远望,那古朴雅致的书院也似溶入了绿墨之中。

    花行提起衣裙,缓缓走过石桥。

    许是灵力傍身的缘故,即使有斜风吹雨沾湿了她的衣襟裙角,也很快就干了。

    走下石阶,花行缓缓抬起头,她那双水杏般的眼眸瞳孔瞬时放大。

    那株石桥边的柳树,凝结了许多幼年的回忆。

    而这株柳树旁,正立着一个摊位。

    这个摊位铺满了雪白宣纸,周围的竹筒里是一卷卷的书画。

    有墨迹未干的几幅画,被镇纸的木雕下压着,皆是一色黑白水墨,一望就让人觉得这些都是出自书画名家之手。

    这样的佳作没有十几年的功底,恐怕难以画就。

    梅兰竹菊,黑瓦白墙,青山禅院,城郊农忙,画的都是日常熟悉的,并且能在临安留意就能一眼望到的景致。

    花行好奇这样雅致的摊位,这样的天气依旧独立桥边,主人该是何等风雅人物,便执伞轻轻走了过去。

    大雨倾盆,蓦地一阵骤风刮过,似将那画好的画卷都吹飞起来般。

    花行立于书画摊前几步之遥,探头向帐中望去。

    一个身形修长,身着青衫的男子映入花行眼帘,眉目清秀,他低着眼望着案上书画,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狂风中颤抖,像被枝叶缠住,不停挣扎翅膀的蝴蝶。

    花行不由得怔住了,撑着伞,在摊位前站了很久。

    这书生打扮的男子方意识到摊位前有客,缓缓抬起头,睁开那双清亮的眼睛。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泛着点点水光,有一种江面云霭似的缥缈,正如他所作书画的清隽又蕴含着一分超然。

    他的眼光,正好在这一瞬与花行对上。

    花行身心一颤,方才回过神来。

    她的唇欲张又合,想走上前却缩回脚,终是没有说什么。

    她撑着伞转身向石桥走去,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轻掐一诀,他的摊位与书画上瞬时闪过一丝水红的光。

    斜风送雨,一点点落在他的画卷宣纸上,而那墨痕未干的景致依旧清晰,没有似这绿水烟柳般在雨中模糊。

    而那利于水墨画卷里的男子,也似独立于乱红凝绿之外,淡然而立。

    花行思索着那湖畔书画摊前的男子,向怡香楼走去的时候,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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