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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千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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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坐我床边!”

    不同于穿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这次是花行先开口。花行对倚门抱手而立的月行咧开热情的笑,掀起了红绡帐。

    “太阳都照你屁股上了,你还让我坐你床边。昏了那么久,醒了一天又睡了两天,你属猪的么?”

    月行嘲笑着,坐在花行床头,捏了捏她的脸。

    “对了,这次你用观梦石没发现什么问题吧?”

    月行突然正色道,认真地盯着花行的双眼。

    “姐姐你给我这石头的那天夜里我便启动了,当晶石里的花开到最盛时,我就到了一个水境,好像与世隔绝般。不过,里面真的挺好玩的,我超喜欢里面的感觉!”

    月行一脸的认真瞬间化作无语,弹了花行一个脑瓜崩。

    “你就住里面别出来丢人最好!”

    花行咯咯笑了起来,月行也掩不住偷笑。

    突然,花行拉过月行的右手。她挠着月行的手掌,那手掌还是那么冰凉,即使已入了春,还是修真之人。虽然月行从没发觉她的手是如何的冷,花行还是用两只手捂住月行的手。

    月行清冷的眉眼间闪烁着熠熠的暖光,这样亲和的神色,就像观梦石里原身儿时刚与月行认识一样。

    好像也只有花行,能够看到月行的这一面。

    花行趁着月行不留神,看着她掌心那一小圈深色的伤痕,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抚摸着早已愈合的创口。蓦地,月行猛地侧过脸来看着花行。花行一双水杏眸中闪着心疼的情绪,不由地问道。

    “姐姐……还疼么?”

    月行没有回答,不过她大概猜到花行睡倒那两天,都在晶石里看到了什么,现在的花行找回了幼年的记忆。月行知道这观梦石能看到其他人的一生,却只能看到主人入仙门前的过往。过了会儿,月行岔开了话题。

    “花朝节快到了,过几日就要回师门了。

    “那怡香楼怎么办?”

    “关门,等大家都从白帝城回来。”

    “花朝节?仙门也过凡人的节?”

    花行不由得好奇问道。花行在现代时大概知道古人有这么个节日,在早春时赏红祈福,要拜花神,去寺庙上香。但她知道仙门中人过花朝节绝对非比寻常。

    “与民间自然不同,每年花朝节都在毒龙门办,这是仙门的规矩了。仙门每年盛会有三,我们门派则是百花会的举办仙府。”

    毒龙门,这听起来煞气十足的名字,花行不禁联想起那夜月行手起刀落的景象,这怡香楼的种种古怪,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花行突然从床上蹦跶下来,月行也跟着站起身。花行突然抱住月行的胳膊。

    “你……干什么?”

    月行一脸疑惑地望着花行那水汪汪的眼睛,同时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

    “姐姐没有赏月的兴致,就陪我在怡香楼逛逛吧。”

    月行迟疑了一会儿,想起那天晚上处理那个轻薄伽云的员外,整个经过都被失忆的花行尽收眼底,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你还不洗漱好?我在门口等你。”

    月行嫌弃似地看了看花行,走到了门外。

    花行从衣柜里随便挑了一件水红色的衣裙穿上,梳了个辫子便跑出来,从背后勾住月行的脖子。

    “你找打!”

    月行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故作佯怒,伸出手来好像又要拍花行的脑壳。花行在观梦石中了解到月行从小就不爱与人亲近,却从不拒绝花行主动拉她的手。花行每次见到月行都会拉她的手,却好像从没有更多亲近的肢体动作,更别说这样恶作剧似的勾她的脖子,从她背后吓她。

    花行刚来到这个世界,见了各式各样的人,却最亲近月行,就像观梦石中的花杏那样。她从观梦石中走出来,就更肆无忌惮地亲近月行。

    谁不想要和喜欢的女孩子多贴贴呢?

    花行得意地看着月行扬起来又垂下的手,那只手落下时,手背正中心那圈伤疤分外显眼,花行心中的心疼又油然而生。

    月行注意到花行眼中神色的流转,将那手抬起来胡乱揉了揉花行的头,不耐烦似地说。

    “你要不逛我可走了?”

    “逛!这就走嘛~”

    花行与月行并肩而行,走到那夜间表演的高台前。

    鹅黄轻纱闲垂落,风过处却带来几分冷清。

    花行脑海里闪现着伽云热烈的胡旋舞,还有那漆雪动人心魄的杨妃殒命。比起伽云,她对漆雪的好奇心更甚几分。

    月行若有所思地站在高台前,花行扯了扯月行的衣袖。

    “姐姐,漆雪姐姐的身世是不是也很可怜?”

    月行眼眸间闪过一种深刻的悲伤,却也只是像那次谈起伽云一般稍纵即逝。

    花行回忆着原主十岁那年经历的惨事,她心想自己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多余了。

    从那样的时局过来的人,又有谁不可怜呢?

    月行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茫远,像叙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漆雪的父亲,是先帝在世时的礼部尚书宋诚。先帝在时储位纷争便从没断过,宋诚因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小人抓住了机会陷害,宋家便没落了。”

    宋诚?花行突然想到在观梦石中,有听到过路人谈论这件事。先帝在时,宋诚曾是威望极高的礼部尚书,却因立嗣问题说了不该说的话而死于非命,一家人也因此下场凄凉。花行不由得联想到那日月行提到的龙家和丹阳,以及伽云曾经被卖到龙府,还有观梦石中听到的路人交谈,花行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姐姐那晚说的龙家,还让我不要对丹阳提起来,是不是因为丹阳是龙家的人,和漆雪姐姐遭遇相似?”

    花行压低了声音,环顾一圈后凑近月行的耳朵说到。

    月行一向不爱谈论那么多别人的事情,尤其还是那么多令人唏嘘的往事,可她明白此时的花行是“失忆”的,知道的,只是那入门前的事情。故也不避讳,耐心地说给花行听。

    “像,又不像”,月行蹙了蹙眉,顿了一下,接着说,“漆雪家里出事时只有十岁,很小就被卖到了秦楼,丹阳家里没落后没多久就遇到了师父。不过漆雪还算幸运,还没见客就遇到师父,师父便收她做了亲传弟子。”

    毒龙门,听来也没有名字那么瘆人。花行突然又对这个门派的畏惧感消退了几分。

    花行想起原主快被冻死在爹娘墓前时,一个身着红衣的明艳少女抱起她,好像飞一般的,之后的景象她就再也看不到了。她想到伽云,漆雪,丹阳的身世,再想想原主的遭遇,她突然觉得这个门派还挺慈悲,收的都是命运凄惨的女子,还是那个年代不被重视的女子。花行对毒龙门心底生出些许好感。

    “所以,师父是女子吗?”

    月行点了点头,没多言语。

    花行对这个门派的好奇心更甚了,怡香楼,暗杀夜,女掌门,每个人各有各的美,也各有各的不幸。她好想一次性问清月行,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恐怕怎么问都问不清的,因为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过往和苦衷,月行未必事事知晓。

    管他呢,反正就要回门派了,到时候自己探索探索,也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花行拉着月行,让月行带她去别的地方走走。

    她们在湖上的九曲石桥上漫步,清风徐来,水波浮动。整个怡香楼内却比往日安静。

    “姐姐,今日怎地没见到旁的人?”

    “我一个守着你睡觉还不够?她们都赶着回白帝城去了。”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花行脑海里是一副山水写意的画卷。

    毒龙门原来坐落在这样一个地方。

    “姐姐,我们今天就回去好吗?”

    “怎么?这次不想迟到啦?”

    月行歪着头,一如既往地打趣着花行。花行心想原主是多么爱迟到,现在得趁着年轻,好好治治这个毛病了,于是花行讪讪说到。

    “总有例外嘛……”

    月行拔下腰间剑,运灵力一念,剑身开出一朵幽兰。月行站在剑锋处,足下便开出一朵闪着幽蓝色光的兰花。

    花行当下知道这就是修仙界中的御剑而行,她学着月行,召唤出一把剑,剑身在她运力间开出一朵山茶,花边泛着水红的光。花行驻足剑端,足下也开出一样的山茶。

    月行令下,二人像白帝城方向飞去。

    花行御剑云端,恐惧感渐渐消退,有灵力的体验感实在不错。她低头俯瞰云下景致。临安城中皇宫仍在,却看起来分外冷清,月行告诉她成王上位后没过几年就迁都燕京。花行感慨地望着这旧都,心头浮现着观梦石中的种种。

    她看到那白岩书院,那明镜般的湖,她的目光似在搜寻着,她心底是湖边那一身长衫的清秀书生,她期盼着某月某日,再遇到他。她知道不论过了多少年,她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

    她有些期盼,期盼他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她。

    她嘴角漾起一抹甜甜的笑。

    一炷香的功夫,花行发现身边的云渐渐染上一些昏黄的光晕,足下的风景也已变化,崇山峻岭,江水东流,江上有点点行舟。

    “姐姐,是不是就快要到了?”

    月行在前,霞光晕染了她的轮廓,清冷的身影多了几分绮丽。她回头望向花行,说。

    “太阳下山前就能到了。”

    “姐姐,我想坐船!我们坐船去好不好?”

    “好。”

    月行笑了笑,她听出了花行的心思,眉目间有一种纵容。花行想,这份言情小说里的“宠溺”出现在好姐妹的眼眸中,更为动人。

    二人落剑与江边,与船家借了竹筏。月行在前划动长杆,花行在后。月行悠闲地划动着手中竹竿,竹筏便悠然向山那边行去。

    “回去看看你的离花苑吧,师父就要闭关出来了,别讨她老人家又操心。”

    老人家?不过年纪轻轻就独掌仙门的人物毕竟罕见,倒也正常。离花苑,听起来好像个花园的名字,不过还是趁着只有月行多问几句为好。花行想。

    “离花苑,是门派奇花妙药的种植地吗?”

    “差不多。”

    花行想起那湖畔长衫书生曾手执一朵山茶,想插在她鬓边却又害羞地缩回手,又慢慢把花递给她,怯怯地说了句“送给你”。

    江面上是云霞的红,花行双颊也飞过一抹霞晕。

    月行仍旧亭亭立在竹筏前,缓缓拨动手中竹竿。

    不觉间,夕阳西沉,那头是隐于云霞间的山,偶尔有飞鸟飞过。

    “就要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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