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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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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要问这世间为何如此动荡,追根究底,是权势追逐的恶果。

    人类的占有欲是无穷的,一旦拥有就想要获取更多,可她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只想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在众人面前成功假死的冉玖汐十分安静的坐在一水亭里面,望着眼前小小一片的碧水湖发着呆,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这里是段书离安置的一处极其隐蔽也极其偏僻的小别院,她本想着现在局势如此紧张焦灼,哥哥会暂时抛下她去处理这些事情,没想到在她刚刚住下的第二天,他就来了。

    “在这住得还习惯吗?”段书离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她的身旁,“这边荒郊野岭没什么好吃的,也不热闹,哥哥这次过来就给你带了点酒楼的招牌菜的点心来给你尝尝,顺带还拿过来了一些玩……”

    “哥哥,”冉玖汐忽然笑着喊了他一声,“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

    “这不是……”段书离苦笑了下,低沉的声音带着让人恍惚的沙哑,“我不是个称职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关心过你。”

    “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你。”

    冉玖汐垂眸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相反,我很感谢哥哥把我送到了朝零……我知道,清楚我在那个阴暗压抑小屋的只有哥哥,能第一时间知道我杀了人跑出来的也只有哥哥了。”

    一切陈旧的往事都在冉玖汐假死之后,段书离来接应她时重新揭开了不堪入目的斑驳痕迹。

    一次暴风雨之中,年幼的冉晨随着他的娘亲在海域边境上迎接大败诡渡又一次大捷归来的父亲——海域的大将军顾铠的归来。

    每一次归来将军顾铠几乎都是一个模样,风尘仆仆,不修边幅,粗乱的胡茬长满下巴,每次他都会用布满老茧的糙厚掌心抚上冉晨的头,笑着嘱咐他将来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那时的冉晨便是现在化了名的段书离。

    将军顾铠是入赘的海域权势最盛的冉家,因此冉晨跟了母姓。

    冉晨以为那年会如往常一样乏善可陈,开个庆功宴,家里来一遭亲朋好友叙个旧,送个礼,走一遍过场就结束了。

    直到娘亲把家里装点得一片喜庆冉晨才知道是恰逢了爹的生辰。

    爹常年在外与诡渡打仗,很少能在家里待上比较长一段时间,自打他记事开始,是第一次给爹过生辰。

    那时冉晨才七岁,捧着碗煮得磕惨的长寿面,迈着高兴到磕磕绊绊的小步子献宝一样的跑着捧到了爹的面前。

    那会他十分记忆深刻,爹用慈父般的眼神看着这个年幼的孩子,见孩子煮了碗面孝敬他,便回以一个和蔼的笑容,用冉晨熟悉的大掌摸了摸他的头,段书离现在还记得父亲宽厚手掌下的温度,是那么的温热,那么的亲切。

    原本以为父亲会细细品尝他做的长寿面,没想到爹接过碗筷滋溜两下饿死鬼似的就把面给干完了,后来冉晨才知道,不是面的味道难吃,吃快一点就没这么多感觉,而是常年在外征战养成的吃饭习惯。

    因为父亲在家陪他的时间是真的很少,于是在顾铠生辰这一天,冉晨就迫不及待想跑到爹的房间去找他玩。

    那个时候娘亲恰好待在爹的房间里,冉晨正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打扰的时候,偶然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

    除了一些甜腻腻的问候之外,冉晨还听到了有关于他的。

    冉晨站在门外听了下来,大致意思是爹和娘亲抱怨他煮的长寿面里的那个荷包蛋里的蛋壳碎把他牙硌得慌,咀嚼的时候活像在吃沙子。

    冉晨窘迫地站在门外,只觉尴尬至极,不一会他便听到里面有动静,似乎是有人朝门这边走了过来,他立刻拔腿就跑了,灵活的小短腿跑的速度还不赖,下一秒身影就消失在了转角。

    既然是大功臣的寿辰,总会有四面八方而来祝寿的,其中一个弱冠的表哥见了爹这般威风,吵着闹着要跟爹一起去吃沙子。

    半大的娇贵小孩去了也是添麻烦,还得整日提心吊胆地护着,爹自然不会给自己没事找麻烦,就十分直性子地一口婉拒了。

    可后来表哥那家人看着爹奋战沙场好似很轻松的样子,就跟闹着玩似的硬是把表哥塞给了爹。

    爹为了不让娘亲难做,最终还是答应了。

    故事讲到这里,冉玖汐曾问过这样一句话:“莫非表哥的爹是海域的领事?”

    爹是海域的总领大将军,如若有什么人能压他一头的话,冉玖汐想不到别人了。

    段书离淡淡地“嗯”了一声:“权势威压不能没有,不过说恶心也是真的恶心。”

    或许生在大世家里,就不应该对亲情抱有什么幻想。

    第二年,又是一次大捷,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表哥看上了诡渡之主的干女儿,也就是夜莺,硬是要求爹给他求过来。

    这等无理取闹的要求顾铠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也放任表哥回去家里闹,没想到海域的领事连这等荒唐事的同意了,并且下令要求爹把夜莺给迎过来。

    顾铠几次上书劝谏无果,无奈之下只好让夜莺进来了海域。

    起初夜莺很安分,乖乖的嫁给了表哥,也显得比较贤淑良徳,天天除了吃吃喝喝,赏赏花,看看戏作消遣,就没有别的作为了。

    渐渐的就让人以为她只是个安静好看的花瓶,是个无能的弱女子,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因此表哥毫无戒备地应夜莺的要求把顾铠的行踪以及军情当作哄美人的风流话,也许流漏出去的不止这些,那时冉晨还小,能知道的有限,长大后这些都随着海域的沉岛一起坠落,无从考证了。

    来年诡渡突然撕裂和谈协议,之后的一战将军顾铠被迫退守到了边境关,好在那蠢货表哥知道的不算多,爹勉强挽回了战局。

    诡渡突然发难,夜莺自然是要拿出来开刀的,爹正这么打算着,第二天表哥被夜莺挟持了。

    因为一个敌首膝下女折损了他众多同生共死的将领士兵,若说心中半点恨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于是顾铠强硬要求处置了夜莺。

    可领事那家就这么个独苗,万万不能让爹一刀连着表哥一起宰了。

    在领事的极端施压之下,顾铠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救出表哥为紧,眼睁睁让夜莺给跑了。

    冉晨不知道爹是怎么救回表哥的,只知道表哥被救回来的时候身中剧毒,猛地吐血到昏厥。

    那时小小的一个小孩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眼神很是淡漠,仿佛在看一个没有任何情分的路人,他并不是没有被那一地血给恶心到,吓到,而是觉得这些都是这个人罪有应得的。

    后来他还十分不懂事地跑到爹的面前,把看到的骇人的血腥场面给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话语间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

    爹笑了笑不甚在意,只嘱咐冉晨不要对外人也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话,还问他为什么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一点也不害怕呢?

    段书离正回想着他当时的回答,冉玖汐忽然问道:“既然这么嫌恶,那为什么还要尊称他为表哥呢?”

    只见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终于硬邦邦地说:“若是他真的这般弱智,爹就算跟领事翻脸也不会带上他的。”

    “他是被夜莺下了蛊毒,神智都已经恍惚到不正常了,那次大吐血不过是蛊毒把他内里腐蚀得精气都殆尽了,整个人渐渐形如枯槁,浑不似人了。”

    段书离似乎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很生硬地问了一句:“你知道,爹问我为什么不怕血时,我的回答是什么吗?”

    “我那时特别童言无忌,直接就对爹说,吐血就吐血呗,这不还没死人么。”

    段书离滚烫的咽喉动了动:“直到后来我看见海域几近所有人殉葬我才意识到那殷红的可怕。”

    小小的冉晨不大记得当时父亲听到这话时的反应了,只印象深刻他刚话落不久,耳边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响声,整个地都震了三震,连房梁都裂开了几道缝隙。

    爹第一反应便是冲上前来捂住他的耳朵,把他小小的身子抱进了结实的胸膛里,等到外边没动静了,爹才把他放开,潦草安慰了他几句就匆忙出去了,把他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

    尽管事后他们所有人都对这件事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但后来冉晨还是知道了。

    爆炸的起因是表哥,他的胸膛被夜莺剖开埋进了个炸药,把一些过去看他关心他而且又位高权重的人都炸了个重伤或是身亡。

    之后的很多年冉晨都在心底默默地埋怨表哥隐瞒炸药拉着自家人一起死,但后来他从娘口中得知表哥被救回来之时,嗓子是被毒哑的,就释怀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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