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这么个细皮嫩肉屁都不懂的小屁孩夜莺自然是瞧不上的,把他喊到房里来不过是瞧瞧异宝在这个小破孩手上能乖顺到什么程度。
夜莺双腿交叠,侧卧在软榻上,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性感魅惑,一双冷艳的眼眸淡淡地看着小糖豆。
直到小糖豆紧攥的手掌心握出的细汗快要把衣服浸出明显的湿痕了,夜莺才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软榻下的一个硬块上,不紧不慢地用手摁了上去。
下一秒,房间里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吱咯”的奇怪响声,小糖豆倏地一抬头,刹那间就见四面八方朝他射来了无数枚暗器,躲无可躲,小糖豆吓得身子都软了,瞳孔倏地放大,眼见暗器瞬间就要将他刺个对穿,他手里的异宝终于有反应了。
顷刻间散出的无形力量把暗器尽数震得粉碎,整个地板的颤动了一下,房内的器具一应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痕,夜莺皱了下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很勉强才咽下了呛上咽喉的血,然而离异宝最近的小糖豆却连一层油皮都没擦破。
“它是在……保护我?”小糖豆不敢置信地看着异宝,好似没有这么害怕了,缓缓伸出手去摸了摸异宝,没有温度,不过柔柔的,异宝乖顺地在他手掌心里蹭了下,看起来脾气很温和,如果忽略方才那一下被震得粉碎的暗器。
夜莺眯起了眼睛,她的瞳孔几乎压成了一线,看起来有些近乎阴沉的锐利。
实验室里到处都是夜莺的眼线,陆渊虽然不知道穿帮被抓起来的下场具体是什么,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于是没敢到处乱逛,百般聊赖地回到了那间石室。
“咦?老大的灵气怎么散了?味道还奇奇怪怪的……”
刚一进门,陆渊兜头就听见这么一句话,他放在门上的手一僵,愣了好一会,好在小弟的专注度很高,没发现身后来了人,陆渊无声无息地来到小弟身后,抬手就是一记利落手刀。
瞬间那人身子一软,倒在了陆渊的身上,手上的力道一松,一个装着粘稠血液的琉璃瓶滑落了下来,还好陆渊手疾眼快一个伸手接住了,那琉璃瓶才幸免于四分五裂。
这两天下来,盯着黑羽教教主的人不少,行动不便也没法摆脱他们,陆渊盯着小弟平平无奇的脸看了好一会,突然一个想法涌上了心头。
约莫一盏茶,陆渊穿着小弟的衣服人模狗样地大步走出了石室,见有巡逻的人走了过来,他当即故作恐慌地鬼喊鬼叫起来,“不好……不好啦!”
“什么不好了?”巡逻队长没什么好脸色地瞪了陆渊一眼,呸了一口,“晦气!再大惊小怪把你拖下去打一顿!”
“教……教主……”陆渊仿佛人都吓傻了,哆嗦着抱头蹲了下来,话都说不清楚。
巡逻队长见他这样就眼烦,于是一脚踹开门自己进去看了。
紧接着他整个人的愣在了原地——黑羽教教主一摊肉泥似的倒在了一片血泊里,眼珠被挖了出来,鼻梁被打断了……五官无一完好,仅仅只能凭借那身独一无二的黑色羽毛来确认身份。
“这是怎么回事?!”巡逻队长惊叫了起来,连忙跑进去探了探鼻息,显然人已经死绝了。
朝零和诡渡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以往安居乐业的幸福时光陡然被打破,百姓难免都会心生不满以及埋怨,但大体上还是和谐的,因为此时,有一个压迫着他们逼着他们一致对外的仇敌——诡渡。
当一个社会团体拥有共同的泄愤目标时,总是格外地团结。
在朝零紧绷成一条线的时候,诡渡突然放松了攻势,就好像饿了半天的狐狸看见放到嘴边的肉刚要张嘴啃下去,忽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一手把肉推开,说改吃草了。
要说没有计谋在里面,傻冒都要呸上一口。
朝零安生了没几天,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地乱了套,本就长势不佳的粮草一片又一片彻底地蔫了下去。
这时,才发现朝零的土地大面积被做了手脚,浸出的液体里饱含着带毒的黄绿色液体。
本是秋收之季,却透过这光景看见了至少一年的民不聊生。
此情此景看得人心生难受,洛忆南极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难掩怒意,转身走进了地牢。
常年不见日光的地牢里很昏暗,也很潮湿,压抑的空气里有着经年不散的霉味。
最里面的那间牢房,关着的是那晚罪不可恕的纵火犯,洛忆南“砰”地一声粗暴地打开了牢房的门,大步走上前,怒不可遏地一把拽起世泽的衣襟:“农田里的毒是你干的?”
身上满是鞭痕血迹的世泽意识昏沉,听不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洛忆南便让下人拿来了一盆冰水,朝世泽当头浇了下去。
冰冷至极的水珠顺着世泽的额间发梢滑落,沾湿了他的睫毛,勾勒出了他高挺的鼻梁,苍白的唇角,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洛忆南怒道:“农地里的毒到底是什么,解药交出来!”
世泽缓缓抬起头来,散乱的目光渐渐聚焦,好一会才看清了眼前这张雷霆震怒的脸,他虚弱地提了一下嘴角,眼神含带了点不屑,不论洛忆南怎么审问都一声不吭。
其实很多事情不需要问,稍微一想就能明白——那晚纵火只不过是个烟雾弹,方便诡渡趁乱混几个人进来,再用毒悄无声息地把朝零变成寸草不生之地,诡渡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朝零。
可洛忆南终究是气不过,也急于从世泽这里拿到解药,不过到底还是朝零少主,没这么容易失去理智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流涧请萧悦过来,听下人禀报她来了,就把世泽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如今是农地里满是蔫死的枯槁,放眼遥望过去,也就只剩下几个山头还绿得青葱了。
小千撤山的那一抹梨白夹在几个翠绿的山头之间尤为惹眼,洛忆南原本只是匆匆路过,瞧见了这一抹清新的梨白,便多看了两眼,紧接着脚步忽然顿住了。
金灿温和的阳光之下,冉玖汐和倚夜一人一狐懒洋洋地躺倒在铺满梨花瓣的雪白土地上,恍若一幅安宁祥和的画,让人不忍心打破。
洛忆南居高临下盯着神情安然的冉玖汐,嘴角缓缓显出一丝笑意来,她似乎是睡着了,阳光正好穿过白云的缝隙,映在她半边脸上,勾勒出了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来。
冉玖汐在半梦半醒之间做了很多的梦,其中一个是回到了小时候,约莫六七岁的年纪,疯丫鬟第一次把她拉到床边,得意地朝她展示着被截肢的尸块——半只有着黑褐尸斑的手掌、涨满了红血丝的眼珠、一小截结了血痂的舌头……血淋淋的,触目惊心的画面,就这样撞进了小女孩的眼睛里,撕碎了她的世界观。
冉玖汐猛然从无数个漩涡般的噩梦中惊醒,倏地睁开了眼睛,冷汗浸湿了她就睫毛,也模糊了她的视线,好半晌,只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句堪称温柔的话语:“做噩梦了?”
“没什么,醒来就忘了。”冉玖汐觉得洛忆南这般温柔似乎是个错觉,她诧异地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低垂着眼帘,眼底难掩的疲惫令人心疼。
“算算时间萧悦应该是快来了,农田毒土的事让她来解决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你就先歇着吧。”
洛忆南陪着冉玖汐一块躺下了,仰头看着漫天的永生梨花瓣,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暂时不说这些糟心事了,我更想听听你的,小汐儿,能告诉我你身上另外两条逆灵线是谁的么?”
冉玖汐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能说?”洛忆南慢悠悠地一笑,“那就不说好了,我随口一问罢了……”
“那两条逆灵线,一个是我哥,一个是……叔叔?”冉玖汐一时忘了花空是他真名还是化名了,勉强还记得段书离给她介绍过他是她叔。
洛忆南极为不满地哼了一声:“找到家人了也不吱一声?”
“他们身份特殊,我担心暴露了什么……会坏了他们的事。”
冉玖汐这话越说声气越弱,其实早在小平村,夜莺绑了她发现她身上有逆灵线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她和段书离关系不同寻常,但后来她一直待在朝零没再出去过,夜莺就像盯了个无缝的蛋一样没法下手,只好作罢了。
“哦?”洛忆南奇道,“那为什么现在又肯说了呢?”
“眼看朝零危在旦夕,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冉玖汐偏过头去看着洛忆南,见一瓣白梨轻轻地飘落了下来,在他的眉眼上落下的阴影好似和眼底那一抹疲色揉在了一起,那梨花瓣软软的,衬得他的脸部线条的柔和了不少,洛忆南难得看起来如此温和,她手肘一撑坐起身来,欣赏了好一会才伸手拿开了那枚白梨花瓣。
“我知道,上次段书离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你们都在等着夜莺被贪念和欲望蒙蔽了心,义无反顾地一股脑扎进海域去,把你们这些反抗她的人通通杀了,至于段书离用什么来引诱夜莺必去海域……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我还是能猜到一点,之前在边城,凌雾阁和诡渡有过一次交锋,段书离能把诡渡引出来一次想必有第二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洛忆南惊诧地愣了一下:“那会你不是在……”
“忘了和你介绍了。”冉玖汐嘴角带上了一点微笑,“段书离是我哥,也是凌雾阁的阁主,那个时候我确实不在边城,是后来在凌雾阁待的时候,和哥手底下的人打交道套出来的话。”
“他们很机灵,避重就轻地给我简单讲了下那件事情,所以我只听了个模糊的大概。”
“我不问就不说是吧。”洛忆南从来没觉得冉玖汐这么欠揍过,在心里狠狠地朝她屁股上打了一记,摸着下巴笑问:“那后来呢,你还知道了什么?”
冉玖汐半张着嘴刚想要吐出话音,眼角轻轻一瞥,看见倚夜的毛绒大尾巴僵硬得有些不自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到倚夜的眉毛似乎细微地挑了一下。
“小小年纪不学好,偷听别人讲话啊?”冉玖汐在倚夜身上用力捏了一记,下一秒他那故作放松的尾巴蹭地一下子绷直了,倚夜呲牙咧嘴地睁开了眼睛,嘴硬道:“干什么呀,好好的睡着觉突然掐我做什么?”
“你说呢?”这回说话的是洛忆南,倚夜瞥见他那极其不爽的眼神,脖子不大灵活地梗了梗,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他逗你玩呢。”见倚夜有些害怕洛忆南,冉玖汐顿觉有趣似的笑了起来,上手揉了揉倚夜的头:“他早就发现你醒了,根本没在意你偷听不偷听的,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不知是不是洛少威压太甚,倚夜待在他身边总是感觉不大舒服,于是在洛忆南看不见的角度,他伸出爪子戳了戳冉玖汐,在心里悄咪咪地问她可不可以带他去别的地方待着?
“看你闲着也是闲着,他都累得忙不过来了,要不你去他身边搭把手?”冉玖汐笑眯眯地指了指洛忆南,无视了倚夜的请求,反而把他往洛忆南身边塞了过去,倚夜顿时傻眼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冉玖汐,试图等着她解释说,这才是真正逗你玩的话。
不过很可惜,并不是。
倚夜的嘴巴几次张开又合上,好半晌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最后抿了抿嘴,干巴巴地说:“作为一只神兽,我有拒绝的权力。”
“本少爷有驳回的权力。”倚夜成天美滋滋地待在冉玖汐身边吃喝玩乐,洛忆南早就看不顺眼了,逮住机会就要把这只臭狐狸收拾一顿,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宽大的手掌伸过去拍了拍倚夜的尾巴,“走,跟我干活去。”
臭狐狸茫然地抬头看着洛忆南,只见他居高临下的目光朝他一瞥,倚夜打了个哆嗦,立刻四腿并用噌地一下爬起身来,蹬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忽然想起某位罪魁祸首,倚夜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冉玖汐朝他挥了挥手,笑着说了句,看嘴形应该是加油好好干,倚夜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满脸黑线地回过了头,继续踱着小碎步跟上了洛忆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