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你可真是厉害啊，先是有段书离过来清路，再是有洛忆南过来救你。”夜莺仰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有些扭曲变调，“我愈发好奇当年洛景是为了什么收养你了。”
“见笑了，我哪有你魅力大，随便勾一勾手指都有一大群美男子为你效力。”
冉玖汐抬起头看着夜莺，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她的嗓子干涩嘶哑，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贴着冰凉的石壁却还是闷热出了一身汗。
“你也看见了吧，他就像个误以为撂倒了群狼闯进狼窝里疯狂寻找自己心爱胡萝卜的小白兔。”夜莺俯下身去仔细端详着冉玖汐细微的表情变化，伸出食指，笑着在她脸上轻抚了下，“都这种时候了，还要跟我嘴炮，有意义么？”
“这种时候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排查内部的叛徒么，你这么急忙地来找我，我会误以为你心虚的。”冉玖汐一偏头避开她的手，声音有些虚喘，“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手上只有我这一个筹码，当然恨不得把我绑在身边守财奴一样时刻盯着。”
夜莺嗤笑了一声：“只有一个筹码？你该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你在流涧和空气打架和空气玩呢是吧。”
“这么短的时间，荒山野岭的，集结怪物很麻烦而且需要时间，不然你早就迫不及待杀出去让外面屁滚尿流地俯首称臣了吧。”冉玖汐烧得小脸通红，额间沁出细密的汗，虚喘得更加频繁了，“确实这里适合养怪物，不过你真要是把大本营暴露了，我想我可能活不到现在了，云棋崎域可不是朝零，没人会在意我的死活。”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夜莺一字一顿地问道，冉玖汐张扬的无惧让她后背隐隐发凉。
冉玖汐虚喘着气，一声不吭地瘫在那，缓缓合上了眼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了，脑子凝滞成了一团浆糊，全身的血仿佛都在逆行，额角微微浮起的静脉让她看起来有些暴戾。
夜莺皱着眉头认真捋了下她的话，还没等觉出点不对劲的地方，一阵慌张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姓洛的把咱们外面的兄弟都给扣下了，喊话说不想看到大军压境的话就出来面谈，条件任开前提是……”世泽脚步匆忙，目光触及软到在地上的冉玖汐时，话音顿了顿，又说：“把冉小姐毫发无损地交出去。”
冉玖汐本来还算干净的衣衫被夜莺暴力拖拽撕裂了多处结出薄痂的伤口浸出的血染得触目惊心了，苍白衬得她病态潮红的脸愈发虚弱，她无力地虚躺在地上，整个人显得无比脆弱，仿佛一碰就能碎的瓷娃娃。
“慌什么？她又没死。”夜莺淡淡地瞥了他一下，继续保持着她高傲的姿态，仿佛天塌下来她也仍旧淡定自如，“走，去会会他。”
夜莺夺门而出，世泽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没走几步她突然停了下来，世泽反应极快地在撞上之前堪堪站定了，一抬眼只见夜莺微一侧身地回过头，地牢里阴暗的光虚虚地打在她侧脸上，有一股朦胧美，她抬手指了指冉玖汐，笑道：“把她也带上。”
夜莺觉得每个中调虎离山之计的人脑子都有坑，使这个招的人八成也是个弱智。
洛忆南挑了块还算平坦的地来安置武队，自己则站在草啊，树啊，灌木丛啊杂七杂八的碍眼东西面前，也不怕诡渡埋藏点东西把他炸飞。
日上三竿，洛忆南才看见夜莺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个瘦高的男子，他用一边肩膀扛着冉玖汐，两肩微有点不平衡的倾斜，有种高低肩的感觉，气质一下子大打折扣了。
“人我带来了，不过条件任开。”夜莺站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眉头轻轻一挑，“你还真是敢说。”
“既然不信，出来干什么，继续躲着啊，就问你憋屈不憋屈。”
天气还不是很热，洛忆南的手心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悄悄抹在了自己的衣衫上，抬头挺胸故作镇定地反唇相讥。
“嘴炮是朝零的风俗？”夜莺不以为意地一笑，纤手优雅地捏住了冉玖汐的下巴，迫着她抬起头来，“你最好弄清楚了，人在我手里，是你在求我。”
洛忆南正欲尖酸刻薄地回嘴一番，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把他的话音堵在了嗓子眼里，他回头看了一眼，是下面人过来通报：“怪物朝我们五里外包围过来了，数量还在持续增加，预计半盏茶内短兵相接。”
“条件不还没开始谈么，夜小姐这么急躁实在是匮乏干大事者的风范啊。”
洛忆南摇摇头，讽刺地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让那人下去了。
“谈条件？”夜莺哂笑了下，“有什么好谈的，就算要谈那也是在把你生擒了之后……”
“生擒？”某人挑眉笑了，“凭你还是凭那点怪物？”
话出的一瞬间背后拳风已至，惊得夜莺连忙一侧身险地躲开，可那□□风只是虚晃了下，一转眼就到了世泽跟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短促不及半个呼吸的时间，他肩上的冉玖汐就不见踪影了。
待夜莺站稳身子回头一看，牙都要给咬碎了：“洛、忆、南！”
此时，孟姜已经脱下了面皮，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洛忆南身侧，一脸卸下负重终于轻松了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发烧的缘故，冉玖汐抬眼看他们的眼神莫名含带着几分懵懂，没等她回过神来，萧悦突然从武队中间蹿出来对她嬉笑着比了个鬼脸，萧悦刚从韵曲城回来就被段书离赶过来了，虽然很不爽，但终于可以完事去见见梵延了。
不知道他走了没有，要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她肯定去百转山把他打成肉泥。
一盏茶前。
洛忆南悄然无声地绕回到了那个挂着画框的房间。
他先是端详了片刻，再轻轻试探着周围有没有暗藏的机关，可过了好一会，摸到的除了实心的墙还是实心的墙，让他不由得生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只是犹疑了片刻，洛忆南便掏出了原本准备给夜莺的大礼——腐蚀粉，他挥手一撒，一大把细碎的白色粉末沾上了画框，粘粘腻腻地附着在上面。
眼看固不可拆的实墙被腐蚀得差不多了，洛忆南干脆利落地横腿一扫，一张桌子直接飞了过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本就不太结实的桌子一下子和墙壁一起四分五裂，残骸散落了一地，扬起不少灰尘。
洛忆南抬手挡了下，还没感受到铺面灰尘的侵扰就被里面泛出的带有独特霉味的血腥气味恶寒得不行了，呛咳了好几声才堪堪忍住了，抬手捏着鼻子冲了进去，在地牢里迅速翻找了起来。
既然是诡渡的地盘，就不可能没有人把守，幽暗的窄小地道里，巡逻的小碎催很多，洛忆南随便挑了个人打晕拖走，在阴暗处换了衣服一本正经地进入巡逻行列。
兜兜转转了一圈，除了一张张陌生的脸还是一张张陌生的脸，他耐着性子又转了几下，细致地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室中室的可能。
在他“例行巡逻”的过程中，一间牢房里的人看见了他的正脸开始格外地激动起来，冲到牢房门边上使劲拍门，喊道：“这不是……”
这一喊声在幽静的地牢里十分突兀，周围小碎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引了过来，纷纷注视着他这个“巡逻守卫”。
“烦死了，别吵吵嚷嚷的。”
洛忆南暴躁地把身上衣服一扔，早不想窝囊地继续扮演碎催了，扛着伤硬是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给收拾了，引得村民一阵欢呼。
“洛公子，你是来救我们么？”
一个半大的小男孩怯怯地开了口。
“洛公子？”洛忆南诧异了下，“我什么时候扬名大江南北了，都走到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了竟然还有人……”
看着这些人殷切的面庞，终于感觉到不对劲的他好像想起了点什么，话音突然止了，这该不会是冉玖汐倒腾的那些村民吧。
地牢里动静闹得大了点，柳知昭很快闻声赶来，一拐角就和洛忆南撞了个正着。
“还没找你算账自己就先跑上门来了。”
柳知昭十指收紧一用力，按得拳头咯嚓一下作响。
洛忆南满不在乎：“来呗，该趴下的还是得趴下。”
要是冉玖汐在场，估计她会认认真真地叹一番气了，什么时候他这趾高气扬的的脾气能收一收啊。
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刺进小男孩的耳膜里，他哆嗦着身子蹲在了墙角，高高抬起的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眼睛一条缝也不敢睁开。
过了许久，他近乎崩溃了，怎么还没有结束啊，这个梦，好长，好长啊，但一定会醒来的对吧。
他鼓起勇气睁开一点点微小的缝隙，手稍微松了些，半晌他才懵懂地站起了身子，原来刚刚的是村民的欢呼吵闹的声音，所以干仗的场面只是他的臆想？
他茫然地一抬头，突然又哆嗦了一下，满目疮痍的地牢里，满身是血背上裂开大口形容狼狈的洛忆南正好一眼扫到了他。
洛忆南脚下除了被锁门铁链捆绑住的柳知昭，还有一地瘫死得惨不忍睹的小碎催，血腥残忍至极的场面刺激得小男孩当场疯狂喊叫了起来，崩溃地抱头痛哭，嘴里含糊不清不知道在疯喊些什么。
“她在哪？”
洛忆南没功夫理会神经病，他抬头时带着血厉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骇人的血顺着他的指缝划落，滴在地上和那些碎催的血混成一滩，尸堆下凝滞的暗红在昏暗的地道里汇连成了一条细细的永不流动的死亡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