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宋濯回头看了眼坐地上抱着小腿疼哭的小男孩,闷声单手托起他跟在冉玖汐身后进了屋,他俊宇面容下柔和的棱角缓和了那一脸的严肃沉闷,好似有止哭的作用,小男孩连抽泣声都停了,抬起头来好奇地探究起他的眉眼。
冉玖汐蓦地一回头,顺着小男孩的目光竟细致地打量起宋濯来。
或许是易容成孟姜的缘故,他柔和的轮廓和那气势逼人的剑眉组合在一起显得整个脸不太协调,乍生出一种凶悍中带着秀气的别扭面相,又透着那么一点憨,整个人气质无法言语的逗逼。
冉玖汐憋笑道:“把他放下吧,让人送个药箱过来。”
说完,她蹲下身,摸了下小男孩的头,又道:“和大哥哥玩会,好不好?”
“不,我饿。”小男孩想也没想一口拒绝,随即低下头看着自己瘪下去,不知叫了第几遍的肚子,声音很小地又喃喃了一遍:“我好饿。”
冉玖汐:“这就是你上山寻死的原因?”
小男孩好似没那么怕冉玖汐了,抬眼说道:“家里只有姥姥和阿姊了,再不上山拾柴,我们只会饿死在这里。”
他的眼神里没有失去亲人的悲痛,恐慌,反而带着一种找到依托的期望,巴巴地看着冉玖汐。
“阿姊?”冉玖汐皱着眉思考了下,印象中没有这号人,于是开口问道:“她在哪?家里没有其他大人你是怎么过活的?”
“是阿姊带着我和姥姥上山林的,她被怪物抓走了,几天前爹在外面干活被怪物咬到,病死了。”
小男孩平铺直叙的语气让冉玖汐有种他说的不是他家人的错觉。
“你姥姥呢?”
冉玖汐看了小男孩好一会,才惊觉他怀里没东西了。
“方才抱我的那个大哥哥帮我埋了。”
“热腾的饭菜来咯,粗茶淡饭,少侠可不要嫌弃。”
妇女擦了擦手,端着盛菜的盘子和碗筷从厨房走了出来,稳当地把菜盘放在桌子上摆好,她眼角瞥到小男孩时,目光带上了点鄙夷。
冉玖汐不爽地一挑眉:“他怎么了?”
“这小子他爹诋毁小周郎,活该遭了报应被怪物咬了去。”妇女立刻黑了脸,撇嘴道:“瞧,没几天就死了,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他冤枉好人。”
小男孩没管她,饿虎扑食地一把揽过饭菜拿起碗筷夹一大打吃食就往嘴里一顿塞,全然没了山林里的怯懦,只知道饿了要吃饭。
妇女上前欲抢下他的碗筷,破口大骂:“你个兔崽子!快停手,少侠都还没动筷子……”
“没事。”冉玖汐抬手止了妇女的动作,见小男孩饿成这样有点心疼,她伸手轻拍着他因呛咳而抖动的背,柔声道:“慢点吃,没人抢,动作这么大伤口不疼么?”
“可这……”
妇女瞪着粗鲁埋汰的小男孩,始终顺不下这口气。
“一个孩子你也计较?”冉玖汐冷声打断她,“难道你就没点小心思么?”
“殷勤地希望我留下,不就是想有个保护么?可别跟我扯什么孤家寡妇招待陌生男子只是因为热情好客的鬼话。”冉玖汐说,“我看这村里没什么别的女人了,你不想被怪物抓了去对吧,那就给我收了有的没的偏见,该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
妇女一下子禁了声,看着小男孩没再说什么了。
边城仅有的一条商业街道上,曲幽蓝面容不遮不挡,换了身巡查长官的衣着就“例行查岗”,一天巡了下来,近夜幕黄昏,在她极其疲惫打算收工之时,白鲛又动了动藏身的贝壳,已经不知是第几遍喊她了。
曲幽蓝停下脚步,抬眼看去,是一家不起眼的豆腐铺,她抬脚走了进去,没管诡渡的人认得她的面容,届时不戳穿他们,诡渡的人不会傻傻地暴露自己。
店小二见着一身官服猛地一激灵,随后看他没带什么人便松了口气,自以为了然地把曲幽蓝归为消遣娱乐的官家人。
“客官,里边请。”
店小二极其客气地把曲幽蓝领进一个房间,门一关,啪地一声轻响,打开了墙上的隔声板,里面人声鼎沸的吼骂声,斗殴声差点没把她给震聋。
她缓了一会才抬脚走进去,扫了一眼哄闹吵杂的环境之后蓦地一愣。
这里是一个赌场,只不过玩的不是四六骰子,也不是纸牌,而是真人实打实的擂台干仗,这里没有规矩,打死打残都是常态,富豪们在观众台上不停地哄闹,压对了就欢呼,输了就破口大骂,继续准备下一把押注,不把台上死的残的当人看。
“打啊!废物!上去干他!”
“妈的狗逼!两下就不行了,你他妈不把钱给我赢回来就别想走下台!”
在这个“斗殴场”中,谩骂声,击打声和惨痛的喊叫声以及残暴的画面混杂着血腥味撞入曲幽蓝的脑海直冲天灵盖,霎时她差点冲了出去,那些富家子弟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在这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些人毫无意义的残杀,他们还有人性么?
曲幽蓝实在待不住了,努力收敛住情绪就往外走,暗处看着她的白色面具人悄然摘下了面具,露出一个惹眼的泪痣和一个狰狞扭曲的阴间笑容。
云棋琉璃宫殿的羽毛宫内,花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几具面戴白色面具的杀手轰然倒下,漫出的血染红了地上雪白的羽毛毯。
他往后一靠,叹了口气,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批了。
唐焕平静地翻看着案几上的账目和折子,问道:“我哥在边城待着真的没事么?怎么他平日里处理的事务都塞到我手里了。”
每天从羽毛宫运出去的尸体很多,他从前几天吐到肝肺都要出来了的状态转变成泰然自若着实不容易了。
“别瞎担心,你哥要是有事,你就看不到这些有的没的杀手了,而是怪物压境,我把凌雾阁搬过来也守不住。”花空笑了,随即低头认真擦拭着剑上的血迹,说道:“难得你愿意静下心来处理事务,我都做好防止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了。”
唐焕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讪讪道:“有这么夸张么?我哥的话我还是听的。”
“你这小子三句话一句都不能离了你哥是吧。”花空忍不住吐槽,“你干脆粘他身上得了,用不着在这日思夜想。”
唐焕琢磨着说道:“话说,你是怎么得到我哥的信任的?他真不怕你拿我逼宫也不怕你任由我被杀了?”
“怎么?他不来看你一眼你就要放飞乱码七糟的想象力?逼宫都出来了。”花空一挑眉毛,“打住,好吗?不许再……艹”
又一批白色面具杀手潜进来,生生打断了他的话音。
云城的官府把守地森严,外围一圈还有陆渊带着不少凌雾阁的人时刻提防着诡渡下手,稍有点理智和警惕的人看了这阵仗都会收了所有的鬼心眼,所幸诡渡还没到疯魔的地步,官府依旧安然无事平静得很。
沉静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官府,不管怎么看这里都是一片郁沉沉的阴色,唯一有点活气的地方便是传出交谈声的一个房间。
“附近村庄的地已经置购了数百亩,城郊的农民在那里安顿落户了,可想要村庄里那些村民过来耕种埋过血尸的地恐怕困难。”
刑安隅沏好了茶,微一抬手把茶到进了白玉杯中,恭敬地推到唐切面前。
“谁说我要拿那块地耕作了?”唐切笑了下,淡定地抿了口茶,润了下微干的嘴唇,说道:“就算他们敢种也没人敢买来吃,干脆把那地方简单清理一下,用作训练场应该不成问题,养一支死士,由你领队。”
“您不是准许凌雾阁自行养兵么?”刑安隅诧异地一抬眼,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好一会才说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不仅防不了凌雾阁,对付诡渡也根本不够看。”
“别多想,这支死士是用来保护唐焕的。”唐切慢条斯理地说,“把云棋所有富豪商家和那些披着官皮人五人六的都整理成册给凌雾阁送过去,你准备一下,明天就会有人来接替你城管的位置。”
刑安隅不知该调动什么表情来面对唐切,只好咬牙切齿地笑道:“可以啊你,云棋都要乱套了还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