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田翠芬、佟灿灿、佟兜兜母女三人在医院整理衣物回家。田翠芬脸色红润，声音洪亮，完全不像前一阵的苍白中发灰，人精神了不少。
佟灿灿捏起一件毛衫说：“这都老掉牙了，难看死了，扔了吧！”
田翠芬赶紧抢下说：“我结婚时买的，当时老值钱了！你看这花色儿，这纹路，现在都没有了。还是羊毛的呢！我告诉你佟灿灿，不要扔我的东西，一件都不许！”田翠芬的威胁中带着宠溺。
佟兜兜把几个盆咚咚咚摞在一起，抬头一看，对挂在墙上的已经破了一个洞的毛巾嫌弃不已。
“妈！都扔了算了！我那边衣服都穿不过来，给你几件就是了。没办法，谁让咱们娘仨都是衣架子呢！尤其是你，”调皮地指指妈，“几十岁的人了，竟然还能穿上我的衣服，等我老了，我啥都不要，我就要挺拔的胸部，傲人的身材！”说完故意把胸脯一挺。
佟灿灿白了妹妹一眼，这才过去几天，人家像完全恢复了一样，又开始嘻嘻哈哈。
田翠芬作势要给二丫头一巴掌：“这孩子，我是住院住瘦的，以前你两件缝一起我都套不上！”
佟灿灿夹枪带棒地说：“先把毕业的事搞好了再说，不然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而是吃得上饭吃不上饭的问题！”佟兜兜吐个舌头，立刻噤声。
办完手续，佟灿灿特意领母亲和主治医生告别。
“赵医生，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妈恢复得这么好，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佟灿灿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往医生手里送。
赵医生本来笑容满面，一看红包吓一跳：“哎哟哟哟！使不得！使不得！你们是宋院长的熟人，还是朋友，宋院特意交代过的，都是应该的。哦！就算不是宋院的朋友，我们也会尽力救治每一个患者。还是大姐福大命大，我从医这么多年，恢复得这么好的不到10，我那天还跟同事讲，要把大姐的病例作为典型病例到院办去研究，看能不能进一步推广。”
话音刚落，赵医生看见宋瑞华出现在对面，立刻喊一句：“宋院！”佟灿灿回头看见宋瑞华，一时不知说什么，气氛尴尬。
宋瑞华不像佟灿灿，没有一丝不自在，大大方方、笑容可掬地站在佟灿灿对面，对佟母半开玩笑地说：“您现在是我们医院的活招牌，我觉得还是心态，关键是心态好。虽然您走了我有点不舍，但是希望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在医院见面啊，哈哈！”
转头对佟灿灿和蔼地说，“医嘱都拿好了吧？后期保养是个持久战，只要不胡吃海喝，保持心情愉快，活到□□十大有希望。行了，早点回去吧！我猜你母亲今天晚上会睡不着觉，因为闻不到医院的消毒水了！”
佟灿灿配合赵医生的猪一样的笑声，咧嘴回应了一下。足够礼貌。宋瑞华一丝伤心的痕迹都没留下，虽然提出分手的是自己，但这个人连一点挽留，一点伤心都没有。
佟灿灿突然开始怀疑曾经的这段经历是否值得。在她眼里，凡是狠狠爱过的人，在分手后必定也狠狠痛过，否则，那还能叫爱吗？
本来就不是爱，在一起的时候都没奢望过，分手了居然有所期盼，佟灿灿苦笑，自己还真傻。
田翠芬对宋瑞华千恩万谢着离开。
回去的路上，田翠芬却沉默了，一路不说话，出租车里本来就闷，佟灿灿坐在前排，心情有些失落，只看着前方不说话。佟兜兜忙着刷手机看视频。
到家后，简单收拾一下，田翠芬环顾屋子一周，脸色暗淡无比。这是她和佟瑞刚结婚住过的一处位于乡下的小房子，公公还在农村的时候自己盖的。
当时她还特意在屋后围了一圈地，别人家种菜，她种花。芍药杜鹃紫金花，花花绿绿的开满一园子，老远就能闻到花香，一村子的人都来看，远远看去墙上像长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头。现在不同了，屋子破败不堪，园子里到处是枯萎的藤蔓，周围的邻居大多都搬走了，转了一圈，田翠芬忍不住苦笑再苦笑，奋斗有啥意思呢？还不是回到了30年前！
佟灿灿看出了妈妈的心思，拽着她的胳膊说：“妈！还是回我的公寓吧！兜兜现在也住那儿，我们住一起多好啊，我想和你睡——”摆出小时候撒娇的样子。
“我不去！那是你外婆的房子，我现在这副身子，这副光景，没脸回去见她老人家。”
兜兜来一句：“放心吧！您想见都见不着，她老人家现在不想你，如果想你的话早喊你去陪她了！”
田翠芬一仰手：“这死孩子！说得什么话！唉！我还真想去呢，活着有什么意思！”
佟灿灿还是一副嬉皮笑脸：“妈！咱不想外婆了，咱想着去哪吃呢！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牛蛙？小龙虾？哦，医生说你要吃清淡点，那咱们吃点香喷喷的……炸酱面？小混沌？怎么样？”
田翠芬脸色一沉，突然问：“你，和宋院长，什么情况？”
佟灿灿一惊：“什么什么情况！妈你又开始扮半仙了！”
田翠芬叹口气，缓缓说：“不要骗我了，你妈我活了大半辈子，一个眼神就知道什么意思。他对你有企图，你呢，也不明不白就答应了。我说的没错吧，孩子？唉！你糊涂啊！我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啊！我本来侥幸，知道你一向心气高，谁知最后还是走了这一步。”
田翠芬看上去无比痛心，也无比自责。
佟灿灿很平静，只站在那里不答话。
“我累了，先睡一会儿，你们忙去吧。”田翠芬面色灰白，倒头面朝墙躺在床上。佟灿灿和佟兜兜交换一下眼色，把门悄悄拉上。
下午，田翠芬的心情稍微好些了，把姐俩叫到一块交代说：“我们现在这样不行，就靠灿灿一个人撑不起来。我打算把豆腐坊再开起来，先从镇上开，大不了从头再来。我盘算过了，技术咱是有的，工具以前作坊里淘汰的还能勉强用，就是石磨不行了，这么长时间不用都锈了，还有就是豆子，辅剂，满打满算大概需要一万多吧！就算是启动资金。我现在还剩点钱，够用。关键是店面，我准备和你们二姨奶说说，看能不能把桥东那个租不出去的底店低价租给我们。”
佟灿灿一听就摇头：“不行！你的身体根本撑不住，以前你做豆腐多苦啊，凌晨三点就起来点卤，你的腰不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现在大病初愈，钱我可以挣，我们又不要锦衣玉食，你只要能活到80，哪怕75，我都觉得赚了，前提是你别作啊！”
佟兜兜也直摇头：“我也不同意。这地儿多脏啊！要不是没地方住，我永远都不想回来。我们还是先想着去城里租个大房子，再看做点什么好。”
田翠芬叹气：“你们不知道生活的难啊！有房子有什么用，有日子才行呐！虽说出院了，还得吃药，一个月至少3000，还要定期复查，那个机器，进去一趟就一千，就咱家这情况哪能吃得消？你们放心吧，我身体什么样自己有数，不能一直躺着，越躺越没精神，就是得干点活，慢慢养才行。本来就是劳动人民，享受什么呀！”
“妈！你真是要钱不要命！兜兜马上毕业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人还供不上你吃药？而且你办的是门特，报销完花不了几个钱的。我坚决不同意啊！你算算账，万一复发了再进医院开刀，哪个划算，到时候我们真没钱给你看病的！”佟灿灿故意往严重了说，想吓唬住母亲。
“你别急嘛！我还没说完，你二姨奶的儿子不是一直找不到工作吗？我们可以拉他入伙，小伙子干活没问题的，就是头脑不太灵光。不灵光没问题，我教他，我说怎么干就怎么干，两家一起挣，房子又是现成的，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
佟灿灿想起当初自己无家可归的时候一向疼爱自己的大姨是怎么对自己的，忍不住苦笑：“妈，你太幼稚了。就是说你不出钱不出力不出房子，就指挥指挥就把钱挣了？人家能答应吗？我都会算这个账，人家不会算？再说你搭上身体一共能挣几个钱？还要两家分？一个月绝对挣不了三千！”
田翠芬低头沉默，过一会儿说：“你容我再想想，总有办法的。咱家的豆腐是地方一绝，方子除了我和你爸知道，其他人一概不清楚。就现在，我还总听人问‘淘记’的豆腐上哪买啊？说明什么？说明大家认咱家的牌子。我得把它再做起来，给你和兜兜减轻负担，说不定咱们又干成了呢！我不放弃，你要有心就帮着一起想想办法，反正开豆腐店我是认死了！”田翠芬眼神决绝。
佟灿灿知道母亲一般不主事，但一旦决定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出门回城的路上，佟兜兜问：“姐，真让妈开豆腐店？我也担心她的身体，不行我就不上学了，退学算了，反正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干脆我回去帮妈得了！”
“闭嘴！你要真有毅力，先拿到毕业证再来证明你自己。到现在一事无成，光知道计划不知道实践，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纸上谈兵，真到用时屁都放不出来！”佟灿灿的怒火本来越积越大，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出口。
佟兜兜被噎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