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与教授的交锋2
听见李教授只是给出了这样保守提议，洪熹也一是拿不准李教授的真实态度，便又说到：
“教授所言极是，延长多灾多旱，如果能够在庶民受灾时给以援助，便可以保其一命，但即便如此，我看王府庄田的佃民也是常常家里缺粮，现在就快要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教授可有救济之妙法？”
李教授听到洪熹把话的方向问的这么清楚，便说道：
“王爷贤明，如王爷所说，庶民常有青黄不接的情况发生，王爷此时便可以向百姓低息借粮，百姓有了粮食便可平安待到夏收、秋收时将粮食还上，如此就可解了青黄不接之苦。”
洪熹听见李教授如此说来，便装作豁然开朗的样子，从座位上站起拍手叫好，又激动地来回踱步了两个来回，说道：
“妙啊，妙啊，如此一来，田庄里的庄民就可以安心度过缺粮的日子，又可以为太妃积累阴德，实是大善。”
李教授看洪熹如此欢喜激动，心中也举得十分自得，王爷如此宅心仁厚心系百姓当然是与自己这个王爷之师有关系的。
不过王爷年轻不经事，动辄如此喜形于色，万一约束不好手下，将善政变成恶政岂不是成了自己的过错？
便等洪熹又坐下来，安定以后接着说道：“王爷虽有心抚慰百姓之苦，这个办法也有许多不足之处，若王爷定要行之，还需从长计议才可。”
“不知此法有何缺陷，请教授教我。”
李教授拱手回道：“此法又叫青苗法，乃宋朝王安石所创，规定地方官府在夏收秋收之前，百姓用粮困难之际，由官府向百姓低息借贷粮食，这本是善政，却因又小人奸佞作乱，使此法无法施行成了恶政。”
李教授如此向洪熹解释是因为明朝的王爷无需治国理政，也不允许治国理政，所以普通王爷的读书教材就是以四书五经和皇族祖训以及宗室礼法为主，治国理政之法不是普通宗室的必修课，洪熹的原身也没有研究这些东西的兴趣，所以听到如此洪熹做惊讶状，说道：
“竟有此事，不知这是为何，教授请详细告知于我。”
“回禀王爷，此法本是善法，但到了地方推行时，常常有百姓并不需要却被强制借贷，擅自加高朝廷规定的利息，又有税吏暗中上下其手多有勒索，若是到期不能还贷，则借动用刑罚之名威逼勒索。”
“而且借贷之时正好是市面上粮食少，粮贵而钱贱，还贷之时市面上粮食充沛，商人压低粮食价格，粮贱而钱贵，一贵一贱之间，甚至可能借一石米几个月后就要还两石米，如此一来，此法便推行不下去，便成了恶政。”
李教授刚说完，心里就哎呀一声，怎么自己就把实话讲出来了呢？还好只是讲了税吏、商人在这个事情里面的作用，没有将地方官绅士大夫是如何互相达成默契来系统性的助长这样的情况，要不然就给读书人抹黑了。
洪熹听到李教授如此鞭辟入里的分析，就知道李教授不是那种只知道读道德文章的书呆子，也非常高兴，就像再进一步逼一下李教授看还能不能榨出一些东西，便做惊奇的样子说道：
“这…这…这实在匪夷所思，这些污吏小人竟敢如此，当地的父母官都不约束下面的人吗？”
已经有点回过味来的李教授当然不愿意再细说其中的根由，这事不是一个地方的官吏贪污的事，而是整个宋朝各地都这样，要是真讲清楚了就相当于把读书人、士大夫的脸给撕烂了。
所以这事只能模糊的推给基层吏员背锅，也不能详细研究，有些历史总是要宜粗不宜细的，李教授便说道：
“回禀王爷，有些胥吏奸猾，常常在一方经营多年，依靠这些便利常常作奸犯科，而一地之父母官常常不是本地人士，受人蒙蔽难以察也。”
洪熹知道了教授的嘴里吐不出自己想要的话了，也不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能讲出这些话说明心里还是对百姓有着同情的，便做忧心疾苦状说道：
“世人常说世事艰难，今天教授一番话才让我知道原来这一小事也有如此多的疑难，教授说了这些主要的方面，想必还有其他许多小的方面亦有千难，我有心学习王荆公此法，却又害怕有小人欺瞒于我，借我的威势鱼肉百姓，这可如何是好。”
李教授拱手说道：“王爷不必忧虑，王爷德行贵重，谁敢行如此不轨之事，只要替王爷办这些事的人忠心王爷、不舞弊贪污，此法也是可行的。”
“教授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想的，若只是贷给府庄里的人，安排些得力的人处理此事，想来事情也应当可以办好。”
“王爷贤明！”
“教授，此事说来也是有些复杂，我又年轻不知事，虽然有感百姓艰难，又害怕好事没办成却反生了祸事，此事还要请教授多教导刘总管、张总管，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好让两位总管按照教授商量的规程把此事施行下去。”
李教授接了洪熹安排的任务，拱手说到：“微臣领命。”
这几天洪熹有些刻意的避免去想李教授的事情，但人家毕竟是正经的王府教授，避不开的，没事也不可能直接把他辞退了。
经过了今天这一番谈话，洪熹也对李教授的倾向有些评估
李教授是同情百姓的，虽然还不确定这“同情”的含金量是多少，但他既然自认为是读圣贤书的儒生，那就可以利用儒家传统的民贵君轻、天下大同的思想来作为幌子。
所以洪熹就顺其自然的给李教授安排了借贷政策制定的工作，也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在这些官僚的眼中给合理化，争取他们的理解和同情。
洪熹又继续说道：“教授，我还听说地里的粮食长不长，全靠的是有没有水来浇灌，我想在庄子修水渠挖水塘修建梯田等，这些工程浩大，用外面的人我也不放心，我就想招些田庄里的青壮年来府里，我亲自给他们传授水利之法，他们回去便好主持这些工作。”
李教授不懂水利之法，便说道：“王爷宅心仁厚思虑周全，若如此，实乃庄民的福气啊。”
“教授太过夸赞我了，我无功无德，岂敢岂敢。”
“王爷过谦，微臣不过实话实说罢了，王爷有此心怀实在令人佩服。”
“还是教授学识渊博，其中内情一览无余，这借贷规程制定之事全靠教授运筹帷幄了。”
洪熹和李教授便开启了商业互夸模式，几来几回之后，洪熹才又回到正题，说道：
“做这些事少不得管事之人，管事就常常要读书识字之人，而读书识字之人稀少，所以我就想待些庄民回来，教回他们几百个常用字能够记账点名，如此便可妥了。”
李教授听到洪熹说要修渠治水，这虽然只是田庄里的小打小闹，也是可能借此博取名声的的东西，又听洪熹说缺少读书人监管，便有些意动，想推荐些家中子弟来帮忙，万一做好了说不得还可以博些贤名，便说道：
“王爷要教化百姓实乃大善，然庶民不读书不知礼，虽然王爷想教他们识字，可熟读经义通晓圣人之理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恐怕至少要一二年才能初见成效，如此恐怕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