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低彩礼的明朝2
铁生心里忐忑，因为他本能的觉得自己将要说出的这些话是不光彩的，负面的，不应该宣之于口的，特别还是说给自己的上司，但因为铁生还是年轻气盛、又自觉受了洪熹的恩义不愿欺瞒，还是没忍住说道：
“卑职深受王爷大恩，不敢有任何期满王爷，卑职又不善言辞，若有失言还求王爷不要怪罪。”
洪熹见铁生如此郑重便说道：“我自是了解你的，你说便是，无需怕说错话。”
“谢王爷。”说完铁生便开始他的独白：
“我被选到王府里时，家里贫穷，不要说银子，到了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常常吃不饱饭要借附近地主大户家的粮来吃，借的三斗五斗等打了粮食就要多还三成四成粮食作为利息，只敢吃稀饭和着野菜来省着吃，饿了就喝一些水躺着，只有盼着哪年天好无灾才可以略微的回些亏空。这时不要说娶妻要花二三两的彩礼，就是平常想吃一点精粮都难得。”
说道这里，铁生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哽咽，不知觉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两行泪水。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铁生在那时没有见过市面，县城都少有去过，只是想着运气好发点财以后就可以娶个媳妇生娃。
那时候也不觉苦，因为精神麻木了，大多数乡里人家都是如此，所以被选为王府军士之后，才发现了人的活法，后来因为受到洪熹的喜欢就被添补为校尉，转眼看去才觉得过去和现在的生活就如天上地下如梦一般的割裂，既知道了苦和甜知道了人的活法自然就回不去了。
刚才洪熹这样发问，铁生才顺着洪熹的思路第一次的梳理这些东西，才觉得太多的委屈太多的辛酸一阵用上心头，竟在大庭广众下差点哭了出来。
洪熹叹了一声，铁生的这种悲伤洪熹虽然没有亲身体会过，但两世的记忆毕竟能够推演一二，拍了拍铁生的肩膀说道：“想不到你们竟然已经如此艰苦了。”
“王爷恕罪，卑职失仪了。后来恰逢王府佥选军士，机缘巧合之下我有幸中选，家里就去借了几升白面杀了一只母鸡来庆祝。”铁生感觉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用手将泪水抹了去，继续说道：
“后来家里就想着在乡里挑选一个女子于我婚配，但一时之间家里还欠着债，我又才来王府当差，一切都还不便，就把婚配之事往后拖了一拖，再到了后来，我在王府当差有些时间了，家里的日子也很快的好了起来，自己又见过了城里的姑娘，便不想再娶乡里的姑娘了，家里也知道我在王府当差深受王爷的恩泽，也就渐渐不再催促我成婚之事。”
此时的杨家已经认识到铁生是有前途的，越往后可能就越能够娶到更贵的女子，还跟铁生商量说要不二三两银子买一个丫鬟来伺候铁生，可以当小妾。铁生看王爷和世子（当时的洪熹）都只有一个正房妻子，就不敢逾越王爷，才没有先买一个丫鬟先用着。
洪熹原先以为铁生还未婚配是因为自己守孝，亲随也一起跟着守孝的原因，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便又问道：“这城里的姑娘和乡里的姑娘有何区别？”
这是铁生又郑重的行了一个鞠躬拜礼说道：“王爷对我恩重如山，王爷有问卑职不敢不切实回答，卑职不是见异思迁的势力之人，接下来所言若有差错，求王爷不要怪罪卑职。”
看见铁生再三告罪的样子，洪熹用手将铁生站姿掰正，笑着说道：“何时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你不说我才要怪罪你。”
铁生听见洪熹如此说道便知洪熹没有芥蒂，便继续说道：“谢王爷，自我当了王府校尉后，所吃所用都比以往过年还好，每个月都有俸禄大都可以存下，且常有王爷额外的赏赐，又见过城里的姑娘之后，就处处觉得城里的千金好，乡下的姑娘大多都麻木怯懦，而城里的姑娘知书识礼、肤白美貌，若要娶妻，光鲜的岳家往往可以给自家助力，而乡下姑娘则是苦命人出生，如遇灾荒，就常常被卖与富贵人家为奴为婢，卑职承蒙王爷看中，知道为王爷效犬马之劳才是真正的最要紧事，所以先前王爷问到的问题，卑职突然有此番感受，全都告知于王爷。”
原来如此，洪熹这才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虽然铁生所说并不完整，但洪熹基本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那就是农民阶层至少在陕北已经是到了无法正常结婚的地步了。
农民占据了人口的绝大多数，但农民家庭（当然破产的不只有农民家庭，但农民家庭占主要部分）却在快速破产，很多农民贫穷到自己吃饭都成问题，更不要说拿出几两银子的现银去做彩礼。
这样的情况下就导致了虽然总体来看女性资源奇缺，按理来说应该价高者得，彩礼应该被炒上天，但实际上因为大量的人根本连二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更不论结婚还有其他花费，所以根本结不了婚，虽然有很多适龄结婚男性，却因为没有钱无法将彩礼推高，彩礼只能存在于比较低的状态。
而穷人的女儿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缺衣少食营养不良，不论是在长相上还是精神文化上都完全比不了有钱人家的女子，一旦天灾人祸父母就不得不将其便宜卖给别人为奴为婢好一点的当小妾，所以有钱人家并不缺乏女性资源，如果只是要买一个女子，只需要低价购买便是。不必推高价格。
上层人家的婚姻本质是两个家族的联合形成同盟，以便固守已有的利益，来谋求一同取得更多的利益，传宗接代反而成了次要，因为有钱人家可以随便购买小妾来传宗接代，至于娶妻则要尽可能挑选对自己家族有利的妻子，所谓“娶妻娶贤，娶妾娶色”的真意大约就是如此。
这就决定了一方面虽然女子人数极为缺少，男女比例甚至常常大于2:1，看起来是女方的卖方市场，但实际上佃民贫农人数众多虽想娶妻，但因为却连两三辆银子也绝难掏出，并不能变成实际的需求，所以很多人无力娶妻，卖方市场却无法卖出高价。
而另一方面贫农的女儿又常常只能几两银子贱卖给他人，卖女儿的多，买的人却不多，所以就形成了这样令久在王府居住的人和现代人无法理解的现象。
想通了这个事情的洪熹看见铁生说完后有些忐忑的站在这里，便说道：“原先我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但铁生你告诉我了之后，我才明白了这样普遍存在的事实背后道理，人们总是要找到利于自己存活的方法，庶民太苦了，你说这些实属非你之过，你无需因为有这些想法而害怕受到我的责难。”
铁生听闻，十分感激的说道：“谢王爷。”情绪也放松了很多。
这一席话间，众军校已经大约都到了校场，洪熹便用手轻击了一下铁生的头，说道：“快把泪痕擦干，男儿有泪岂可轻弹，我看人都来了许多，你和阿忱开始组织列队吧，还有校场之上要叫我教练不要忘了。”
“是。”
列好对后洪熹开始基本的军姿和列队练习，途中住在王府外校尉军士陆陆续续的回到府中在校场归队，在开饭之前看到所有人都来齐了，没有人迟到，如此看来府里军校平时纪律意识还是有的。
在吃饭早饭时，洪熹脑子里就不停地再想日常操练方案，洪熹不知到军队是怎么操练的，就努力回忆学生时期的军训流程。
学生时期的军训具有表演性和目标性，而且并不需要文化教育和思想教育，所以不能完全照搬，但学生时期的军训对于训练集体精神和协作精神还是很有效果的。
好的军事训练应该应该能够在士兵的基础作战能力、文化教育扫除文盲兵、纪律严明和让军队思想建设这些方面取得成效。思想政治教育方面很重要，作战和体能训练也很重要，再有苦行僧的日子肯定是不能够长久的，所以还需要增加一定量的娱乐。
洪熹自己脑子里梳理出的五个目标模块，现在就需要用相应的具体办法来实现这四个方面的目标，那就先从识字教育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