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靠，迟陶你刚刚也太牛逼了吧。”
迟陶回到座位，言麦喆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就是看不惯。”迟陶没什么表情。
“害，这种事其实挺常见的，我们班还算好的，”言麦喆说，“我听说其他班还有给整退学的呢。哎，你的重点借我看看。”
迟陶随手将课本扔给他，言麦喆抄着抄着也想起来了。
他看向迟陶，“对了，你其他几门怎么办啊？”
迟陶看他一眼，“蔡思源说可以找郁冉帮忙。”
“大小姐？”
言麦喆的嘴巴张成“o”形，“大小姐会答应吗？”
“不知道，”迟陶说，“问问吧。”
“勇士啊哥，”言麦喆佩服地看向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道：“你是不是偷着乐呢，能有机会接近大小姐。”
迟陶：“……”
他道：“抄你的重点吧。”
迟陶确实打算问问郁冉，反正问一下也不会少块肉。
不过迟陶还没有问郁冉，倒是先收到了来自郁冉的帮助。
那是周二的生物课。
迟陶前一天晚上熬夜看蔡思源给他划的重点，睡得很晚，第二天不是很有精神。
去生物教室时，路过自动贩卖机，迟陶停下来买了一罐咖啡。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听声音是个女生，迟陶没在意，垂着眼睛看着贩卖机的出货口。
“咔哒”一声，棕色的罐装咖啡被吐了出来，迟陶伸手拿出来，回身时看见隔了一米等着的不是别人，而是穿了一条浅色长裙的郁冉。
郁冉的漂亮是带着点凌厉的，远不如其他女生那样柔软，迟陶也知道郁冉并非女生，可看到对方穿裙子他还是会觉得很适合。
迟陶顿了一下，问郁冉：“要喝什么？”
郁冉看起来有些意外迟陶的搭话，他看了眼迟陶手中的咖啡，声音清清冷冷的：“水。”
贩卖机里有很多种饮料，可郁冉只选择了最普通的水。
迟陶“嗯”了一声，用手机扫码付了账。
他把水递给郁冉，“请你。”
郁冉抬起很黑的眼睛看他一眼，而后说：“谢谢。”
迟陶道：“不用。”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教室，生物老师正在讲台上调整设备。
教室很大，两个班的人一起上也没坐满。
迟陶本来以为郁冉会选择坐在前排。
郁冉却一直往后走，直到倒数第二排才停了下来。
迟陶挑了下眉，跟着郁冉走到最后一排，在郁冉的身后落座。
座位间的间距不大，迟陶坐下时，闻到了郁冉身上很轻的白花香气。
清而淡，叫迟陶想起有一次他跟宋涟涟放学回爷爷家，在路边花坛宋涟涟找到一朵刚开出花骨朵的白栀子。
那是一个春日雨后，青绿的植株上还挂着几滴雨珠，那朵早开的栀子却在雨中被打落。
迟陶依稀记得那支栀子的花骨朵还是很洁白，离得近了就能闻到很清淡的香气，混着春日潮湿的雨水。
他想到那朵将开未开的雨后白栀子，忍不住抬眼看向郁冉。
郁冉的坐姿挺直，鸦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
他很瘦，腰也很细，像是只可盈盈一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迟陶很难想象这是个男生的腰。
在看小说时迟陶就知道郁冉身体不好，可真的看见郁冉很细的手腕、苍白的脸色，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是个男生的情况下，郁冉的脆弱还是大大超出了迟陶的想象。
迟陶轻轻拧了拧眉，忽然就有一点心烦，连讲台上老师讲课的声音都不太能听进去了。
离下课还剩一点时间时，老师发下了一张印有几道题的小页让大家在课堂上做。
“同学们抓紧时间把这几道题做一做，别想着在网上搜啊，网上可没有。”
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的迟陶：“？”
随堂测验，最为致命。
迟陶无奈地转了下笔，心想走神果然要不得。
答题纸从前往后传，郁冉没有回头，只向后伸出一截细白的手腕，修长手指间稳稳拿着小页，平整得没捏出一丝褶皱。
随着他的动作，迟陶又闻到了郁冉身上很轻的白花气息。
迟陶垂下眼，伸手将小页接了过来。
那几道题都是跟课堂上老师讲的内容有一定关联的。
只是题目有一定难度，迟陶基础不好，上课又上得囫囵吞枣，才做了一道题就被难住了。
他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已经有人做完题目去交卷了，而生物老师很有耐心，她对大家说：“做完题才可以下课哦，同学们。”
迟陶：“……”
他认命地拿出手机，在桌子下跟言麦喆和宋明辛发消息：
“你们先去吃饭，别等我了。”
迟陶继续跟剩下的三道题较劲，坐在前排的郁冉站起身去讲台交卷。
郁冉回来时看了一眼迟陶。
男生坐在最后一排，穿着简单的t恤，但因为长相好，即使只是坐在那里也很显眼。
迟陶正不是很爽地把自己写错的步骤划掉，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就也抬起眼睛。
是郁冉。
然而郁冉并没有在看他。
迟陶注意到郁冉的视线落在了他的答题纸上，迟陶微微一怔，郁冉已经把目光收了回去。
这时下课铃声响起，讲台上生物老师说交了作业的可以离开了。
坐在前面的郁冉却没有走，他翻开活页本，从里面取下一张纸写了起来。
迟陶看到他的动作，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他继续琢磨起题干信息。
这道题有几处诱导信息，迟陶有了点方向，但拿不准是不是正确的。
他渐渐没了耐心，心想要不然随便写点什么上去。
他正想着，就见郁冉将一张纸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迟陶怔了怔，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讲台。
讲台上正有人前去交作业，老师的视线被同学挡住，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一角落。
迟陶又看向郁冉。
郁冉一只手倚着下巴在做题。
他太瘦了，几乎挡不住什么。
迟陶一眼看过去就发现郁冉是在做一本有些厚度的练习册。
如果不是眼前还放着郁冉递过来的纸，迟陶险些要以为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纸上是迟陶曾经见过的郁冉的字——清隽而有风骨。
郁冉写的不是那三道题的答案，而是题目解析和对应的知识点。
他的语言简洁明了，讲得却很透彻。
哪怕是迟陶这样基础薄弱的人也看懂了，对那几道难住他的题一下子就有了思路。
教室里陆续有人交卷，尤其是前面几排几乎都走了，教室里空了大半。
迟陶有了郁冉的解析，思路很顺，将剩下的几道题都做了出来。
郁冉还在做题，迟陶想了想，没有急着交卷。
他等了等，看郁冉做完要做的题，将练习册合上，收起书包走出教室，迟陶这才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交作业。
郁冉走得不快，迟陶快走几步就跟上了他。
“刚才谢了。”迟陶说。
郁冉看了眼他，微摇了摇头，“你也请我喝水了。”
迟陶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郁冉是个有来有回的人。
上次他为郁冉买止痛药，郁冉就去办公室将他解救下来，而今天他不过是请郁冉喝了一瓶水，郁冉就把他不会做的题告诉了他。
迟陶帮人只是性格使然，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
更何况在跟郁冉的相处中一向都是他自作主张，郁冉太柔弱了，迟陶没办法对他视而不见。
走廊上的微风很轻柔地吹拂郁冉的发丝，郁冉抬起细白的手将发丝拂到耳后，午间的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户映到郁冉的脸上，将他眉目间的冷意也驱散一点。
迟陶突然就觉得郁冉也不像表面所见的那样冷。
回想起两人的交往，似乎迟陶说的每一句话郁冉也都会有回复。
他又想到蔡思源说过的话。
“大小姐人很好的。”
“迟陶你可以找她帮忙。”
迟陶看着郁冉很瘦的手腕，心里倒是涌起了一个念头。
他想了想，问郁冉：“一瓶水可以换一份作业的解析，那请你吃饭能换你帮我划下考试的重点吗？”
郁冉愣了愣，迟陶又问他，“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大小姐？”
时节虽然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立秋，可气温仍然不低。
迟陶有一点热。
他故意把划考试重点跟请郁冉吃饭混在一起，迟陶心里知道这样很无赖，却还是忍不住做了。
——郁冉太瘦了，身体也不好，迟陶一想到郁冉吃那么少的食物就想要皱眉。
．
男生是偏向冷淡的长相，薄薄的眼皮和嘴唇，左眼眼尾下恰到好处地点坠着一颗小巧的黑色泪痣。
薄情中又有几分勾人。
郁冉的视力很好，他一眼就注意到男生的耳朵泛起了很淡的红色。
并不十分明显，可也让郁冉很意外。
郁冉回想起过往几次见到迟陶。
虽然迟家就在郁宅附近，可郁冉对这个新来的邻居并不熟悉。
他见过几次迟陶，但也只是见过而已。
在彼此有限的照面中，郁冉能感觉到迟陶并不喜欢自己，甚至是讨厌居多。
然而在某一天，郁冉留意到了迟陶。
明明还是一样的长相，迟陶给他的感觉却跟之前不一样了。
郁冉记得这种不同，正好是从对方说“喜欢”自己的那一天开始。
尽管对迟陶的“喜欢”存疑，但不妨碍郁冉觉得很有意思。
就像现在，男生说着像是在追求自己的话，可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并没有喜欢。
很有趣。
郁冉的目光从迟陶眼尾的泪痣移向他的眼底，那里皮肤白皙，郁冉可以很清晰地看出迟陶因为没睡好而生出的青黑色泽。
郁冉轻轻蹙了蹙眉。
他问迟陶：“你想考到什么分数？”
．
迟陶说完话空气里就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
他还以为郁冉不会答应了。
就见郁冉很轻地蹙了下眉。
随后郁冉问他，“你想考到什么分数？”
迟陶哪里还敢要什么自行车。
他清楚他现在的情况，因此在比对了原身以往的成绩后，迟陶道：“及格以上就好。”
郁冉看了他一眼。
迟陶敏锐地从大小姐的眼神中看出一点无语的迹象。
他不得不解释：“我基础很差。”
郁冉垂下眼，纤长的睫羽蝶翼般盛落在雪白的肌肤上。
他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