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征途是星辰大海（14）
骨翼不仅对雌虫来说是最坚硬也最敏感的部位, 对雄虫来说也是同样。
高速度的降落使骨翼与空气摩擦，祁让将精神力集中在背后，试图抵抗住重力和惯性带来的阻力, 从而在空中腾起，几次尝试, 一股灼烧般的烫感比他想象中更痛的从神经侵入全身, 在被第二军团的军舰兜住时, 他额上沁出冷汗，抱着怀里的虫被迫以翻滚的姿态落入了网中。
“雄主！”
“卡莱尔殿下！”
不止一直被祁让死死扣住的莱斯特面露惊愕，第二军团里所有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军雌都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只雄虫。
莱斯特抓着绳结起身，在看到对方因摩擦而发黑的伤口时，胸腔中的心脏似被电流击中般传来震颤。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快, 快将殿下送进修复舱。”
军雌们手忙脚乱的将刚刚被束紧的救生网摊开，又在旁边打开早就准备好的担架，试图将虫抬上去。
但没等碰到对方的身体, 就被莱斯特用手挡住了他们的靠近。
他指尖发颤, 不太确定的将右手递到了祁让眼前, 待祁让借着他的力道起身后, 才压下嗓音里的颤抖, 压抑而缓慢地解释：“您的骨翼被大面积灼伤, 进到修复舱后大概只需十分钟就能恢复如初, 不过这种方法虽然见效快，却有降低骨翼耐受力的副作用，一般军雌都会选择靠自己本身的修复力等待伤口痊愈。”
即便是一向敬佩长官的沃克，在此时听了这话后，也没忍住投去了不赞同的目光。
对方没护住自己的雄主就算了, 怎么能在殿下受伤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还讲这些没用的废话。
雄虫需要什么耐受力，难道他们还会让殿下再受一次伤，或者废物到需要殿下亲自上战场吗？
然而让他更吃惊的是，一向柔弱的卡莱尔殿下在问了句自己的体质需要多久才能愈合后，也就真的拒绝了修复舱的提议。
一旁的雌虫们都谴责地看向他们曾经崇拜的元帅，沃克注意到后，摘下军帽放至
腰间，向前迈了一步后行了个臣子的礼节，“太子殿下，修复舱虽然存在副作用，但治疗过程是可以保证全程无痛的，或许，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祁让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沃克噎住，“属下不敢，只是”
“你和莱斯特一起指挥地表进攻，不用顾虑我的存在，尽量将达尼尔殿下请到克里斯安，与我们一同返航。”
祁让没等他说完，就干脆的下达了行动指令。
沃克不敢再多说，面色凝重的与莱斯特一同行了个军礼，“是，殿下。”
他转身离开，莱斯特却盯着他没法缩回的骨翼，没有第一时间执行命令，“雄主，我帮您处理下伤口吧。”
他似是猜到对方拒绝的理由，又马上补充:“沃克能处理好，而且我速度很快，不会耽误正事。”
祁让看了旁边满脸通红的护卫一眼，眉头轻微凝起，随后点了下头，没有拒绝，“速度快点。”
莱斯特垂眸应下，轻车熟路的从战舰里翻出医疗包，将消毒用的喷雾稍微晃动，然后不要钱一般的对着伤口全面的扫了一遍。
他挤出药膏，在涂抹上去的第一时间抬头看了眼祁让的神色，见对方没有排斥，才又继续向下。
战舰因为交战不停的摇晃，他半跪在地上，手中的动作轻柔而沉稳。
随后在结束时，祁让听到了对方的道歉。
简单直白，只有对不起三字。
他却听懂他道歉的原因，睁开了原本半阖着的双眼，随后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敲，眸中闪过笑意。
宝贝儿，你也有该说对不起的一天。
莱茵帝国在荒星上面布置的武力并不算少，而且大概因为早有防备，甚至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难以解决。
每前进两步，就被逼着退后一步。
当彻底向地表降落之时，双方没有任何一方能称作体面的胜利。
“请所有雌虫放下武器，你们已经被克里斯安的军队包围。”
“此时为战时状态，如果出现攻击行
为，则一律按照敌虫处理。”
“再重复一遍，请所有雌虫…”
银黑色战舰排列整齐的分布在雾霾中，为首的领袖号身形巨大，闪烁的光亮透过灰暗，几乎笼罩在角斗场的每一只虫身上。
他们手中都有着各自用来保命的武器，即便听到广播也仍未丢掉。
但在同时，他们也毫不怀疑，对方亮出的炮筒可以轻易的叫他们连灰烬都无法留下的在这世上消失。
战舰渐渐停止下降，自空中降下折叠的阶梯。
训练有素的军雌迅速清场，将阶梯与废墟中的雌虫们之间隔出了大片的空地。
祁让走下台阶，朝那个雪莱躲着的小房子去走，领袖号后面的战舰也按照命令出发，看似散乱实则有序地向四面八方飞出，寻找废墟中达尼尔的下落。
雪莱仍藏在那个小屋里，但是他的旁边多了另一只熟悉的虫。
在雪莱兴奋的询问他是不是克里斯安的皇子时，冷笑着嘲讽:“克里斯安的皇室没有亚雌。”
雷诺看向祁让:“阁下作为一只雄虫确实很了不起，但这也不是欺骗其他虫的理由，不是吗？”
祁让挑眉看向呆滞过后神色复杂的雪莱:“他怎么在这？”
这和雪莱想象中自己生气，而对方求原谅的场景不同，他瘪了瘪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有虫发现了我，是他救了我之后又留在这陪我等你的。”
祁让又在雷诺身上扫了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如果你要找雌虫，一定要找个脑子好使的。”
雷诺有被明晃晃的内涵到，他沉了脸，“你什么意思？”
雪莱完全没听到耳旁的噪音，他咬了下唇，迟疑地问:“你…是雄虫？”
原本时效七天的伪装制剂已经开始失效，他做亚雌时清秀的容貌也渐渐带上了几分令虫惊艳的影子。
没等祁让回答，他就又不安的问:“那、那你还要带我走么？”
莱斯特心头一跳，怎么听这话都怎么觉得不对劲。
正这么想着，祁让就对他扬了下下巴，“你先送雪莱回战舰，我到前面等
你。”
他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雪莱才下了战舰，而是他觉得自己可能知道达尼尔藏在了哪儿。
莱斯特此时对他几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没有废话的行礼，然后礼貌的对雪莱点了下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事实上，如果对方不是雄虫，他更想直接扯着虫快点飞回去，再马上飞回来。
知道雄主不喜欢被虫干涉是一回事，真的能放下心是另一回事。
祁让透过窗户，看到环形建筑被斜着炸掉了半边的楼体，断壁残垣之中克里斯安的战舰正在仍亮着光的一半中逐层搜寻。
然后出门，踩在灰色的沙土上，忽视了虫群中或熟悉或陌生，但同样热切的眼神。在军队的层层保护下重新站到了这个自穿过来后，自己就一直生活着的建筑的楼下。
在早些时候，在他想解决掉那个没用的实验员时，实验室的门被虫从外面打开，阿芙闯进来告诉他他放了格里芬，外面的守卫已经被格里芬解决掉，自己可以从正门出去。
祁让问他为什么一直帮自己。
阿芙的答案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知道克里斯安会来救自己，所以希望自己走的时候能带上他的虫崽。
很完美的理由，祁让也愿意相信。
但关键在于，虫崽在格里芬的手上。
而自己在从71层离开后，就一直没再见到过格里芬。
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那就是达尼尔没有昏迷，并且发现异常之后追回了他们，而自己因为雪莱还在等自己，选择从暗道离开，得以侥幸逃脱。
楼体还残存着半面，阿芙的房间，也恰好处在剩下的这半面楼体之中。
小型战舰在见到他走过来后停到了他的面前，莱斯特还是赶过来陪他一起踏进了楼里。
身后是破碎的玻璃，祁让看着眼前的虫，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如果你是我，让你在放达尼尔离开和让虫崽被杀这两个选项之间挑选，你选择哪个？”
莱斯特很快猜到了可能要发生的情况，但是他笑了笑，答非所问的道:“如果是您要面临这种选择，那
我就会把它变成我的选择。”
不是所有的选择都会有绝对正确的答案。
但是他会替对方承担挡住不干净的事情。
以前和以后的区别，也不过是暗地里和明面上的区别。
祁让向前走，耸了耸肩:“这并不是一个高明的回答。”
一个达尼尔而已，本来就不是必要的虫。
他停在阿芙的房门前，没有贸然冲进去，而是等莱斯特对身后的军雌们比了个手势，又在所有虫做好准备后，才叫虫把门轰开了。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里面空无一虫，并没有严阵以待的情形。
很快的，他反应过来，然后转头看向了窗外。
激光的瞄准点打在他胸口，楼外克里斯安的战舰正团团围着一艘银色星舰，达尼尔坐在里面，拿起通讯器，使声音透过楼里的喇叭传来了出来。
“我敬爱的小雄主，如果我是您，就根本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他将驾驶位后面的挡板降下，露出了格里芬他们三只虫的脸，“杀了我，也杀了这些废物…”。
然后轻轻勾了勾嘴角:“这样不好么？”
没等祁让回答，他便毫不犹豫的打开了舱门，将那只骨翼残缺、没法飞行的虫崽吊在了外面。
“不要动，否则不只这只雌虫会掉下去，你们的太子殿下也不会死的很好看。”
他的星舰慢慢上移，激光的瞄准点却一直停留在祁让的胸口。
然而就在莱斯特在背后打了个手势，准备让属下暗中传讯将那艘星舰击落时，他瞳孔骤然放大，将祁让扑倒在地，随后顺势滚向窗边，从玻璃上撞出去，第二次成功张开骨翼，悬停在了空中。
他的怀里，是那只亚雌的幼崽。
而在他头顶，是亚雌将虫崽推下，又自爆后引发的巨大火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