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早产
柯潋一行人依旧栖身于那个大山洞，即使他们已经确定了许多足够庇护他们的地方，可这个山洞却叫他们格外的安全，尤其是山洞远处还有一条小河，其他庇护所距离小河可更远，要是需要喝水，来回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柯潋打开自己随身的小口袋，这里面装着的是他身上仅余的五支半营养剂——其他人的营养剂数量虽然比他多，但也只是多三四支，根本经不起消耗，所以柯潋一直都不愿拿其他人想匀给他的营养剂。
柯潋面色丝毫不变地拿出昨日喝剩下的半支营养剂，仰头就往自己的口中灌了下去，最后的时候还不忘摇了摇，叫挂在管壁上的那几滴营养剂可以全都落入他的口中。
直到这个时候，柯潋才会有些自嘲地笑一笑。可笑吗？高高在上，向来都不用因为物资而担心的柯潋元帅，今日也会连一滴营养剂都不舍得浪费。
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地喝下了营养剂，只是他们都有意地留下一些，只叫自己不会因为饿肚子而难受，然后都把或空或余的营养剂小管好好地收了起来。
“唉，早知道当初就跟嫂子多学一手了，我瞧着外头的动物这么多，咱们要是会做菜，多少打一头回来充充饥也是好的。”莫枫一向喜欢苦中作乐，但他还没如今这般苦过，本来想活跃一下气氛，结果反倒把他自己给弄得更哀愁了。
莫枫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他以前就有腹肌，只是这几个月下来，他的腹肌线条更分明了。倒也不是训练量增加了，而是单纯给饿出来的！
莫枫：想念嫂子做的红烧肉！！！！
听莫枫提起度兮兮，柯潋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一些想念来。他一直都没有叫自己对家人的思念被大家瞧见，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大家的主心骨，一旦他有那么一些脆弱露出来，大家都很有可能就此撑不下去。
如果是单纯地身处异地也就算了，想念家人便回去看看，但他们是经历过虫洞之后来到这里的，这处“异地”，就算他们拼尽全力，也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柯潋突然起身，走到了山洞的外头。莫枫见状想要一起跟过去，却被瞧出些什么的琛单一把拉住。琛单对莫枫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着一些感同身受。
琛单与大家的关系都是不好不坏，属于聊得来，但聊不多的那种朋友关系，所以大家可能对他的家庭情况并不了解。
琛单已经结婚了，并且有一个三岁大的女儿，应征前往战场的前一刻，女儿还抱着琛单的腿，懵懵懂懂地拜托他回家的时候带她爱吃的糖果。
只可惜，糖果他出发的路上买了，却没法带回去给女儿了。这些日子里，为了给大家补充营养，琛单已经无私地贡献出了本该给女儿准备的糖果礼物。
虽然糖果是小包装的，分下来也就一人两粒，可体力匮乏的时候，这种可以补充糖分的小零食，简直是叫大家珍惜得不得了。
琛单吸了吸鼻子，眼底突然就红了。柯潋家里有老婆，有孩子，有父亲，还有妹妹，甚至老婆的肚子里还怀了一个，柯潋的情况可比他惨多了。
人啊，不能一直压抑着自己，总得叫柯潋去寻个机会好好地释放一下。至少……得叫他也有空去思念思念家人。
莫枫张了张嘴，但到底是叹气之后坐了下来。他看了看周围的这十几个战友，心里面其实并不孤单，只不过他也想念家人，想念自己那个一面都还没有见过的大外甥或者大外甥女。
算算时间，莫莺应该就要生了吧……
莫莺的月份比度兮兮大两个多月，度兮兮的孩子都已经七个月大了，莫莺自然也是进入了待产阶段，只不过她的待产期过得可不太安稳，她也因着思念家人，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她和度兮兮的病房相隔甚远，因着她这边属于待产区，所以偶尔会有孕妇的惨痛声从外头传进来，饶是莫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弟弟生死未卜，和自己即将生子两件事情压在心头上，她是怎么都安不下心待产的。
“莺莺，休息吧，日子还久着呢。”莫莺不休息，照顾莫莺的叶文蜓自然也不好休息，他陪着莫莺好几日没合眼了，不过以前做研究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都是常有的，这会儿倒还觉得能撑得住。
但叶文蜓知道，他自己可以撑住，莫莺的身子却是撑不住的。孕妇生产那都是需要养精蓄锐的，如莫莺这样提心吊胆睡不着觉，生孩子的时候可别自己先睡死过去了。
“你个没心没肺的，枫子这么久没消息，你还有心情劝我睡觉！”就算是精神状态不好，莫莺也绝对是可以竖起眉头放狠话的，这会儿就支棱着自己的身子，靠坐在病床上拧住了叶文蜓的耳朵，“哼！”
莫莺只是做个“表面功夫”，手上压根没使劲儿，不过叶文蜓还是十分配合地歪下了脑袋，一边叫着疼，一边给自己求饶道：“姑奶奶，是我说错话了，但你总得休息啊，不然莫枫回来之后知道了，也要生气我没好好照顾你的。”
“哼！你说你有理，我可说不过你。”莫莺嘟着嘴扭过头，她怀孕之后一直被大家顺着脾气哄，小性子使得是越来越顺溜了。
叶文蜓见莫莺有几分松动了，便继续努力，直接几句话就哄着莫莺睡下了。良久，莫莺睡熟，叶文蜓就看着妻子的睡颜松了口气，一边把暖和的被子往莫莺身上提了提，一边心里也在真心实意地担心着莫枫。
他当初为了娶莫莺能更顺利一些，私底下没少跟莫枫这个小舅哥打好关系，所以他和莫枫的关系好得很，两个人你来我往，比亲兄弟也没差多少了。
莫枫出事，叶文蜓又怎么会不担心呢？
只是担心了那头，这头也要顾好，他总不能因着担心莫枫，就在照顾莫莺这件事情上疏忽。叶莫两家的长辈年纪都大了，因着莫枫的事情日日劳神伤心，叶文蜓就只能承担得更多些。
叶文蜓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底下不时有进院和出院的人的交谈声，他淡淡地听着，时不时还要点开光脑去和一个朋友问一些话。
叶文蜓是帝国研究院的人，职位挺高，认识的人才也多，他的这个朋友，其实是他的一位前辈，早年因为身体原因退休了，不仅在生物制药方面天资卓绝，据说他和星网也有些关系，星网的一部分代码，便是这个朋友构思并写成的。
只是这个朋友一直都很低调，就是叶文蜓，也是与他相熟多年之后才知道他的厉害，听说沉胤陛下找的那些专家学者一直都没有破悉柯潋他们的光脑信号，所以叶文蜓就想去拜托拜托他。
虽说这个朋友已经入职星网，做了星网里头的一个主管，而星网又一直不接受各个帝国的请求和委托……但叶文蜓如果是以私人的名义拜托私人的好友，去处理一些私人的事情，星网应该管不着吧？
叶文蜓贼兮兮地抓住了星网的漏洞，和这个朋友细细地聊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叶文蜓在暗地里的努力，大家的注意力已经分散了开来，一会儿去关注柯潋等人的消息，一会儿要安慰身体虚弱的度兮兮，一会儿又要提防莫莺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的孕妇，可以说是很忙碌了。
四月中旬的一天，天气已经升温，丝丝燥热传达在空气里，叫人莫名有些焦躁，莫莺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等检查了被单，就发现了那些鲜红的血迹。
嗯，莫莺见红了。
度兮兮因为身体原因不能过来，柯刑就把两个孩子交给渺渺和2569，然后作为一个长辈，合着叶莫两家的两对父母，一共五个人，全都到场给莫莺加油打气来了。
这五个长辈都是有经验的，莫母一看，抓着叶母的手就叫一旁的莫父去叫莫医生，显然是着急之下忘了床头就有呼叫铃，还是叶文蜓着急之下反而清醒一些，一伸手就摁住了呼叫铃。
短短的十几秒里，莫医生一身白衣地跑了过来，她算是莫莺的表姐，这会儿她的到来，一下子就叫大家看到了主心骨。
莫莺已经慌了神了，等莫医生大步来到病床边，就伸手抓住莫医生的手，有些虚弱的声音中满是惊慌：“表姐，我好害怕……我，我和孩子……”
莫莺不自觉哭了，不管她在此之前做了多少的心理准备，看了多少的孕产手册，到这个时候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她分别抓着叶文蜓和莫医生的手，这是她此刻最信任的两个人了。○
叶文蜓不知道该安慰什么，毕竟他也只是个新手，不过莫医生就有经验多了，她一边叫几个男士回避，一边用仪器检查了莫莺的身体，等确定莫莺没什么问题，只是正常的见红和宫缩，她就放柔了声音，轻声安慰道：“别怕，你没问题的，有我在呢，你不会出事的。”
作为如今军医院妇产科的二把手，莫医生对自己的医术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最应该做的就是叫孕妇和家属们放宽心，即使真的危在旦夕，奄奄一息了，也必须叫孕妇和家属尽可能地冷静。
头脑发热的时候，往往会自乱阵脚。
虽然见红了，但莫莺之后的情况就顺利多了，甚至是顺利得不得了，不过四五个小时，宫口就全开了，莫医生直接叫人把莫莺推进了手术室，开始帮助莫莺顺产。
只是这个时候，等候在手术室外的众人得知了一个叫人足够心慌的消息——度兮兮早产了！
“什么？”柯刑惊叫一声，有些发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有些站立不稳，好在一旁的叶父一把扶住他，才没叫他腿软得跌坐在地上。
“伯父，您先去看看兮兮吧，莺莺这里您不用担心。”说到底，度兮兮才是柯刑的儿媳妇，度兮兮早产，那绝对是叫柯刑担心的，而且远远要比莫莺顺产叫他担心得多，叶文蜓就说道：“一会儿莺莺出来了，我们就过去看兮兮。”
“行！行！”柯刑深吸一口气，叫自己站稳当一些，但他实在是没办法，一双腿平时稳得很，今日就是发软，叶父一松手，他就继续往下掉。
“我陪你去看看殿下吧！一会儿我再回来。”没法子，叶父就对着柯刑建议道，“左右莺莺这里还要好久呢，我送你过去，来回一趟也耽误不了什么。”
于是，柯刑便是被叶父给一路扶回去的，路上的时候，柯刑还忍不住对叶父念叨心里的担心，也得亏叶父是个有耐心的，一向温和，竟然也没嫌柯刑烦，反而很认真地安慰了柯刑，叫他一切往好的方面想。
只是等叶父扶着柯刑来到度兮兮这边，才知道这事儿真的没法往好的方面想——病房里，血气弥漫着，床单上大滩大滩的血迹，一一和二二被渺渺和2569抱着怎么都哄不好，仿佛是受了惊吓。
度兮兮不在病房里，显然是去了手术室。
“渺渺，兮兮怎么了？”柯刑脚步更软了，走进病房的时候语气甚至还发着颤，但他也不觉得自己在这么多外人面前失态会有什么影响，他只想知道度兮兮怎么了。
“叔叔……”渺渺的鼻尖红红的，看起来似乎是刚刚哭过，一抹泪痕还挂在她的脸上，“刚才小姐突然说身体不舒服，嗓子也很渴，我就想扶她起来喝杯水，结果才喝了半杯水，小姐就流血了，怎么止都止不住。”
柯刑年纪大了，脑子却还转得动，几乎是一下子就转头去看地上的一个已经摔碎半边的玻璃杯，里头的水洋洋洒洒地洒落在地面上，和那点点血迹混合在一起，颜色绮丽。
“是谁倒的水。”柯刑觉得自己这会儿还能这么冷静地开口，实在是自制力惊人了，要是放在他年轻的时候，只怕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破口大骂。
度兮兮的身体最近虽然弱，但还不至于喝口水就直接大出血到早产，渺渺给度兮兮喝的那杯水，肯定有问题！
“是一个我没见过的护士，据说是今天新来的，我已经叫2569抓住她了，这会儿估计被几个机甲兵大人看着呢。”渺渺叹了口气，“也是我没注意，我就该自己给小姐倒水的。”
柯刑有些无力地垂了垂眸子，语气中说不出的疲惫：“不怪你，是那水有问题，就算是我来倒，兮兮也会出事的。”
柯潋出事，度兮兮也出事，柯刑觉得自己的养老日子，真是越过越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