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众神之神1
渊面黑暗, 祂的灵运行在水面上，于时空间隙的虚沉中沉默着。
祂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来历，灵魂与力量都不完整, 也并不知道自己将往哪里去。这个世界上仿佛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去，却又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意义。
任何生灵的第一步, 都是对自我存在的认知。
祂也在认知这个问题, 神灵伸出双手, 和人类极为相似，但这张皮下确实截然不同维度的生命体, 祂的胸口镶嵌着黄金三角, 仍旧穿着二战时德军的衣服。
其实穿什么都无所谓, 衣服是人类的羞耻心产物, 祂并没有这种东西。
然而——
那双苍白修长的手按在了属于人类“心脏”的位置，那里听不到心跳声，只蜷缩而安眠着一个脆弱的灵魂，可说是沉睡, 却时时刻刻在影响着祂。
叶良……咀嚼着那个魂魄的名字，祂可以看清对方脑海中一切的经历, 就像翻阅一本书。
祂看到叶良和父母围坐在桌前吃饭的模样，看到叶良加班之后满身疲惫地等在麻辣烫摊位前, 也看到了叶良是如何轮回于世界之中，承受着人类无法承受的痛苦。
这个人类是献给噩梦主君的祭品，那祂是梦域的主人吗？
祂空缺的记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将叶良短暂的人生反复翻看, 尽管以祂的神力，在第一遍翻阅的时候，就能背出叶良曾说过的每一句话。
叶良……祂再次默念这个名字, 觉得越来越顺畅，甚至在没有任何的渴望的心底升腾起了某种复杂的东西……叶良，祂深邃苍蓝的眼眸像人类般转动……叶良，祂向某个未知的时空迈出一步，眼前是璀璨的群星，还有严阵以待的一位神王。
他只有一只眼睛，留着长长的白髯，头戴振翅欲飞的雄鹰金盔，穿着鳞片般的金甲，身披深灰斗篷，上面缀有浩瀚星辰，左右两肩各站着一只渡鸦；左手持一柄粗糙木质的长枪，却萦绕着耀眼的
世界之力，骑在一匹毛白胜雪的八只脚的天马上。
这位神灵全副武装的警惕模样，却让祂生不起任何感想，祂如地底深渊般的眼眸落在那只瞎掉的眼睛上，沉静道：“看破生死之线的眼眸，看透自己的毁灭，却只能沉默。”
奥丁的表情微沉，他牺牲的那只眼确实能看到过去和未来的一切，而他自然也看到了阿斯加德的“诸神黄昏”和自己的死亡。
但现在阿斯加德才刚进入最鼎盛之时，多年前，他就战胜冰霜巨人，得到对方的臣服，又征战各个领域，却在战争得胜的归途中，感受到了陌生神祗的气息。那股撕裂时空的威压，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全副武装而来。
然而，他注视着那双毫无感情的深渊之目，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点出自己的毁灭。
是敌？是友？又或是没有任何渴求的高维之神。
就在奥丁思索的时候，他惊讶地看到这位陌生神灵迟疑片刻，低头凝视着自己奇怪而染血的服饰，下一刻，沾染泥水的军装变成了一袭光洁到耀目的白袍，长袍和兜帽边缘灼烧着金红火焰，波光粼粼地反射着璀璨光芒，长袍在胸口交织出一个三角形，里面镶嵌着手掌大小的黄金椎体，不断向外散发着浓厚的血雾。
奥丁讶然，这位神灵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漠然无波，祂既然在意外表，就必然有自己的渴望。
祂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再看了看全副武装的奥丁，垂眸敛目，心口的灵魂发出温热的感觉。刚才看到奥丁时的那种不服气的闹腾劲儿没了，却还是能感到不高兴。
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祂疑惑地看向奥丁肩膀上的乌鸦，还有那匹纯白的天马坐骑，恍然大悟人类不得劲的意思。是了，衣服是差不多了，但凭什么对方有坐骑和宠物，可自己胸口只有一个三角呢？
没有感情的神明觉得人类的欲求真的无止无尽，祂觉得吵闹，可祂又不能真把心口的灵魂挖出
来，反正也无所谓，不过是宠物和坐骑而已，祂愿意费心去找，就总会有的。
奥丁试图和这位陌生的神灵交流，他谨慎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并询问来客的名讳。
“我叫……”祂停顿片刻，“叶良。”
祂没有名字，就拿那个人类的名字好了，反正想换新衣服的是叶良，想和奥丁交流的也是叶良，祂根本不在意。
奥丁觉得这名字有些古怪，像是米德加尔特（人间）东方凡人的姓名，但这样询问一位强大的神灵是极为失礼的。
“您为何来到阿斯加德？”奥丁手握世界树枝做成的长枪，继续沉声问道。
祂……不，姑且还是叫他叶良吧，既然祂自己都认同了。
叶良摇了摇头，回应道：“我只是路过此地。”祂即便是不完整的，力量也依旧强大，凡人无法承受被祂看一眼，心口灵魂无时无刻都在担忧自己会伤害旁人，所以祂才来了阿斯加德，这里的阿萨神族至少不会随便被“看”死。
但具体来这里做什么，叶良没有想法。
如果奥丁驱逐祂的话……祂也不会走的，奥丁是什么想法，对祂毫无意义，大不了就动手而已。区区一位陌生的神王远没有祂心口吵闹的人类灵魂重要。
奥丁大概看出来什么了，他没有开口驱逐叶良，正相反，他思考片刻，收起手上的世界树之枪，按了按瞎掉的那只眼睛，微笑着开口：“我代表阿萨神族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拜访，请随我回到阿斯加德的神殿，好好招待友善的客人。”
语言是有魔力的，当奥丁将叶良定义为“友善的客人”，而叶良也承认并跟随他前去做客之时，他们双方就算达成一个口头约定，叶良必须保持自己的“友善”。
很强大的言灵，在无形力量中幻化为一个个神秘的卢恩文字，围绕在叶良身边，只等祂开口应下，和阿萨神王签订契约。
祂的眼眸沉如深渊：“好。”
虚空中的卢恩文
字黏附在燃烧金红火焰的纹路的白袍上，祂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而对面的奥丁却终于彻底笑起来，像一位真正的主人般朝贵客伸手，挥向了远方的城池和神殿：“欢迎来到我的国度，我是阿斯加德的统治者，阿萨神族的众神之王——奥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斯加德美如仙境，跨过艾达华尔平原，抵达了奥丁居住的宫殿。阿萨神族的审美风格是奢华宽大，即便他们的身躯没有那么高大，依旧把穹顶建得仿佛能触碰星辰，连一根普通柱子的浮雕都极尽繁复华美。
奥丁的天马留在了外面，但他进入神殿的时候，也换下了鹰盔金甲，只有一身顺滑华丽的长袍，不过依旧握着自己的权杖，从神殿里迎面走来了一个柔美端庄的女神，身边跟随着两个孩子，一个金发蓝眸，一个黑发碧眼，虽还未长开，却都极为漂亮英俊。
奥丁向叶良先后介绍了自己的妻子，天后弗丽嘉，他的长子托尔，幼子洛基。
再接着，他隆重地介绍了叶良这位异域的强大神灵，将在阿斯加德做客一段时间。神王的话中之意，和他默契度极高的弗丽嘉立刻明白了，她展露出一个高雅温柔的微笑，不失礼貌地为客人安排住宿的宫殿和仆从。
奥丁的长子托尔是一个活泼的孩子，他甚至没有感受到父母的慎重，而是大胆好奇地看向异域神灵，询问对方使用什么武器，以什么见长？
神王奥丁的脸色微变，还未来得及训斥，却见叶良微微弯下腰，摊开手掌，露出了里面燃烧着扭曲着的血雾：“这就是我的武器，托尔。”
祂对幼崽似乎极为包容，因为真正的叶良疼爱孩子。
当金发男孩兴奋地拉着弟弟靠近，甚至大胆地用手触碰血雾时，祂感到心口柔和跳动的温暖快乐，极为陌生的感情，却这让扭动的血雾也变得温驯无害起来。
“这是魔法，对吗？”托尔高兴地扭头对洛基说道，“我的弟弟也更擅长
魔法，太好了，洛基，你可以向他请教。”
奥丁的幼子面容苍白俊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高贵，墨绿双眸凝视着他的憨批哥哥，先不说这位异域神灵是贵客，他们没有得到邀请，随便打扰对方本就是极为失礼的行为；就说这空气中凝滞的气氛，父母脸上微妙的表情，托尔这个白痴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吗？
“你更擅长武艺。”叶良平静道。
“是的。”年幼的孩子挺起胸膛，满脸自信快乐，“魔法太麻烦了，我还是喜欢直接动手。”
“你可以带着弟弟来找我，也可以让你弟弟自己来找我。”叶良轻声应道，祂也擅长魔法，但并不是阿萨神族的法术，而是更为扭曲危险的东西，只要神王和天后不介意，祂自然无可无不可。
心口的温热让祂很舒服，如果托尔和洛基能让这个絮叨的人类灵魂安静下来，一直都散发着这种平和的热度，祂觉得自己可以接受阿萨神族和冰霜巨人的两个孩子在身边。
对，虽然奥丁说洛基是他的幼子，但阿萨神族应该是生不出冰霜巨人的吧。
祂可以看到过去的时间线，但就为了搞明白洛基的身世，而专门耗费力量去做这件事，着实没必……心口猛地跳动了一下，带着某种兴奋八卦般的小雀跃。
祂沉默片刻，默默看向了属于洛基身世的时间线。
作者有话要说： 祂的灵运行在水面上——源自《圣经》
关于奥丁的描述，引用的是神话中的叙述，而不是电影设定
噩梦君王与叶良的日常交流——
叶良：换衣服，要新衣服！（看着对面亮闪闪的奥丁）
噩梦君王：……嗯。
叶良：要宠物！要坐骑！（看着对面奥丁的乌鸦和天马）
噩梦君主：……嗯。
噩梦君王：阿萨神族怎么生出冰霜巨人的，我根本不在乎，没必要……
叶良：哦哦哦，洛基到底是谁生的，快看看怎么回事！（吃瓜）
噩梦君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