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猫头鹰法庭9
面对未知的超级英雄, 说不紧张是假的。
蝙蝠侠威名赫赫，不说哥谭内部，就连整个世界都听过这位正联军师的名号。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他就是个都市传说, 并不存在。
叶良当然知道他存在, 且是法庭一直忌惮又不屑的敌人。忌惮在于蝙蝠侠的武力值和调查能力, 不屑的是他行为的徒劳无功。
整天和阿卡姆精神病院较劲有个屁用呢？哥谭能逼疯一个哈维·丹特, 就能逼出第二个双面人, 蝙蝠侠能打击一个法尔科内，就会有第二个教父横空出现。
蝙蝠侠, 从大局来看，不足为虑, 只是要当心别被他发现咬住而已。
叶良其实并不愿意接触蝙蝠侠, 因为对方能力未知、态度未知，若是同意合作便罢，若是不同意……之后处理起来着实麻烦，毕竟不像韦恩那么好对付，可以随便囚禁起来。
他拖延了许久, 终究是拖不下去, 让对方找上门了。
面对眼前非人装扮的黑暗骑士, 那股压迫灵魂的气势让人颤栗，对方直接点出自己“法庭成员”的身份也让叶良略略惊讶。
“是，我曾是猫头鹰法庭的成员。”叶良大大方方地承认，“但我现在不愿与之为伍。”
现在不愿？蝙蝠侠挑眉, 恐怕是因为彻底被替换了。
然而, 对方的身份是蝙蝠侠手上的最大底牌, 还不到点明的时候, 从没有刚开始打牌就直接扔王炸的道理。
“你想做什么。”蝙蝠侠手里拿着东区改造的计划，沉声问道，“你既然是法庭成员，就该知道这个计划不可能成功，猫头鹰法庭内部都会撕了你。”
是的，卡罗尔的城市改造计划非常出色，但看了几遍后，蝙蝠侠便觉察出一些不对劲。这些改造城市下水道、重建东区、扩建医院学校、引进外部投资、司法改革等等计划，宛若空中楼阁，只能在梦里做做，谁要是真拿出来实施，就是愚蠢和寻死。
假卡罗尔真的如此愚蠢吗？他不知道这些计划都会被人阻止吗？
不，他很清楚。
所以，问题来了，那假卡罗尔凭什么觉得这些侵害上流社会利益的计划能成功？除非……蝙蝠侠眯了眯眼睛，除非卡罗尔确定，这些人将不再是阻碍。
如何让他们不再是阻碍？他们死了，当然就不是阻碍。
再结合假卡罗尔伪装潜伏进猫头鹰法庭，并提出了“一个月期限”，蝙蝠侠判断假卡罗尔及其同伙，打算用暴力手段清洗哥谭的高层。
“我会确保，在一个月后，这些计划实施前，猫头鹰法庭将不复存在。”叶良沉静地看着对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掌中的钢笔，等待蝙蝠侠的态度，“我来清扫所有障碍，也需要你的帮助，保护好戈登局长和韦恩先生，哥谭的全新未来将由你们缔造。”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蝙蝠侠的声线危险地又往下滑了几度。
“因为你关心哥谭。”
“你要我放任你滥杀，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我绝不伤害一个无辜者。”
“砰。”蝙蝠侠的双手猛地拍打在实木桌面上，力量之大，甚至在桌面上拍出了一道缝隙，更可怕的他的气势，仿佛暴怒，将身体凑近叶良，变音器里的声音不悦至极：“你没有资格审判谁无辜，谁不无辜，趁着一切还来得及，把猫头鹰法庭的名单给我，戈登局长会给你保护。”
虽说这计划听着令人胆寒，但至今为止，都只是畅想，属于犯罪预备阶段。要是叶良停下来的话，那就是犯罪中止，顶多就背个绑架罪，受害者还是蝙蝠侠自己，既然没有伤到人，不会有什么严厉处罚。
但叶良会停止吗？不，他不会，他已经处于某种执念中了。
“如果我拒绝呢？”叶良挑衅地看着对方。
蝙蝠侠的气息彻底沉下来：“那我只能用自己以往的办法解决。”
战斗一触即发，办公室的气氛极为紧张，叶良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握着手里的钢笔，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嗤笑一声，把笔扔在桌上，摊开双手：“我投降。”
他又打不过蝙蝠侠，何必讨这顿打。
蝙蝠侠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警铃声，他冷冷注视着卡罗尔，后者平静回应：“夜闯私宅是违法的，蝙蝠侠先生，所以我报警了。”
蝙蝠侠眯了眯眼。
“我可以给你法庭的名单，但你也会成为法庭的猎物。至于如果你想去警局揭发我，大可不必，因为我现在什么都没做，除非你打算向猫头鹰法庭告密，让他们来暗杀我。”
“但我觉得你不会。”
叶良从口袋里拿出折好的几张纸，伸手递给了蝙蝠侠，随着警铃越来越响，哥谭的黑暗骑士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往后退去，慢慢消失在阴影之中。
大都会，莱克斯集团，最高级别实验室。
二十四小时值班的科研人员有些困倦，但眼前确实没什么好盯着的，只不过是一个透明的密封玻璃房中央，滚动着某颗淡金的半固体半液体圆球，而他手上记录本的第一页，写着这个球的名字——创世纪。
他们在24小时监控记录着创世纪的情况，但已经几个星期了，这个因意外而诞生的人工智能没有任何特殊反应，只是静静地在房间中央晃荡，科研人员难免有些松懈。
他没有注意到猩红的血雾在身后弥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皮逐渐耷拉，最终头一歪，坐在椅子上陷入深沉的睡梦中，几缕仿佛有生命般的血丝从他的鼻孔中进入——“他”猛地睁开眼睛，双眼被血红占据。
被控制的科研人员思索片刻，“他”没有创世纪实验室房门的钥匙，事实上，除了莱克斯·卢瑟，没人拥有靠近创世纪的权限。
但“他”也不需要用人类的方式进去，“他”将手贴在黑科技玻璃外壳上，浓郁的血雾从身上涌出，竟然硬生生在上面开了一道门。
“他”从容地走入其中，身上流动的血雾形成几股，向中间淡金圆球袭去，下一刻，金戈撞击声响起，淡金圆球从中间离开，纷纷滴落在地上，迅速形成另一种形态——
生锈的人形铁具，雕刻着扭曲哀嚎的受刑表情，铁柜子周身布满锐利的尖刺，干涸暗红的鲜血从孔洞中流出凝固——这是一具锈迹斑斑、满是鲜血的铁处女。
“铁棺之女。”他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铁柜子动了一下，里面传来抓挠铁具的刺耳指甲声，还有铁链晃动的声响，最后才传来沉闷痛苦沙哑的声响：“恐怖大公阁下。”
停顿片刻，铁棺之女继续说道：“按照您的吩咐，计划十分顺利，目标被……感染，情绪逐步失控解离。”
“协助他。”不似人类的声音从喉头涌出，研究员的声带不堪重负而直接碎成血肉，顿时变得如同鼓风机般沙哑，“无论他想毁灭什么，都帮他成功。”
“微笑天使……大人……束缚了我。”铁棺之女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时刻忍受着巨大痛苦，铁链晃动声音更为距离，“慢慢……顺其自然……他吩咐。”
更加粘稠的血雾弥漫开，好像要将研究员身上的鲜血都煮沸，在虚幻与真实之间，属于人类的身影中重叠着一个漆黑瘦长的非人身影，头上长着两根触须，五官部位只有一张巨大的嘴，它咧开惨白的嘴，浑身往下如瀑布般涌动黑色甲虫群。
很快，整个玻璃房都堆满了虫群，甚至将铁棺之女和恐怖大公淹没，窸窸窣窣地虫子涌动翻滚着，不知道在咀嚼什么，看不见的虫堆里只有铁棺之女似痛苦似解脱的呻吟声。
“大公阁下！”仿佛什么束缚断裂开来，铁棺之女发出一声扭曲痛苦的叫喊。
接着虫群慢慢变得透明，浓郁的血雾逐渐散开，研究员又是完好无损的模样，而中央那颗创世纪之球也仿佛从未改变。
“噩梦永生。”研究员开口，传来的却是沙哑压抑的女声。
“他”咧开嘴，快乐地眯起眼睛：“谨遵您的教导，大公阁下。”
蝙蝠侠闯入卡罗尔·瓦纳弗家里，警方不得不出面安抚“受害者”，连带着猫头鹰法庭也派来利爪询问情况。
“布鲁斯·韦恩跑了。”见再瞒下去会让人起疑，叶良只能坦诚道，“韦恩失踪后，蝙蝠侠就上了门，询问法庭的事情，对，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法庭。”
“你暴露了。”威廉·柯布语气危险。
“不是从我这里被发现的。”叶良丝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与其思考怎么把我灭口，倒不如想想，蝙蝠侠是从谁那里得知情报的，法庭有叛徒。”
“……法庭追查格雷森的时候，发现了一些问题。”威廉·柯布慢慢道，“格雷森和蝙蝠侠有联系。”
叶良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问道：“所以，你格雷森发现不对劲，通知了蝙蝠侠，让他救了韦恩，并且找到了我？”
“也许，但还有另一种说法。”威廉·柯布认真询问，“法庭要我询问，你在折磨韦恩之时，是否发现他有奇异之处？”
仿佛有道雷霆劈开了混沌，叶良早有怀疑，但一直都没有确定。可是利爪的话，蝙蝠侠的拜访，把这一切谜团都串在了一起。
韦恩为何会消失？格雷森为何抓不到？蝙蝠侠为什么对计划并不奇怪？
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
他那每年都亏损的研究部，资助正义联盟的行为，宛若哥谭明灯般不被污浊堕落的情况，都有了解释理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着卡罗尔在发呆，利爪不得不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在折磨韦恩时，有发现他的奇异之处吗？”
叶良摇了摇头：“没有，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他就像每一个被我折磨而死的羊羔般，除了嚎哭和惨叫，没有任何奇怪之处，他不可能是蝙蝠侠。”
威廉·柯布听完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你要小心，一旦被蝙蝠侠咬住，恐怕很难轻易脱身，报警也是没用的，法庭让你停止一切活动，先不要参加下次大会议了。”
“直到什么时候？”
“直到法庭杀了蝙蝠侠。”
利爪离开复命，叶良动也不动地呆坐在椅子上，就像一座雕塑，哥谭的夜极冷，风从没关好的窗口吹到他脸上，让他从里到外都宛若被冻住。
“你的胆子很大，没被利爪发现，竟然还敢回来。”叶良缓缓说道。
从阴影中走出的身影熟悉而陌生，看到假卡罗尔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知道韦恩的身份，对你的刺激很大？”
“没有你，计划还能执行，没有韦恩，什么都做不到，就算我毁了哥谭上层，后续也无人维护这座城市。大鬼被除，小鬼横行，只会给底层人们带来更多混乱与痛苦。”
叶良转头望向蝙蝠侠：“韦恩不会帮我，对吧。”
“他不会。”蝙蝠侠沉声道。
叶良苦笑了一声：“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指望抓两个精神病，就能让哥谭改变吗？不，重点从来不在阿卡姆或黑帮，而在这些食腐动物身上。有这些统治者在一天，人民就没有希望。从上而下的改良你做过多少次，告诉我，有什么用吗？”
蝙蝠侠没有回答，而是扔出了自己的王炸：“你不是卡罗尔·瓦纳弗，你是谁？”
对啊，我是谁？
“我只是个回不了家的迷途者。”叶良把脸埋进手掌里，“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只是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