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糊糊涂涂
店小二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心目中那位嫡仙一般高贵出尘的公子,方才只是在想:这会子突然变了天,桃儿姑娘穿得这么单薄,是不是要提醒她加件衣裳?
所以管星州才会像是在看着凤桃儿的背影又像是在思考,也就是店小二看在眼中那神秘莫测捉摸不透的神色。
所以说,气质这个东西,有的时候,还是很玄乎的。
这下没有了店小二这块挡箭牌,凤桃儿只好缓缓侧身,面对着两道目光,扯起嘴角笑了笑,“咳,不知二位都有何事呢?”
管星州没有说话,却一歪头,看向了怀茂。凤桃儿便也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着怀茂。
一口茶呛在喉咙,怀茂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这是何意……咳咳咳、都看着本少爷做什么?这位……咳咳……这位兄台不能说话还是怎的?咳咳咳……”
管星州换了个方向倚着窗旁墙壁,淡淡笑道:“我记得一开始便已经说过了,我要同桃儿姑娘说的话,外人不便听。”
“你我何为外人?咳、兄台与豆腐姑娘也……咳咳,也不是如何亲近的关系吧。又何出、咳!何处此言?咳咳咳……”一通话艰难说完,怀茂反而咳得更加厉害了,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
见他如此难受,还在不停说话,凤桃儿连忙取下腰间药兜,飞快地在里头翻找着顺气的丹药。
见凤桃儿动作,管星州竖起二指,自下而上划了一个半圆,二指指尖正中聚起一簇幽幽灵力。指尖轻轻往外一翻,那簇灵力自怀茂后背嗖地蹿了进去。
本来已经咳得弯下了腰的怀茂倏地坐直了,面色也由红转白,一瞬间完全好了。他抬眼看了看凤桃儿,凤桃儿才正好翻出来一粒淡蓝色药丸,捏在二指指腹之中。
“方才是你出的手?”怀茂侧身看向管星州。
“举手之劳,莫要在意。”管星州还是保持着倚着墙壁的动作,淡淡地道。
“你是修真之人?”怀茂又问。
“嗯。”
“修为如何?拜在何门何派之下?”
得,这怀茂还是个打破砂锅的性子。
不过管星州倒很耐烦,慢条斯理道:“修为尚可。是无相宫门下弟子。”
“无相宫……”怀茂喃喃一句,面色微变。
不过好歹还是一国太子,面色很快恢复如初,不过,“无相宫”三字,却还是让他十分吃惊就是了。
怀茂垂下眼,额上刘海遮住了他清秀的眼眸,凤桃儿见他抿了抿嘴,嘴唇嗫嚅几番,而后重新抬起头,对着管星州道:“尽管兄台说无需在意,但是我还是要说,方才……多谢了。”
管星州难得也有些讶然,站直身体,一拱手回了一礼。
怀茂起身,顿了顿道:“既然兄台与豆腐姑娘还有要紧事说,那我……就暂且告辞了。”看向风桃儿,咧嘴笑了笑,“明天见了。”
将怀茂送出房门,又站在廊上目送他下了楼,风桃儿轻轻呼了口气。
唉,还真是个乖小孩儿。
转身一看,发现管星州已经在圆桌旁坐下了,旁边的座位上还沏好了一盏飘着袅袅雾气的热茶。
风桃儿迈步跨入房中,身后两扇房门便无声地合拢了。
她在沏了茶的位置坐下,一手端起茶杯,另一只手拿起茶盖刮了刮上层翠绿茶叶,“少宫主,眼下只有我们二人了,有话便就直说罢。”
管星州“嗯”了一声应下,再顿了顿,然后启唇道:“桃儿姑娘,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应当同你说清楚才好。想必,你也对此事应当也是心存疑虑的。”
凤桃儿喝茶的动作顿住,仰头想了想,觉得自己目前似乎并无什么困惑,只好顺着话头道:“嗯……少宫主请说……”
“那夜……”管星州抿抿嘴,似乎在琢磨如何措词较好。
凤桃儿干脆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嗯……哪夜?”
“就是……在无相宫第一日的比试结束那夜,也是……第二回逮到那小贼那夜。”
第二回……小贼……
凤桃儿想起来了,便是影探郎贼心不死又来偷护符,正好被站在屋顶上的管星州从半空中一掌拍到了客房院子中,还不偏不倚地跌在了自己面前那晚。
所以,管星州……
凤桃儿知道了,管星州应当是要向自己解释那夜为何会莫名出现在自己院中屋顶上。
其实仔细一想,这行为也确实有些怪异。
若换成别的男人,三更半夜不睡觉爬妹子屋顶,是会被乱棍打死浸猪笼的。
只不过因为他是管星州,那个正直良善品行完美的管星州,不合理也有了理。所以凤桃儿才没有多想,后来也就渐渐把这事儿给忘了。
今日重提,倒还确实勾起了她的兴趣。
见凤桃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管星州便又继续说道:“那夜子时,我去了你住的小院。桃儿姑娘应当也是看见了的。”
凤桃儿点头如捣蒜:“哦对对对,看见了看见了的。其实我本也有些好奇,那夜,少宫主可是来找我有事?”
其实凤桃儿也只是顺着他的话这么一问,那时候管星州都还跟她不熟,二人不过一面之缘,能有什么事非得三更半夜火急火燎地说。
却没想到管星州竟然道:“正是。”
凤桃儿一个晃神,然后道:“啊???”
见她吃惊模样,管星州浅浅一笑,“桃儿姑娘,其实那夜我是去……向你道谢的。只不过还没想好该如何来说,便半路杀出个小贼。”
凤桃儿缓缓撑开嘴,讶然道:“谢、谢我?”
“嗯,那日……”管星州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看着凤桃儿,“那日你是打算将我推开,自己迎上那暗器吧。”语气笃定,显然不是疑问。
闻言,凤桃儿的脸上露出迷茫神色。
管星州只好又小声提醒道:“第一回抓到那爱偷护符的小贼那次……”
凤桃儿这才恍然。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在说她被影探郎追击,遭管星州搭救那晚,她正好发觉影探郎在管星州背后使阴招扔暗器,便扑上前想撞倒管星州然后还一不小心扑到人怀里去了这件事!
凤桃儿略略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道:“话虽然这样说也可以……”不过,她却并无要挺身去接那暗器的打算啊!
当时事发突然,根本无暇思考,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纯属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就自发撞了上去。而且她也只不过下意识想撞倒管星州,好让两人一起躲过那暗器而已!
对自己这条小命,凤桃儿还是万分看中的,毕竟已经是没过一次命的人了,眼下这挨千刀的命运之神又给她插下了第二个死亡flag,自然是苟命最当紧了!
舍己为人这种思想觉悟,咱就是说,还没有达到那种高度,而且应该,往后也达不到。
管星州却不知道凤桃儿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乌七八糟地想了这么多,又兀自说了一句:“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如此待过我。”
凤桃儿眉头微皱:“嗯……”
管星州:“我也从未真心实意地对谁人道过一句谢。”
凤桃儿挑起眉头:“啊?此话怎讲?”
管星州轻轻吸了口气,而后缓缓说道:“在我的记忆中,从未有人对我出手相救。只因我爹说我是天降真龙,便不许任何人帮我助我。高的门槛自己翻,摔倒了就爬起来,想要什么都是自己争,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所以,那天,你这样本比我弱小的姑娘家竟出手护我,真的让我……很是讶然。”
其实凤桃儿知道,管星州她母亲生下他后便血崩而死,这孩子打小便没了娘疼,这也是他完美人生中的唯一一个缺憾。可是却并不知道,没娘疼爱的小小管星州竟是这样长大的,凤桃儿为此表示震惊且同情,脑中也不由晃过一个小可怜摔倒了自己拍拍膝盖不哭不闹爬起来的模样,目光不自觉多了一丝怜惜。
察觉到凤桃儿倏而柔软的目光,管星州轻轻一笑,“自然,我爹的判断很正确。我也的确不需要任何人来助我,一切只要我愿意,便能做到,也从未有人,能伤我分毫。所以,对我来说,也并不算如何辛苦。”
凤桃儿内心:当然,因为你有主角光环。
“只有唯一一次,我差点儿丢了性命。”管星州接着道。
凤桃儿眉头一蹙,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
“我自小畏水,我爹却不知道。十八岁生辰那天差点淹死在自家后院水池,可我却没有开口呼救,从头至尾,一句都没有,似乎是习惯了……又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求救。后来,我二叔救起了我,将我爹痛斥了一顿,我爹失魂落魄了整整三日。再后来,我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无微不至地照顾起了我的生活起居。但是他老人家却不知道,我早已不再需要任何人照拂了。”
是了,管星州天不怕地不怕,却唯一怕水。
看到管星州似乎透着丝丝无奈的神色,凤桃儿很想拍拍管星州的肩膀告诉他:没有关系星州大大!很快你就再不怕水天下无敌了!而且还会因此结识又一美丽俏佳人,可谓因祸得福才是!但也只能这样想一想,毕竟,提前剧透,可是不道德的。
这头,见凤桃儿还是默默不语,似是专心在听,管星州便继续说道:“你那日奋不顾身救我,我心中感激,可我却连一句真心实意的感谢都说不出口,直到第二日晚才姗姗来迟……”
“所以……”凤桃儿仰起头,眉头微蹙,终于开口道,“少宫主那晚在我住的那屋院的屋顶上一声不吭地站着,是……一直在琢磨该……该如何谢我?”
“嗯。正是。”
凤桃儿终于明白了管星州为何会有后续那一系列她不理解的迷惑行为了。
为何在对阵魔族的时候会一直站在自己旁边没有为红颜出头暴打魔头。
为何在魔族妖人被打跑后没有及时撤回无相宫而是继续留在盘龙山庄探查魔族行踪。
又为何完全没有与洛大美人互动而是莫名其妙一直跟着自己。
原来都是因为……
因为这娃在报恩啊!